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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后回顾 | 「似水流年」是一个体验生命的过程

深圳BC编辑部 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百丽宫影城 2023-03-22


编者按
1月9日, 广州百丽宫影城(猎德igc店)的《似水流年》场次,我们惊喜地邀请到了本片 导演严浩 参与线上连线映后交流,著名影评人列孚 和 William(奇遇电影主理人)出席活动,一同与观众观影,著名电影博主 藤井谦(影评人)作为嘉宾主持串联起了这场“似水流年”的对话。春节假期返工后魂不守舍?不如来阅读BC近日的映后文字实录吧!

作为香港新浪潮旗手之一的严浩在新浪潮以后转战内地,拍摄了一系列与内地文化紧密相关的影片。改革开放之后第一部在内地全程取景的香港文艺片便是这部《似水流年》,它除了在影史上拥有极高的地位,从剧作、镜头语言的角度来看都是一部非常优秀的故事片,当时就获得了各大节展的青睐。

它的创作源自导演的父亲去世,是以寻找自我并致敬父辈为契机的探寻,而后则将大时代的历史隐藏于个人经历之中。它诉说无论身处任何时代和文化背景,人们都会有的情感,以至于人们在观影的过程中,又好像是在看自己的记忆,并在似水流年之中,慢慢能体会到其中更多的韵味。

编剧孔良、饰演孝松的男演员谢伟雄已与世长辞,提起过往,严浩在现场几度哽咽,感叹“似水流年”;而在见到多年未见突然现身的列孚时,又毫不掩饰地打趣老朋友。藤井谦还和观众们分享了一些关于影片的私藏:《似水流年》原版海报、创作手记书籍《似水流年——从剧本到影片》以及一个非常特别版本的DVD。

最后,我们奉上严浩在活动结束后发给嘉宾主持藤井谦的一句话,也希望这次情感交织、真诚深刻的交流留在了所有参与活动的观众们的“记忆中”。

严浩

这次见面,以及与观众的交流,将留在记忆中。

😭😭😭 导演,等您来!

藤井谦

映后嘉宾介绍



严浩,《似水流年》导演。香港出生,原籍江苏吴县。严浩肆业于英国伦敦国际电影学院,1975年加入香港无线电视台任编剧,独力完成处女作20集电视连续剧《功夫热》,是当年香港第一部电视长篇剧。随之转任编导。三年后开始拍电影,是“香港电影新浪潮”先锋人物。他同时也是香港畅销书作家、专栏作家、食疗养生达人。


列孚,原名王凯南,香港和两岸大中华区著名影评人、编剧、配音员、影视制作人,也是香港影评人协会理事,曾任香港电影评论学会董事。他被香港殿堂级导演李翰祥封为“香港第一影评家”,导演谢晋则称其为“电影的中国通”。同时,列孚积极推动香港电影和华语电影发展,担任大地院线顾问,现为香港广雅传播公司负责人。


William,奇遇电影主理人,影评人。


嘉宾主持

藤井谦,影评人,电影博主。




藤井谦:今天很难得,邀请到严浩导演参加本次广州特别场次的映后交流。

 

严浩:大家好,很难得跟大家通过这个方式见面。我如今在家,香港的疫情很严重,哪儿都去不了。我的头发两个月没剪了。大家可能会听见(家里)孩子哭闹,别怪我,那不是我,也不是电影院的音响的声音。(笑)

 

01

关于生命意义的问题

我至今还在思考


藤井谦:电影拍摄于1984年,曾在内地公映,再一次展映已经时隔多年。1984年,我4岁,现在已经虚岁42了,回头看就如“似水流年”一般。想问一下,现场有90后和00后的观众朋友吗?(都有很多观众举手)这部电影穿越了这么多年,今天这么多年轻的观众来看,请问导演有什么感受?

 

严浩:我很惊讶。本来以为你会问我片中的两个小女孩如今怎么样了。我想不到你当时才4岁,她们当时都比你大。

 

藤井谦:请问导演《似水流年》最开始的创作状态是怎样的?这部电影不仅在汕头拍摄,也在广州取景,片中有大家很熟悉的沙面的白天鹅宾馆。可否谈一下当时一些难忘的回忆?

