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不是让人拥有更强的赚钱能力的,不是让人在竞争中打败其他人的,更不是把人培养成机器的。教育,应该是让生命绽放光芒的,让生命更有尊严的,让生命更自由的。
外国的“中国式教育”
我们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就会以为那个地方的规矩,就是全世界的规矩。
就算我们看书,看到另外的规则,也不会相信。就算我们去到了世界其他地方,也会把自己相信的规则带到那里去。
如果别的地方的规则,和我们相信的规则不一样,我们就会很说:
我们把板凳叫做长凳,这里的人真可笑,竟然叫做条凳!
油煎大头鱼,未庄都加上半寸长的葱叶,这里却加上切细的葱丝,这也是错的!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梳着小辫子却自以为是革命者的阿Q,而是我们的教育。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国家,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哪里华人多,培训班就会开到哪里;哪里华人多,就会把“学位房”的概念带到哪里。
我也发现,华人无论在哪里,都会热衷参加各种竞赛,并且,获得好成绩。
比如,在美国,奥数竞赛队里,一多半都是华裔,教练也往往是华裔;美国最负盛名的高中科学竞赛“英特尔科学奖”,每年也都会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华裔,有些年冠亚军都被华裔包揽;很多家庭为孩子择校的时候,都会先问一下学校华裔孩子的比例,如果很高的话,他们就躲着走——因为孩子去了也是被碾压……当然了,哪个国家都需要奖项,哪个学校都喜欢好学生——所以,华人的孩子,也在不同的教育土壤里得到很好的成长。可是,就像钱学森问的那样“为啥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其实,就算在西方的学校、世界的竞赛里获得了无数好成绩,占据了很多奖项,全世界的华人,最终,成为“杰出人才”的,仍然是少数。比如,诺贝尔获奖者中,犹太人有160多位,日本人也都比华人要多得多。也就是说,当我们的身体到了美国、欧洲,上了世界上最好的学校,但是,如果我们的思想,我们对教育的理解,还停留在中国,那么,我们得到的依然是“中国式的教育”。
曾经有人说,中国是一个大酱缸,无论世界上什么东西,来到中国后都会被“酱掉”,变了颜色、变了味道。但实际上呢,中国人的身体里头脑里,也住着一个小小的“酱缸”,可以把他看到的任何东西,自己拿出小刷子,刷上自己喜欢的、自己认为的那个颜色。我们认为,教育就是“考出好成绩,升入好学校”,教育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教育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中人”,教育就是“上好学校,找好工作,过好日子”,教育就是“选拔优秀的人才”……当然了,我不能把这种教育狭隘地称为“中国式教育”,其实,在东亚、北美、欧洲……有很多的国家、很多的学校、很多的家庭,也都信奉着这样的教育,从事着这样的教育。然后呢,我们更可以认为,世界上的教育,就是这个样子的。2019年的11月,我们应邀去了卡塔尔的多哈,参加了WISE大会(世界教育创新峰会),和来自100多个国家的3000多位教育工作者进行交流。我才发现:原来,教育可以有不同的样子。
我听到了美国High Tech High校长拉里·罗森斯托克的故事。拉里·罗森斯托克曾经是哈佛大学的老师,还是律师,在美国可谓前途似锦,家人也很以他为傲。当时,他也在哈佛和麻省理工之间的一所著名的学校教课。他发现,这个学校很有意思,教室分为几层,一楼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二楼是中产家庭的孩子,而三楼则是权贵名流的孩子。他同时发现,一楼的孩子更多元,三楼的孩子更单一,当然,这些孩子都很优秀。其实,这个学校分层教学的模式,也是全社会学校分层的缩影——公立学校满足大众,私立学校满足精英。但是,这种教育资源分配的模式,以及,按学科学习的模式,是最好的教育吗?拉里在父母的不理解之中,辞职创办了一所新的学校——美国圣地亚哥公立特许学校网络——高科技高中(High Tech High,简称HTH)。这个学校最大的特色之一,就是不挑学生,先按邮编分区,然后,在所有报名的人选里,随机抽签决定招收的学生。这所学校不像是学校,更像是一个工厂。没有固定的教室、没有分学科的课程、也没有固定的老师,孩子们按照不同的项目进行学习。举个例子,当他们发现一个校区的老鼠很多的时候,他们让学生们自己想办法,于是,经过大量的调查研究,孩子们发现有一种鸟可以消灭老鼠——为了自然地引入这些鸟儿,他们又制作了鸟窝,最终,解决了老鼠的问题。也就是说,让孩子在真实地世界里,通过真实的项目,把科学、数学、自然、物理、语言、手工等等融合在一起去学校。那么,这些来自不同的家庭背景、资质各有不同的孩子,用这么另类的学习方式来学习,学习的成绩怎么样呢?实际上,高达98%的HTH学校毕业生被大学录取,而相比之下全美的大学录取率仅为69%——这所学校所采用的教学方法能更好地帮助学生们发挥他们的潜能。在WISE大会颁奖给拉里的时候,他两次提到,多么希望自己已经离世的父母能够在现场,看到今天的一幕——他希望他的父母能够理解他在教育上做的努力,希望他们认可自己的人生价值。