偷食的快乐，要怪就怪一个字，穷！｜二湘空间
《父母爱情》剧照 图源网络
“偷食”的快乐，儿时的苦涩记忆
文/天外客
近日重观电视剧《父母爱情》，第十九集中江家儿女偷吃桃酥的情节，让我捧腹之后，心里也一阵酸楚，再次勾起了我对苦涩童年那些“偷食”经历的记忆。
肉真香
我的童少年时期，都是在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渡过的。像我们这样年龄段的人，儿时大概都曾有过 “不光彩”的“偷食”经历。特别是对于生长在农村家庭的孩子来说，填饱肚子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要想品尝点“桃酥”之类的美味，多半就得像电视剧中江家儿女那样，采用点“非常规手段”。
那是我刚上小学之后的事。家里请来村里的木工，干了一天的活，修理了一些快要“散了架”的旧家具，顺便又打了几个小木凳，解决了我们几个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坐在地上吃饭的历史。
为了招待木工，母亲给我五毛钱，派我去买点猪肉。还特意嘱咐，肉要肥的，越肥越好。尽管我好说歹说，感觉肉铺卖给的，还是肥的不如瘦的多。
母亲用这五毛钱的肉，招待木工吃了一天的饭。本来，眼巴巴地盼着，木工吃完饭后，能剩下几块，也好解解谗。但每顿饭后，只要看到菜里还有剩下的肉，不管几块，母亲都要拣出来，放到下顿再用。一天下来，招待完木工后，五毛钱的肉竟然还没用完。母亲又把剩下的肉，全部炒好后盛在一个小碗里，放在了里屋的后窗台上，说是以备再招待客人之用。
就是这碗放在后窗台上的肉，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心病。有个念头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就是用什么办法，才能把窗台上的肉，悄悄地放几块到自己的肚子里。
这天放学后，母亲说要去邻家借点东西，嘱咐我先看一会家。说完，就出了家门。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不，机会说来就来了！心想，机不可失，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等母亲出门后，我故意待了一会，听听没啥动静，感觉应该安全了，便找来木工刚刚打好的凳子，迅速站上去，伸手去摸碗里的肉。一摸，就攥住了两块，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飞快地塞进了嘴里。一嚼，哎呀，满嘴流油，瞬间就顺着嘴唇流出了嘴角。我的天，那个香呀，就甭提了！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回味无穷。
得手之后，我赶紧把凳子放回原处，连忙来到院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待母亲的返回。
在院子里兜了几圈，仍不见母亲的动静，腿不听使唤地又回到了屋里，再次攀上凳子，又一次品尝了满嘴肉香的滋味……
尝到得手的喜悦之后，就更放不下窗台上那碗肉了。不把那碗肉消灭干净，心怎么可能放进肚子里！
第二天放学后，因惦记得全是窗台上的猎物，便急匆匆回到家中。看到母亲正在院子收拾东西，又偷偷地溜进里屋，迅速重复了昨天的故事，然后又没事人似地溜出了家门。
接连几天，我都如法炮制。直到手里摸不到肉了，才很不情愿地暂停了行动。非常庆幸的是，几天下来，竟然一次也没有被母亲发现……
过了若干年后，我和母亲谈起这段往事，问母亲难到真的没发现碗里的肉少了吗？母亲说，怎么会没发现，只是觉得那时候家里太穷了，没有办法让你们吃个够，也就只能这样睁只眼闭只眼，让你们解解馋吧！
桃真甜
这是小学最后一年的夏末秋初。放学后，我照例拿上草筐去割草。大哥神秘地叫住我，说是带我去吃点好东西。一听要吃好东西，我屁颠屁颠地跟着大哥出了门。
大哥比我大三岁，平时放学后，我们都是各自约自己的伙伴去割草。那时村里的孩子，放学后不可能像现在的孩子一样，玩这玩那，而大都是去地里割草，为的是送到生产队里喂牛，给家里多挣点工分。
出了村后，大哥问我想不想吃桃子？那还用问吗，我高兴地直点头。我问大哥有钱吗？大哥说，队里桃园的熟了，跟我走！
我明白了，大哥是要到生产队的桃园里去偷。尽管我心里直打小鼓，但看到大哥从容的神态，我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了。
大哥领着我先进到一块玉米地，东拐西拐，不一会就摸到了生产队的桃园边。
生产队的桃园在一片很大的坟地里，周围全是用树枝围起的一层厚厚的篱笆墙。
大哥分配任务，让我先就地把着哨，告诉我只要听到有来人的动静，就以使劲咳嗽三声为号。说完，他走近篱笆墙，选好一个地方，迅速用镰刀去劈杂乱的树枝。看上去，他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就在篱笆墙的下面劈开了一个洞口。他向我打了个手势，招呼我一块进去。
我心里的小兔“嘣嘣”直跳，跟着大哥钻进了桃园。
哎呀，桃园这么大，桃树这么多啊！有的桃树上已经压满了红红的桃子，散发出诱人的桃香。
我们摸到一棵已经熟透了的桃树前，大哥伸手就摘。当我也抬起手时，不知怎么的，两条腿没出息地发软，手止不住地发抖。大哥看到我这个样子，二话没说，拽起我就又出了桃园。
我们穿过一块玉米地，又进到另一块玉米地，找到一个少了几棵玉米的空隙地方。大哥让我在这里等他，并再三叮嘱，一定不要乱动。说完，就又消失在了玉米地的深处。
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在这么空旷的庄稼地里，那个害怕啊，难以言表。特别是一阵微风刮过，玉米叶子发出“唰唰”地响声。这响声像是有人来，又像是有什么动物，闹得我心里直打哆嗦。