 

严浩:当年拍这部电影,是因为我父亲去世了。突然之间,我开始思考:生命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样消失了?生命有什么意义?我父亲到哪儿去了呢?我会开始想这些看似虚无的事情。其实,关于生命的意义,生命从何而来为何而去这些问题,我至今还在思考。随着年纪逐渐变大,随着“似水流年”,我对这个命题的感觉和理解越来越深,也与以前越来越不同。



当时确实去了广州取景拍摄,那时白天鹅宾馆还是内地数一数二的豪华酒店,现在也是,只是当时像这样酒店很少。结束在汕头的拍摄之后,(酒店里的)这场戏是安排在拍摄过程中的最后的场景。我们如今谈论的是差不多40年前,很多人都没有见过“酒店”。

影片里饰演阿强的演员到了白天鹅宾馆,第一次看到电梯。他看见很多人进去,门关上了,等一会儿又有很多人出来,但样子都变了。他就问,这个门通往哪里?这些人去了哪儿,回来之后为什么都变了?这就有点像40年之后的现在,我们看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02

似水流年:那些消失的人与风景


藤井谦:看完《似水流年》电影的朋友,有无感受想要跟导演一起分享。

请问有没有第一次看的朋友?第二次?有没有看过三遍以上的?(都有观众举手)还真的有。那位看过三遍以上的朋友,可否请你跟我们聊聊第一次看《似水流年》的状态,以及这一次再看的感受?


严浩:其实我也想了解这位观众看了三次之后,有没有看出影片的问题?

 

观众:我已经记不清是究竟看了三次还是四次。香港的电视台经常会重播这部影片,每次我都会看。我第一次看《似水流年》应该是十几岁的时候,八、九十年代初。这样看着看着,就到了可以看到哭的年纪,影片让我很感慨。片中许多场景现在已经没有了,汕头这些农村的景象、广州的一些场景,很多已经消失了。

以前有很多我没有留意的细节,这次才看出来。比如农村里的那些阿叔、婆婆、阿姨在跟顾美华握手之前,都先在自己身上把手擦干净了才握,还有忠叔提着的化肥麻袋上面印着“罗马尼亚”字样……以前我都在电视上看,今天是第一次在大银幕看,可以认真地发现很多细节。
观众:早在80年代,少有香港团队来内地拍电影,不知道严浩导演是否是第一个以这样的方式到内地拍电影的导演?片中有我们很熟悉的演员斯琴高娃,她是北方的演员,饰演孝松的演员是谢伟雄。请问导演当时来内地拍摄有无什么趣事分享?

严浩:“似水流年”这四个字就有一种“怀旧”的意思。您观察得很仔细,刚才提到的很多细节现在的确已经消失了。包括那些帆船,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前在广东的海边、珠江上,那种千帆过境的景象再也看不见了。结实的船木都被用来造了家具,很可惜。所以,这也许就是一种“怀旧”。


关于选角方面,我与斯琴高娃的见面有点戏剧性。当时她是北影(北京电影制片厂)的演员。我去北影放映室看她演的《骆驼祥子》。影片结束开灯,斯琴高娃站起来看见我,问道:“哦,严先生,你父亲怎么没来?”那时候我还只是个三十岁的小伙子而已,脸看起来比较显年纪小,所以她才问我父亲为什么没来,让我来了。我回答:“不是不是,我就是导演。”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话。当时的年轻导演比较少,不如现在电影行业有许多优秀的年轻导演。


香港金像奖颁奖典礼上的严浩导演


片场照:导演严浩宇顾美华、曾瑜说戏

《似水流年——从剧本到影片》书影


谢伟雄是广州话剧团的演员,其实片中有好几个演员都是广州话剧团的,包括饰演忠叔的演员。这都多亏了来自这个话剧团的副导演邢马力,他和他夫人也在电影里面露了脸,就是片中帮太太喝中药的那个人。(藤井谦:学校里面的那一对夫妻?)对,他其实就是影片的副导演。


嘉宾藤井谦老师的珍藏

 

藤井谦:我手里拿着一本书,书名是《似水流年——从剧本到影片》,1984年出版。这是由编剧孔良老师、严浩导演、主演斯琴高娃这些创作者写的一本书。而且这本书特别“洋气”,不仅有原剧本,还收录了英文的台词脚本。请问导演还记得这本书吗?

