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克与普京秘密对话？新兴“寡头政治”背后的国家安全风波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前言
继公开支持特朗普至今，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俨然已成为2024总统大选特朗普阵营的明星成员。作为特朗普的第二大资金支持者，马斯克现已花费超1.18亿美元资助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 PAC）以支持特朗普的竞选活动。本月早些时候，他与特朗普一起参加了在宾夕法尼亚州巴特勒举办的竞选活动，敦促选民支持特朗普。舆论普遍认为，若特朗普获胜，作为特朗普竞选活动重要支持者的马斯克或将在特朗普政府中拥有一席之地。
但近日，《华尔街日报》独家报道中援引几位现任及前任美国、欧洲和俄罗斯官员的消息，爆料称自2022年底以来，马斯克一直与包括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内的俄罗斯高级官员保持定期联系，并于近日与普京进行了一次秘密对话，话题涉及个人、商业版图以及地缘政治等内容，掀起了一场有关美国国家安全的舆论风波。
马斯克和特朗普本月在宾夕法尼亚州巴特勒参加竞选活动，
图源：美联社
01
通话背后的隐忧：
美国国家安全问题与安全许可风险
马斯克对《华尔街日报》的爆料未置可否，也没有回应其提出的置评请求。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约翰·柯比 (John Kirby) 表示“无法证实这些报道的真实性”。美国国防部发言人苏·高夫（Sue Gough）向美国广播公司新闻频道发表声明称，“我们看到了《华尔街日报》的报道，但无法证实这些报道的真实性”。
俄罗斯方面，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德米特里· 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驳斥了《华尔街日报》的报道，称其“完全是虚假信息”，并表示普京和马斯克只曾在2022年之前围绕太空技术话题进行过一次电话交谈，普京和克里姆林宫官员都没有与马斯克进行定期对话，《华尔街日报》的文章带有政治色彩，“选举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反对者当然会不择手段”，佩斯科夫说，“记得一周前他们还说普京经常和特朗普交谈。现在又说他一直在和马斯克交谈，这都是假的”。另一方面，美国咨询公司欧亚集团 (Eurasia Group) 负责人、政治学家伊恩·布雷默 (Ian Bremmer) 曾在给订阅者的一封新闻通讯中写道，他之前曾与马斯克谈论过他与普京的谈话，但这一说法很快得到马斯克的否认。
尽管马斯克与普京双方的对话未被最终证实，但鉴于马斯克的公司为政府工作，对他与普京接触的猜测仍旧引发了美国国内对国家安全问题的担忧。在距离总统大选不到两周的最后阶段，双方可能的秘密沟通愈发触及美国人的神经。马斯克与美国军方和情报机构建立了深厚的商业联系，马斯克可以接触到美国核心的太空计划。鉴于普京是美国主要对手之一，关于双方接触的猜测也引发了部分现任政府官员对国家安全的忧虑。
马斯克和普京。图源：sky news
对此，美国宇航局局长比尔·尼尔森（Bill Nelson）近日在Semafor世界经济峰会上表示，“如果马斯克和俄罗斯总统之间有过多次对话，那么我认为这令人担忧，尤其是对美国宇航局、国防部和一些情报机构来说”。美国前驻俄罗斯大使迈克尔·麦克福尔（Michael McFaul）表示，商界领袖在未通知美国当局的情况下与普京接触的情况并不常见，尽管首席执行官经常与外国领导人互动，但因俄乌冲突的关系，与普京的接触非比寻常。众议院军事委员会民主党领袖亚当·史密斯 (Adam Smith) 告诉Politico，国防部应该对马斯克进行调查，以确保他的所谓行为不会损害美国的国家安全。
作为Starlink服务运营方以及NASA的主要火箭发射器，SpaceX于2021年获得了18亿美元的政府合同。SpaceX是NASA运送宇航员往来国际空间站的公司，也负责将重要的国家安全卫星发射到轨道上，一位知情人士告诉《华尔街日报》，因其过于依赖马斯克的技术，美国政府正面临技术与风险的两难境地。与此同时，马斯克还拥有高级别的安全许可，可以访问某些机要信息。
上周，在宾夕法尼亚州的竞选活动中，马斯克谈到了政府透明度的重要性，并指出他可以接触到政府机密。尽管美国国土安全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前顾问史蒂文·斯特兰斯基 (Steven Stransky) 向Business Insider表示，与外国有联系并不一定成为取消安全许可资格的因素。“安全审查审核过程考虑了多种因素，不当的外国影响只是其中之一”。但大部分人还是对此表现出担忧。现任汤普森海因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史蒂文·斯特兰斯基（Steven Stransky）表示，考虑到马斯克的安全许可以及商业上与国家机密的紧密联系，其个人关系可能引起政府的关注。前国防部政策分析师、现任南加州大学中欧研究中心主任罗伯特·英格利什 (Robert English) 表示，一般情况下，与普京有“亲密关系”的人都不会获得安全许可，“如果马斯克对美国不是完全忠诚，或者与我们的对手有交易，那么现在知道这一点很重要”。国家安全律师丹·迈耶（Dan Meyer）告诉Axios，如果马斯克未能向美国政府作出正确报告，他与普京的谈话可能违反安全许可规定，而如果违反规定，那么持有其公司大部分政府合同的SpaceX或需重组，将马斯克与管理职位分开，以保住政府合同，迈耶进一步表示，“这可能是一件大事，因为他可能会因此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首席执行官的安全审查问题也会让公司陷入不稳定”。