▲ 2019WISE教育峰会宣布将2019年度教育奖授予拉里·罗森斯托克(Larry Rosenstock)莫扎王妃是卡塔尔基金会的负责人,也创办了WISE教育大会。卡塔尔最宝贵的资源是石油和天然气,但是,卡塔尔国民却称莫扎王妃是“上天给卡塔尔最大的礼物”。莫扎王妃至所以深受国民的爱戴,正是因为她给卡塔尔带来了教育、科技、艺术……这些远远超越了石油和金钱的东西。在WISE的教育展览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前卫、很科技、很未来的建筑。原来,这是莫扎王妃邀请著名的设计师扎哈·哈迪德,设计的一个可以移动的教室。为什么会把教室做成移动的呢?原来,这个学校,不是给贵族的,也不是给白领的,而是给难民的孩子的。当我们给予难民水、食物、衣服的时候,我们也应该同样给他们教育。教育,不是一个人吃饱了穿暖了之后的需要,而是一个人的生命,像水和食物一样需要教育。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很完美地呈现给我们;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是残酷的;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行动,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些。
乌拉圭的教育,曾经做得很好。但是,经过战乱之后,乌拉圭的教育遭到了很大的破坏。现在,尽管乌拉圭人均生活水平位于南美洲前列,但现在仍有五万名儿童失学,尤其是低龄儿童。她说:“我们国家五分之三的孩子没有完成学业,作为母亲,这对我伤害很大。” 她发现,并不是家庭供不起孩子上学,而是孩子不喜欢去学校。但是,乌拉圭的孩子都很喜欢踢足球——她就发起了一个运动,给孩子们发足球,让他们去学校踢足球,然后,再引导他们学习——她一共发出了“900万个足球”,让千千万万的孩子,回到了校园。而且,她也发现,运动能够让孩子心智发展得更好,学得更好——这种新的教育方式,反而让教育的效果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就在移动的教室里,我们参加了一个由四、五位来自加沙的孩子主持的交流会。加沙,是世界上著名的“城市监狱”——整个城市被围了起来,每隔十几米是一个炮楼。那里每天只有几个小时的电和水,随时都会收到炸弹的威胁,出入都要经过荷枪实弹的士兵的检查。同时,那里的女孩子,还要受到传统观念里的对女性的歧视。这次来的就有两位女孩子,她们要顶着以上的种种的困难,才来到了多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这几个孩子,不仅自己在读书、学习,还在家里办起了学校,自己来教别的孩子学英文、学数学、学历史。是的,那里没有水、没有电、没有自由、没有尊严,随时会有生命的威胁,可是,那里有教育。这样的教育故事,在多哈WISE的大会、分论坛、工作坊、圆桌会议、展厅,还有很多、很多……在美国、法国、哥伦比亚、印度、巴西、非洲,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故事,发生在总统、王妃、教育部长、艺术家、公益机构、校长、老师们的身上,还有很多很多……乘飞机回来的时候,我在想,任何一种教育,其实并没有好坏对错之分,只有适合与否。中国的教育也好,西方的教育也好,传统的教育也好,创新的教育也好,我们再看待的教育的时候,是不是可以从教育对生命、对人的角度,去看什么样的教育最能够让我们的生命更有价值呢?!教育,不是让人拥有更强的赚钱能力的,不是让人在竞争中打败其他人的,更不是把人培养成机器的。教育,应该是让生命绽放光芒的,让生命更有尊严的,让生命更自由的。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前几天看的一本书里的一句话:如果你只能做你必须做的事情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奴隶;你只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你才是自由的。
当我们,无论是教育工作者,还是家长,在面对教育的时候,我们往往会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大家都这样,所以,我不得不这样。这个时候,无论我们的学校办得多好,成绩有多好,我们都要很清楚地知道,我们还是在“奴隶的范畴”——只不过,我们是表现得比较好的奴隶而已。只有有一天,我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教育的时候,我们才真正地有了一点点的自由———我希望,这种自由,至少在我们孩子的一生中,可以让他们感受得到。
白滔滔:童书妈妈联合创始人。学机械、转经济,自学写作进入媒体,历经新周刊、南方报业,后创业从事数字出版。著及编著有《我手机》《十三亿》《西方教育三千年》《西方童诗300首》等。喜欢钻研教育思想,开发写作课程,和读书会家长孩子交流。同时,担任北京中致儿童关爱基金会副理事长,致力乡村幼师等项目。他还是每天穿得很酷去接送女儿的爸爸,是女儿小丸子眼中永不断电的故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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