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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看完了,但还不能死

2016-04-13 Claudio 看电影看到死



电影看完了

文 / Claudio


这本不应该是一篇难写的文章。


动笔前觉得好写,不是因为我自认阅片无数,随便报个流水账都能刷个2000到3000的阅读量;动笔后觉得难写,也不是因为我想把文章写出什么逼格来。归根结底,让我困惑的不是我看了多少电影,也不是我到底懂不懂电影,而是我为什么会看电影。



德里克·贾曼《英伦末日》


看电影于我来讲从来都不轻松。95%的电影对我来讲都太长了,以至于不光是看喜欢还是讨厌的电影,我都会一直摁着快进键,在看DVD的时代里,还会经常出现一部电影播放到了一半就彻底卡住的情况。比如我的那张《英伦末日》的碟片放了才25分钟就报废了。


时至今日,我已经基本记不起《英伦末日》的头25分钟到底有些什么内容,就是那25分钟给我留下了对这部电影毕生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但我不准备再把剩下的部分看完,甚至都不准备重看那25分钟。



阿巴斯《希林公主》


对我来说,每看一部电影都是一场心理战。导演的视角变成了我的视角,导演的脑路变成了我的脑路。我觉得自己成为了电影里的一个角色,我在意志清醒的情况下做着梦游,就像一个手术台上麻药失灵的病人。姑且不论电影本身的好坏,看电影终究是一个被支配的过程。换言之,在我和电影之间,从来不是我“看”电影,而是电影向我“放映”。



三池崇史《切肤之爱》


叔本华说,不要多看书,因为看书,是别人在用你的脑子思考。过去的6年里我基本上没有看过任何新的电影,唯一所做的就是重看过去看过的电影,已经看过的电影现在对我制造的压迫感要微弱了许多。我甚至尝试过在看一部电影的同时看一场足球,比如我在看《切肤之爱》时,一边还在看一场中超,那场比赛的比分我都记得,上海申花1:3重庆力帆。



迈克尔·哈内克《隐藏摄像机》


我从来不把看电影作为一种“陶冶情操”的生活方式推荐给别人,我也从来不给别人推荐某部电影。因为每看完一部电影,我能判断的无非是:我喜欢还是我讨厌这个电影。有些电影没看之前我就喜欢了,所以我觉得这些电影也就不用去看了,有些电影没看之前我就讨厌了,那就更没什么好多看了。绝大多数人看电影就是为了证实自己喜欢还是讨厌这个电影。对他们而言,是过程给了目的合法性。



沃纳·赫尔佐格《陆上行舟》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看电影?我觉得生活中绝大多数的事情真心没什么意义,也没什么意思,而看一部电影不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很多时候看了某部电影会让我觉得少数还值得一做的事情也变得毫无乐趣。虽然不情愿,但我得承认,我和无病呻吟的文艺青年们一样,也偏爱那些有着所谓深刻主题的艺术电影,这类电影要么让观众去幻想“诗和远方”,要么诱使观众掉入对人性,对形而上无底洞式的反思里。



迈克尔·哈内克《趣味游戏》


看电影很少能让我快乐,如果我要找乐子我就不看电影了,杨波说,人的痛苦来源于人为自己的生活赋予诗意的欲求,我却是在看了一些电影以后彻底没有了这种追求诗意的欲求,这也算是看电影给我做的贡献。问题还是,就算你能证明看电影有意义,有意思,那电影本身就有意义,有意思了吗?



寺山修司《死者田园祭》


电影是什么不难回答,电影为什么是什么才难回答。电影是一种技术和运动的装置,兼备了可视和可述两种属性。电影是工业革命的产物,就像所有工业革命的产物一样,电影必须是实用的,否则它不会被发明。电影是一个称职的工具,兼备了工业文明最推崇的两种美德:多功能和高效率。这个工具可以用来造神,也可以用来造梦;可以用来洗脑,也可以用来洗地。



安东尼奥尼《红色沙漠》


高超的技法足以确保创作者对线性叙事进行任意的颠覆,却不用担心观者会拂袖而去,消解了情节的电影如果在声画上做到足够风格化,观众仍然会被吸引,相反,一部无情节的小说即便有着花里胡哨的语言也很难被理解能力中上的读者接受,诗电影的出现证明了电影在其技术和艺术的内部同构冲突中尚能达到一种共治,这或许要归功于福柯所暗示的可视的优位性。电影吞并了所有艺术形式。



费尔南多·索拉纳斯《云》


电影在全球化信息技术时代里的地位类似人类童年时代的壁画,这代人可以被定义成是看着电影长大的一代人,电影在这个意识形态和宗教情感消散的时代里最成功地兼顾了民粹和精英的口味。


电影从来不是高级消遣品,电影和金钱一样永不眠,看电影看到死不是一句空话。



帕索里尼《猪圈》


历朝历代的文艺青年们总是在寻找一种可以免疫一切痛苦的灵丹妙药,有时是革命,有时是爱情,有时是电影,说到底,他们中绝大多数的生活本就缺乏酒神精神,却试图通过看100部,1000部电影来培育日神精神。看电影变成了一种很难戒掉,也不愿戒掉的瘾。我遇到过幻想靠摇滚,靠艺术来拯救世界的人,你可以选择用电影来回避这个烦人又危险的世界,这基本上也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安杰依·瓦伊达《灰烬与钻石》


时至今日,“电影”已经成为了一个形容词,阿根廷人用“La vida de pelicula”(电影般的一生)来形容一个叫Martin Palermo的球员大起大落的职业生涯,在人们的潜意识里,电影就必须是富含戏剧张力,让凡夫俗子匪夷所思的。当我们谈论起一些非常离奇的经历时,我们会说“就像拍电影一样。”人们看电影时总难免也在想象,如果哪天也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成段子就好了。



Claudio编剧作品《海螺先生》


在我彻底不迷恋电影,也不做导演梦以后,电影却主动找到了我。去年,我偶然得到机会和一个朋友合作了一个短片剧本:《海螺先生》(可以上爱奇艺看看),由他负责拍摄。简单说来,我们的诗电影处女作拍变成了一部后现代广告短片。我也算是切身体会过了电影这门手艺的艰涩。



布努埃尔《泯灭天使》


在今天中国文创产业虚假繁荣的大背景下,貌似人人都能拍电影,实则是复制机制膨胀到了个体无法抗衡的地步,要拍出真正风格化的作品愈发困难。但电影人不应该永远拿审查制度来做借口,毕竟在最初,电影是私密的,电影是好是坏,跟绝大多数人的好恶没有任何关系。电影不是历史主义的。电影不需要用脑子,而应该用心去创作。拍电影不需要看太多电影,成为一个好骑手不需要先变成一匹马。



罗伯特·格里耶《穿越欧洲的特快列车》


我现在突然想看的一部电影是,罗伯特格里耶的《穿越欧洲的特快列车》,据说,这是一部讲述构思电影的困难和挑战的电影。只有极少数的电影能让影评人专注于谈论电影本身,影评总是离题万里,最终不可避免地绕回到那几个老生常谈的主题:历史,人性,道德。


电影终究是一个开放的文本,落入电影中的思考者就像一个无器官的身体,看到面前的一切都觉得是一座要在你面前雪崩的高原。你要切记:这只是一部电影。思考不是去思考不可思考之物,而是指出它们就在那里。


                

Claudio

男,上海人,双子座,1992年出生。

曾用笔名Rafael用左手。

兼职写作影评,诗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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