本月初，SpaceX猎鹰重型火箭搭载着欧罗巴飞船从肯尼迪航天中心发射升空，
图源：法新社
02
马斯克在俄乌冲突中的角色转变
自2022年初俄乌战争爆发以来，马斯克率先公开发表支持基辅的强烈声明，彼时，他在推特上发布了“乌克兰坚强”的内容。截至2022年7月，马斯克为遭受俄罗斯袭击的乌克兰地区提供了约15000台Starlink互联网接入终端设备，成为乌克兰军方的重要通信来源，即使在互联网网络被摧毁的情况下，它仍能战斗并保持通讯。
但自2022年底开始，马斯克对俄乌冲突的立场有所转变，对乌克兰的支持逐渐减少。2022年9月，乌克兰军方人员无法使用Starlink终端引导海上无人机袭击俄罗斯在克里米亚的海军基地，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乌克兰曾试图说服马斯克在该地区启动Starlink服务，但并未成功。2022年10月，马斯克还开始在推特上发布“乌克兰-俄罗斯和平”计划，该计划主要传递了莫斯科的立场，例如要求乌克兰放弃加入北约的计划，并让俄罗斯永久控制克里米亚地区等，引发了包括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内的基辅高层官员的强烈愤慨。直到今年，作为特朗普竞选盟友的马斯克又开始加大了对美国军事援助乌克兰的批评。
2022 年 10 月，马斯克在X上发布了一项民意调查，询问乌克兰和俄罗斯如何解决冲突，这与俄罗斯当时向乌克兰提出的一些建议相呼应。图源：X
作为特朗普竞选盟友的马斯克，转变俄乌立场的背后，是为与特朗普的态度声明保持一致。特朗普曾表示希望迅速通过谈判结束战争，其竞选新闻秘书卡罗琳·莱维特（Karoline Leavitt）在一份声明中说，“特朗普将通过强大的外交政策重建和平，以遏制俄罗斯的侵略并结束乌克兰战争”。特朗普曾赞扬普京的领导，批评北约和美国对乌克兰的援助。
据CNN分析文章观点，美国情报官员和私营部门分析师得出结论，俄罗斯正在暗中支持特朗普，针对他的民主党对手、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进行虚假信息散布及宣传，自马斯克接手X以来，它已成为俄罗斯虚假宣传的主要在线来。美国司法部上个月指控普京的第一副幕僚长谢尔盖·基里延科（Sergey Kiriyenko）创建了30个互联网域名，以传播虚假信息，旨在削弱对乌克兰的支持并影响美国总统大选。“水门事件”（Watergate Scandal）记者鲍勃·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在其新书中概述了特朗普最近与普京的接触，这也引起了外界的密切关注。伍德沃德援引一位未透露姓名的特朗普助手的话说，自特朗普在2020年竞选连任失败以来，这位前总统和普京可能已经进行了多达七次通话，后来特朗普团队否认了该说法。
在过去的2023年，“马斯克”和“俄罗斯”似乎愈发高频地共同出现。除了俄罗斯利用X进行虚假宣传和马斯克直言反对向基辅提供援助外，乌克兰官员今年早些时候表示，占领该国东部和南部地区的俄罗斯军队已开始使用Starlink进行安全通信并扩大无人机的射程。俄罗斯军队还开始大规模使用通过第三国引进的Starlink终端，削弱了乌克兰为数不多的战场优势之一。但马斯克后来在X上否认，称没有任何终端直接或间接出售给俄罗斯，而且这些终端设备无法在俄罗斯境内使用。此外，据一位了解情况的前俄罗斯情报官员称，去年年底，克里姆林宫首次要求马斯克不要在台湾上空启动星链卫星。
作为特朗普竞选团队的重要支持者以及潜在特朗普2.0政府的成员，马斯克与普京的联系或向外界传达一个信号——尽管美国及其盟友近年来“孤立”莫斯科，但马斯克与俄方面的联系似乎释放了美国与俄罗斯领导人重新接触的信号，同时也传达了特朗普方面希望就乌克兰战争等重大分歧与俄罗斯方面达成协议的愿望。
03
巨头交往背后的美国新兴“寡头政治”
主流舆论普遍认为特朗普或马斯克与普京的联系可能给美国的国家安全、俄乌战争局势等带来新变数，但特朗普前顾问、全球顶级俄罗斯和普京问题专家菲奥娜·希尔（Fiona Hill）却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新思路——或许我们可以跳出国家叙事、转而从寡头行为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
在接受Politico采访时希尔表示，她认为美国政治体系已经走向“专制”（Autocracy），其关键迹象在于，美国亿万富翁阶层的行为越来越像“寡头”（Oligarchs）。把特朗普、普京和马斯克视为“寡头”有助于解释为什么他们的交往与相互欣赏。希尔指出，“他们不是受他们所代表的人或他们所代表的公司所驱动，而是受他们所在的群体所驱动……他们之间的互动都是为了弄清楚如何共同行使权力”。或许我们可以发现另一个角度：不论是特朗普还是马斯克与普京的交往，都是私人关系而非俄罗斯和美国的关系，尽管在这个过程中，国家关系是不可避免的话题。
谈到马斯克，希尔表示，“他的忠诚不一定是对美国的”。尽管马斯克大多数公司都设立在美国，但由于全球化的发展，其业务遍布全球。对于马斯克来说，成为特朗普的竞选盟友是希望其若当选可以共分一杯羹，同样，他也希望从普京身上得到利益——例如拓展Starlink和SpaceX在包括俄罗斯、中国等在内的全球业务，他需要确保卫星系统不会受到俄罗斯等国家的摧毁威胁。
