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岸雄:小酒馆的生父,大都市的外子
2016年,歌手赵雷将一曲《成都》,唱成了新时代文艺青年们的必修小调,歌中的一句“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也让小酒馆成为标榜文艺情怀的网红打卡圣地之一。
很多人都知道小酒馆是唐蕾(张晓刚前妻)的,却很少有人知道,邱岸雄是它最初的创建者之一。
01
小酒馆的生父
1994年,22岁的邱岸雄从四川美院毕业后,去深圳的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师。一年后,他又回到家乡成都,决定安心从事艺术创作。因为早年(高中时期)曾通过老师沈晓彤认识周春芽,当时又恰逢周春芽组织一个成都本地油画展览,邱岸雄也送去了作品,并在展览后以2000元的价格卖掉了自己的第一幅作品。
初次“出道”的快乐,让邱岸雄更加坚定了做职业艺术家的决心,之后他又在周春芽的帮助下,于当时成都艺术家们聚居的沙子堰地区,租下了自己的第一套工作室,并怀着无比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和那些自己心中的大神级艺术家们——张晓刚、周春芽、郭伟、何多苓、沈晓彤等——做起了邻居。
作为沙子堰片区年龄最小的艺术家,邱岸雄有一位爱好广泛的发小——顾祎,他找到邱岸雄说想开一间酒吧。邱黯雄提议就开在沙子堰,作为艺术家日常消遣聚会的场所。年轻人总是有着很强的行动力,随后顾祎出资,邱岸雄负责设计装修,很快就为酒吧开张做好了准备,但却没取到合适的名字,一次大家一起吃饭时聊到这个话题,沈晓彤抿了一口酒说:就叫“小酒馆”好了。听者纷纷觉得不错,小酒馆就此得名。
开张后的小酒馆的生意不错,附近的艺术家、音乐人和文艺青年等,都将这里作为据点,经常在此喝酒、聊艺术、侃大山。而除了画画之外,邱岸雄也和沈晓彤,欢庆(歌手)、凤雏(贝斯手)组建了一支名为“菠菜”的摇滚乐队,像每个时代的年轻人一样,他们热衷于情绪与思想的表达,躁动却也苦闷,对叛逆与激情十分着迷。
在小酒馆开张的第二年,顾祎决定进藏旅行,有意将小酒馆交给邱岸雄全权打理。但邱黯雄想专心创作,担心经营小酒馆会分散自己有限的精力,便拒绝了这份好意。就在此时,唐蕾找到他们,将小酒馆买了下来,找到了建筑师刘家琨重新装修设计,并请邱岸雄为小酒馆设计一个新的Logo。
初中时代,邱岸雄在《大众电影》(当时唯一的电影杂志)上看到一部电影的介绍,电影叫做《亚当斯的一家》,文章里只有几张图片和少许文字介绍,但他记住电影里亚当斯这家人的管家是一双手,这怪异的设定给邱岸雄留下深刻印象,手的元素不错,不管是音乐、绘画、文学,还是建筑,人类用手创作下无数有趣的事物。当下,邱岸雄决定画一只手,手的下面,小酒馆的英文名字被他设计成钢琴的琴键。
邱岸雄笑说,自己其实至今都还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但那部电影在他年少的心中所留下的片刻触动,却成为艺术送给他和送给这座城市所有热爱艺术的人的一件珍贵的礼物。
今天,当邱岸雄回忆起曾经的小酒馆时,他说:“如果当初没人接手小酒馆,或许小酒馆已经成为过去式,在这个小圈子里消亡。小酒馆后来的辉煌都是唐姐对摇滚的热爱和日后所作大量支持推动摇滚音乐的工作和努力所带来的,唐姐给了小酒馆‘第二次生命’”。
02
大都市的外子
1998年26岁时,邱岸雄的创作已经初具风格,彼时的他喜欢用偏向表现主义的手法,来表达自己对周遭环境、对个体与社会关系等的认知和探索。但同时他也对自己是否要继续这样画下去产生了疑惑,想要尝试不同的方式。于是他选择离开成都,去德国卡塞尔大学艺术学院,开始了五年求学生活。
德国的调理和冷静,与成都的热闹和沸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加之回国后在上海这座“按规矩办事”的城市生活和工作,让邱岸雄可以以更多维的视角来观察不同的城市,并深入体察着那些在都市文明的阴影下时隐时现的奇诡与荒诞等。