 

严浩:我当然记得。首先,我很感谢书中的影评,基本上都是支持这部电影的。我也记得很清楚,电影的英文字幕是我自己花钱特意找人做的,一句一句盯着做,所以这段记忆很清楚。


03

《似水流年》是值得永远保留的一部电影

 

藤井谦:这本书里有一个名字,叫这个名字的人今天也在放映现场。我们想给严浩导演以及在座的观众朋友一个小小的惊喜。书中也提到一个座谈会,是在电影上映那段时间召开的。有请知名影评人列孚老师!

 

香港资深影评人列孚老师惊喜现身


严浩:列孚老师,好久不见。列孚老师是香港非常的资深的影评人,他给了我很多支持。很感谢!

 

列孚:严浩,好久不见。我们经常偶然相遇,无论是在香港、广州、北京。

 

严浩:上次见面是在北京,几年前。

 

列孚:二、三十年前了。因疫情所困,我还在广州,暂时没办法回香港,希望早日通关。这是我至少第三次看《似水流年》,但感觉这次放映的和之前的版本好像有点不一样。当年,我去汕头采访现场。那时,你们想拍一棵孤树在河面上淌过的一场戏。但没想到,这棵树怎么都无法漂动。最后,副导演柯仔跳下河,游到树后面慢慢去推动这棵树。今天放映的版本没有看到这个画面。

 

严浩:哈哈,有可能当时他推那棵树的时候穿了帮,露了脑袋或者手也说不定。

 

列孚:没有穿帮啊,没有。

 

严浩:我开玩笑的。其实这个镜头一直没用,没有剪进影片中。

 

列孚:现在真的过了三四十年,再看这部电影,有另外一种感慨。以前看,我还只是三十几岁或者四十出头,还算是中年人,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今日再看,看到顾美华和奶奶在磨豆浆,奶奶在抽烟,看到那个场景,我内心有一种涌动,几乎哭了出来。我也意想不到再看《似水流年》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单身女性回乡的杂感,不止如此,正如导演所讲,这是一个体验生命的过程。在香港电影中,我觉得《似水流年》是值得永远保留的一部电影。

 


04

超越时代的人际关系与情感纠葛


观众:电影拍摄于1984年,我在1995年出生,影片中的很多的场面对我来说是陌生和疏离的,也许通过读书或者看片得到过类似的感受。今天是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感觉是一个用影像来展示鲁迅笔下所写的故乡。故事都是关于一个已经脱离了原有环境的人重回故乡。
我可以感受到,姗姗面对的是熟悉的故乡,但接触到的一切始终是疏离的。犹如一块石头扔进水潭荡起的一层层的涟漪,这些涟漪也许预示着“资本主义”对“社会主义”社会的一些影响,再而到对我们生活上的影响,这种变化有好,也有不好,都能在影片中看到。当然,导演主要拍摄的是斯琴高娃和顾美华饰演的这两位女性角色之间的互动。

电影让我感受到过去的时代,虽然这部电影拍摄于1984年,但给我的触动是很多现在2020、2021年的电影无法给予的。导演能拍出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很厉害,也很难得。


严浩:其实我也很想问一下,你对这部电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回想?

 

观众: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这种关系是超越时代的,这种人际关系与情感纠葛是共通的。

 

严浩: 你观察得很仔细。《似水流年》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故事。当然,很多观众会有不同的演绎版本,我自己觉得这部电影终究只是在说人的情感。时间上的分别会带来的情绪、感情和人际关系上的变化。正如这位朋友所述,这个探讨是永恒的。影片中的很多故事在当下也还在发生。我们的思想与情感都有相似之处。这些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无论身处任何时代和文化背景,我们作为人都会有这样的思维和情感。



藤井谦:其实,这部电影最初的名字并不叫《似水流年》,它有另一个名字《纸蝴蝶》。当时是金庸先生将原来的名字改成了《似水流年》。请导演说一下这个故事?