抛开马斯克与普京可能的具体交往不谈，我们或许可以思考一个更为宏观的问题——寡头行为对国家政治经济的长期影响。Politico记者抛出这样一个问题：马斯克是否不仅是亿万富翁，而更是寡头？“寡头政治”是否正在美国兴起？希尔认为，美国“寡头政治”模式已经形成一段时间，从2008年金融危机到近几年的新冠疫情，许多规模较小或实力较弱的企业纷纷倒闭，而实力较强的公司则收购了各个行业的竞争对手，商业领域的洗牌整合使大富豪完全主宰各个行业。“我不认为这是普通美国人希望的未来，自由市场应该允许其他人自由进入市场，但这并不是寡头政治所允许的”。且长久来看，希尔认为寡头之间的相互交易也将促使国际体系逐渐走向崩溃。
参考文献
1、Thomas Grove, Warren P. Strobel, Aruna Viswanatha, Gordon Lubold and Sam Schechne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Elon Musk’s Secret Conversations With Vladimir Putin, https://www.wsj.com/world/russia/musk-putin-secret-conversations-37e1c187
2、Shania Shelton, CNN, NASA chief calls for investigation into report that Musk and Putin have spoken regularly, https://edition.cnn.com/2024/10/25/politics/elon-musk-vladimir-putin/index.html
3、David Klepper and Lisa Mascaro, AP News, Here’s a look at Musk’s contact with Putin and why it matters, https://apnews.com/article/musk-putin-x-trump-tesla-election-russia-9cecb7cb0f23ccce49336771280ae179
4、Julian Borger, The Guardian, Elon Musk has been in regular contact with Putin for two years, says report, https://www.theguardian.com/technology/2
5、U.S. Department of Justice, Justice Department Disrupts Covert Russian Government-Sponsored Foreign Malign Influence Operation Targeting Audiences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Elsewhere, https://www.justice.gov/opa/pr/justice-department-disrupts-covert-russian-government-sponsored-foreign-malign-influence
6、T. Michelle Murphy and Selina Wang, ABC News, Elon Musk is in 'regular contact' with Vladimir Putin, new report alleges, https://abcnews.go.com/US/elon-musk-regular-contact-vladimir-putin-new-report/story?id=115130093
7、Derek Robertson, Politico, Musk isn’t the first tycoon to flirt with a foreign dictator. History hasn’t been kind.,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4/10/26/musk-putin-foreign-policy-00185635
8、Erin Snodgrass and Katherine Tangalakis-Lippert, Business Insider, NASA chief and Democratic lawmakers urge investigation into reports of Musk-Putin conversations, 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nasa-democrats-investigation-elon-musk-vladimir-putin-reported-calls-2024-10
9、Maura Reynolds, Politico, ‘Everything Is Subservient to the Big Guy’: Fiona Hill on Trump and America’s Emerging Oligarchy, https://www.politico.com/news/magazine/2024/10/28/fiona-hill-explains-trump-musk-putin-00185820
10、Ivana Saric, AXIOS, What Elon Musk's conversations with Putin could mean for the U.S. government, https://www.axios.com/2024/10/28/elon-musk-security-clearance-pu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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