邱岸雄在自己创作的短篇小说《未知的城市》中写到:“这座城市到了夜幕降临时就发出幽暗暧昧的红光来,从远处荒野就会看到投射到低矮云层上的巨大光晕以及氤氲的阴影。那光线温暖诱人,在泠冽的荒原中的人会不由自主的向它走过去,希望得到它红光温暖的拥抱。城市里隐隐约约的声音如同呼唤又像是合唱,那声音雄壮有力,节奏分明顿挫,旋律昂扬,听起来令人振奋鼓舞,想要做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才是。当你仔细聆听时,里面夹杂着很多混沌尖利的喊叫声,与那雄壮有力的声音不相和谐,这些声音脆弱干涸,喑哑悲戚,旋即淹没在那节奏森严的和谐里,转瞬即逝”。
邱岸雄曾用十年的时间,创作了三部名为《新山海经》的系列水墨动画作品。在其中,艺术家借用文学经典《山海经》中的奇幻视角来看待自己身处的世界,并将最新的科技产物与远古的奇异走兽相结合,用简洁的单色形式和丰富的想象力,在连续展开的动态画卷中,呈现出城市现实中荒谬与怪诞的一面。正如邱岸雄所说:“文明生活的副作用之一就是人类在逐渐丧失好奇心,陷入思维惰性,当你对世界不再感到惊奇时,它实际上缩小了。所以我希望观者能够以《新山海经》为启发,重新去看待眼前的世界。”
而就在不久之前于北京SPURS画廊举办的名为《人间世——鲜卑利亚》的个展中,我们却看到邱岸雄眼中的城市,正在褪去原有的单色外衣,并部分地恢复了其原有(或想象中)的色彩。
这次展览的标题源于两个本无关联的概念:“人间世”源于《庄子》内篇的一篇文章名;“鲜卑利亚”则是“西伯利亚”(Siberia)更准确的意译,原本泛指北亚地区的一片广阔地带,也是卑人的居住之地。邱岸雄以这两个词语的组合作为展览名,分别指向宇宙观及历史观的投射:他希望通过展览呈现的作品以及文本,揭示出更广阔视野下的(超)现世图景以及不断流动的历史眼光。
在这次展览中,只展出了一件影像装置作品,而静态绘画和铜版画则成为丘岸雄主要的叙述方式。这种形式上的变化,也和艺术家自身观念的转变相关的:如果说影像的过程是图像在时间中持续展开和流逝,绘画则是将更长的时间里的内容收敛压缩进瞬间,并将此凝固在永恒的画面之上。在这次展览中,丘岸雄也对人们头脑中固有的艺术观念进行了反转,他说:“古典艺术是现代艺术,而现代艺术是原始艺术”。
如在《文艺复兴》、《旭烈兀的金色城堡》和《水晶之夜》等作品中,近似中国传统山水画的清远背景前,却突兀矗立着源于现实或幻想中的、城市化的片段图景,而那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动物、大型机械的局部和似乎来自外太空的飞行器等等,却又将视野拉入到一种遥想未来的冷漠梦魇之中;而在《柴达木》、《加拉帕戈斯》、《中土》和《犍陀罗》等铜版画作品中,城市的虚影则又在断续的线条间重回到单色的史前时代,并与恐龙、羊驼、航天飞机等形象一起,在画面上共同构成了一处处错位的历史景观。在这里,邱岸雄也用自己所熟知的、中国古典文化中离奇或离经叛道那的一面,将自我对于城市的复杂情感——其中既有深深的舒适与眷恋,也有间歇性的厌恶与无助——转换成一种既“混乱”又多元的、开放式的时间线索。
最后,在《越绝书·德序外传记》(汉·袁康)中有一句话:“桓公迫于外子,能以觉悟。”而邱岸雄与那些或虚构或真实都市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像桓公与其外子一样,在相濡以沫的和谐或龃龉中,觉悟着超越了生活中琐碎细节的深邃与悠远。
本文中《小酒馆的生父》部分,内容素材来源于《邱黯雄:沙子堰, 青春与起点的见证者》一文,作者:李晶,文中素材经过重新编写,并有部分删减和增添,原文请参阅《从沙子堰到玉林西路》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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