最后，我干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越是这样，越是听到风吹玉米叶的声音更响，越加心神不宁。这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哥啊，赶快回来吧，桃子宁可不吃了！
就在我快要绷不住的时刻，大哥的声音出现了：“老二，老二，在吗？”
“在——在这——这里！”我的嘴怎么也不听使唤地打着哆嗦。
大哥带着胜利的微笑，出现在了我面前，脸上全是汗，头发上还挂着几片桃叶。
大哥把筐子往地上一放：“吃吧，这次吃个够！”
我向筐子里一看，足足大半筐子，全是熟透了的红红的桃子。
这时的我，刚才还忐忑的心情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了，伸手就抓起了一个。不，确切地说是两个，因为一只手里抓了一个。我象征性地在裤子上蹭了两下，算是除去了表面的桃毛，就迫不急待地塞进了嘴里。一咬，满嘴里发出汁水淋漓的声音，酸里带甜，甜里带酸，那个滋味啊，是真叫美！不一会，我俩就风卷残云，大半筐桃子一扫而光……
自从离开家乡后，我也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品尝了不少品种的桃子。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有叫上名来的，更多的是叫不上名来的，但一直再也没有品尝到和大哥吃的那筐桃子的滋味。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甜，那是一种一辈子都回味无穷的甜！
又甜又香的烤地瓜
渐入深秋，地里的玉米等农作物，已陆续泛出了成熟的黄色，预示着又一个收获季节的到来。就连村北头高坡上的地瓜地里，越长越大的地瓜也已将瓜沟撑开了裂缝，挣脱着向外展露出笑脸。
这是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三个小伙伴相约去地里割草。一个是邻家小叔，一个是邻家堂弟。邻家小叔比我俩稍大一点，自然见识也比我们多。出了村后，他领着我们径直来到村北头生产队的一块地瓜地旁。
“咱们今天烤地瓜吃怎么样？”一拍即合，邻家小叔的提议当然得到了我们的积极响应。
为了省时省力，我们在地瓜沟里专找裂开土缝的地方，把已半露在外面的地瓜顺手就抠了出来。不一会，我们就扒了小半筐。接着，离开地瓜地，我们来到另一块很远的玉米地深处，借着一个旧土堰，开挖了一个灶。然后就是拾柴、点火。等柴禾快烧完了，怕一次烤不熟，就在上面又铺了一层柴，加火再烤。
记得往年，每当生产队里收地瓜时，大人们总会在劳动间隙，拣一些刚出土的鲜地瓜，先放在一大堆柴禾上烤，然后再用未燃尽的余灰埋成一堆，焖上一段时间后，地瓜就变得外黄内嫩。
火烧的差不多之后，我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把还未燃尽的火灰和地瓜堆在一起。完了，我们又在上面撒了一层薄薄的干土，把地瓜完全压在火灰里，以确保焖熟。
我们商量，先去割草，等一会再过来享用。
可是，等我们离开后，那还有心思割草，满脑子惦记的，都是还在焖着的地瓜。过了不长时间，堂弟先开口了：“咱们还是回去看看吧，别让人给吃了。”
其实，他说的正是我们的心声。我们挎起草筐又回到原处。一看，焖着的地瓜悄无声息，盖在地瓜上面的薄土还在冒着细烟。
邻家小叔先动手。他小心翼翼地剥去上面的土和灰，露出了一块已发黄的地瓜。他用手轻轻一捏：“好像是熟了。”便说便拿起来剥去了一块皮，里面露出了黄黄的瓜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瓜香就是命令！我们一哄而上，每人都从灶里取出一块还烫手的地瓜。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正当我们准备大块朵颐的时候，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粗犷的喊声：“谁家的孩子在偷吃地瓜！”
邻家小叔大喊一声：“不好，看坡人来啦，快跑！”
我扔下地瓜，挎起草筐抱头鼠窜。紧跟在邻家小叔后面，跑出了这块玉米地，又钻进了另一块高粱地，再进到了一块玉米地里。觉得跑得很远了，才喘着大口粗气停了下来。
邻家小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暴出粗口：“他娘的，这个该死的看坡人，早不来晚不来，地瓜刚到嘴边就来了！”
停了好大一阵子，听听没什么动静，我们的心才渐渐平复。
邻家小叔开始在自己的草筐里翻找，找出了那块他刚才还没扒完皮的地瓜。都这种危急时候了，邻家小叔还没忘把地瓜带上，这让我和堂弟不得不“啧啧”佩服。
邻家小叔剥完皮后，一分为三，我们每人得到了一块。瓜肉黄黄的，软软的，放进嘴里后，先是感觉甜丝丝地香，然后又品出香乎乎地甜。甜里渗着淡淡的香，香里又透出可口的甜，让人领略了什么才叫又甜又香，什么才是香甜可口！
只可惜，那么多刚烤好的地瓜不能享用，到嘴的美味眼睁睁地飞了！我们不免对“看坡人”痛恨的咬牙……
这里，再赘述一下“看坡人”是何方神圣。就是在人民公社时期，每当生产队的庄稼快到成熟时节，村里都要安排专人在田间地头巡查，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看护集体的庄稼不被人偷吃，不被人偷拿。如果有人偷生产队里的庄稼，一旦被“看坡人”逮住，轻则到家中罚粮，重则敲锣打鼓游街示众。因而，“看坡人”的形象在村民心目中一直不是很佳。
其实，在那个苦涩的年月里，大家都很无奈，对“看坡人”也不能太过责怪，要怪就怪一个字——“太穷”！噢，不对,是俩字！
但愿，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再复返！
但愿，我们的子孙能幸福平安！
天外客，男，山东莱芜人。业余爱码字，愿意独立思考，著有《求职考试攻略》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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