 

严浩:本来电影暂定名是《纸蝴蝶》,这是孝松在阁楼上找到的他们小时候曾经放风筝的那个“纸蝴蝶”,带着回忆的感觉。后来,我特意找金庸先生看了这部电影。他看完之后提了一个意见,就是将电影改名为《似水流年》。我觉得改得非常好,体现了影片中的那种因为时间流逝带来人物关系和情感的变化,真是如此。


05

第一位来到内地拍摄电影的香港新浪潮导演

 

藤井谦:这部电影也算是严浩导演转型期的作品。之前严浩导演作为香港新浪潮导演中的代表人物,拍过很多作品。从《似水流年》开始,他与内地的电影人建立了很深入的合作。刚才那位朋友也问,严浩导演是不是第一位来到内地拍摄电影的香港导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严浩:在这一群新导演中,我可能是第一个到内地拍电影的。同时,我当时可能也算是新浪潮的带头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跟很多年轻导演一样,当时都是从电视台出来的。我拍的第一部电影叫《茄哩啡》,片名意思就是一个好像并不重要的人,小人物。这部电影因为当年的票房,被列入 “香港十大卖座电影之一”,我的电影排第九,排在第十是刘家良导演的电影。除了我这部电影,其他九部都出自香港当时最卖座的电影导演,由当红明星出演。这部电影则是由我这位新导演与名不经传的演员,包括内地演员(在香港也算是新演员)一起创作的。这部电影成本很低,大概是其他商业电影的十分之一。所以,这部电影商业上的成功让投资人对新导演有了信心,就这样打开了一扇“门”,让更多的新人得以进入这个行业。

 

藤井谦:在此之后,严浩导演在内地还拍了很多电影,《滚滚红尘》(1990),还有一部我特别喜欢的电影《天国逆子》(1994)。接下来,我想请一位特别重要的朋友——奇遇电影的社长William。

 


William:我已经不记得看了多少次《似水流年》。这一个月已经看了两次了,我也有参与策划厦门的香港电影展。今天很开心能够与导演连线聊天,也很开心能和列孚老师一起看这部电影。
好电影真的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三、四十年之后,再看这部电影,我发现影片中描述的东西在慢慢消失。其实电影中有部分用了纪录的方式拍摄,比如当地一些传统的仪式,例如挂那个锅,这些传统的仪式现在可能已经没有了。

饰演孝松的演员谢伟雄也很早就去世了。影片中的对白,“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有人去世了。”当我们到了三十岁之后,就会慢慢体会到其中的韵味。

《似水流年》剧照:演员谢伟雄

我知道编剧孔良参与了这部电影,他是珠影(珠江电影制片厂)的老师。对于乡土和回乡的认知,导演与编剧有无什么分歧?

 

严浩:我与孔良先生第一次合作。我去珠影厂的时候,洪遒厂长介绍了孔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很聊得来。他的文人气息、对事物的看法,尤其是对生命的态度和观念,对剧本产生很大的影响。文革时期,他曾被下放到新疆农村,所以他对农村生活的细节理解很深刻。没有他,这个剧本一定写不出来,或者换了一个人也写不出来。我现在很感慨,我也知道他已经去天上了。以前我与他联络不易,如今我也深感遗憾。我真的很想念孔良。似水流年啊。

 

藤井谦:有时,我们在看电影的过程中,也是在看自己的记忆。随着电影中的人物,将自己代入其中。至今,我看《似水流年》依然有如此感受。这么多年来,不同年龄阶段,我们作为观众也好,导演作为创作者也好,大家的角度归根结底是——无限的乡愁和无限的感情。所有都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对未来的一种美好的希望。
导演严浩(左)和编剧孔良(右)在外景地

《似水流年——从剧本到影片》书影


06

近况:我之后还有很多电影要拍


藤井谦:这么多年来,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大银幕上看到严浩导演的作品了。

 

严浩:我跟你说,我之后还有很多电影要拍的!很感谢大家来参与这个电影回顾展映。希望以后我新电影上映的时候,依然想请大家来到这家电影院一起观看。(指藤井谦)要来,William也要来,列孚也要来,你们都要来,我想跟大家分享我最新的电影。

 

藤井谦:其实有很多感慨真的说不完。最后,我想与大家分享一下我的私人收藏。

我手里拿着的是1984年《似水流年》原版海报,80年代的原版海报就是这样子的,纸已经特别脆了。



这本《似水流年——从剧本到影片》是在网上淘到的,很便宜。



还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私藏。奇遇社长曾说《似水流年》有好几个版本嘛,我这边有一个很特别的版本,是严浩导演专门送给我的,跟大家看到都不一样。以前我们看的是“VHS录像带版本”,今天我们看的是“全粤语版”。导演送我的这个版本,是顾美华讲广东话,但斯琴高娃说普通话的版本。今天特意带来与观众分享一下。谢谢!

 


观众合影


内容整理:Zita 周玥
编辑:周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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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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