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医好一种病,是身体里的“情绪病” | 三明治
人对生活的感知力大概是一种连续分布,分布的一端是囫囵吞枣,日子不知觉就过了大半;有的人则在远远的另一端,捕捉细微处中隐匿的情感。在四月每日书躺倒班,作者记录下那些属于自己的“绝缘时刻”:与繁芜的日常绝缘,任思绪自由流动,与自我交谈。在终于放空的时刻里,她遇见了自我,遇见了时间,遇见了专属于自己的守护神。
文|黑狗来了
编辑|1717
朋友问:如果你有一个特别占地方的朋友,你会怎么办?
一个“占地方”的朋友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存在。“存在”是最自然的状态。宇宙里,有地球、火星、太阳、月亮;地球上能看见星空、银河;树长在城市的路边,也长在自由的山里;水在流,水也变成水蒸气;自然里还产生了“风”这种不存在的东西……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亦如朋友于我而言,不费力不费心,自然发生,自如相处。
我在心里给ta们各自起了营地,存在着。
我的脑子很空,心很大,ta们暂且都不会占地方,反倒能自由奔跑。心是真的空旷,ta们像是这片空地上的居民,荒芜中慢慢亮起一些灯火。是生机、光亮。这么细想的时候,心里的这片空地,没有白昼,总是黑夜,蓝得透黑夜,橘色的灯,散落,隐隐作闪。我不常去联系ta们的,但心里载托着,像是共同搭建了一个乐园,得空了,想念了,就偶尔走去那里玩玩。
我也时常在心里讲许多话。听似自言自语,但都是有倾诉对象的。
在时间之外或者时间的缝隙里,是存在一个科学没法说明的场域。心里的话,会去到那里。被谁听了去呢?可能是从身边路过的老人心里的那个人,只会啼哭的婴儿,倚在树旁的自行车,河面上晃动的灯影,突然来的一阵冷风……总之,我在心里讲话。
而很多时候,躺下又都是睡不着的,心里的话,弯来弯去也就自然地流了出来。
时间之马
我第一次见它是去年的三月。它被绳子套住脖子,绳子的另一端拴在了插进土里的木桩上。尽管绳子挺长,但它除了伸长脖子够食远处的草,脚下不怎么动的。马尾一直左右来回煽动驱走蚊虫。盯着它,就会进入另一个时空里面。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一片军事基地区域内,护城河上是一条路,路的上侧是一个满是枯枝败叶的小坡,爬上这个小坡,就是马儿在的林子。长大快齐腰的灌木枯枝条,再就是细高的树。那天,我爬上来,一抬头,就见它在远处的灌木丛里。阳光特别好,从树叶缝隙里透下来,一个小亮点一个小亮点地在灌木枯枝、树腰杆区域跳动。它的身上发出光亮,把四周的林子也照得亮堂起来。它小心地吃着地上的草,见我来,隔着老远的距离,它定住了,眼睛看着我,不动,我也定定地看着它。持续了近一分钟,它又低头去吃草了。再后面就没把我当回事了。我有些不敢挪动,怕惊扰它,就定定地看着它。它挪动着,身上的光亮也随着跳动。心里觉得有些梦幻,这是一匹时间之马,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何时会消失去哪里。
看久了又有些难过。
去年九月,我又来看了它一次,比3月见它时脏了很多,也瘦了许多。身上的毛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沉沉,像是蹭了泥巴,有灰色斑迹,总之一点儿也不洁白光亮。肩胛骨的骨头,直楞楞地突起来,好像要把皮给顶破。脖子处的缰绳拴得紧紧的,另一端固定在树干上。方圆能吃的草都够着吃光了,紧紧地拽着绳子勒紧了脖子扯着脖子,使劲儿地够着远处的草。我看了好久。太阳落到树的后面,阴影一点儿一点儿地覆盖住它,也爬上我的身上。我往后挪一挪,走进光亮里,它只能扯着绳子在阴影下打转。
我拢共见过它两次。第三次再去,它不在了。遇到一个老人,我向他询问这之前有过的一匹白马去哪里了。他说,养它的人死了,不知道它被送去了哪里。
身体里的“情绪病”
我想医好的一种病,是身体里的“情绪病”,像是心里长出了一个小幽灵,它偶尔出来作怪。
这个幽灵一定是慢慢生长出来的,具体到底是如何生出来的,我不清楚。但,若是我陷入一种“深渊式”的情绪时,它会十分嚣张,它也借此来滋养自己,得以再长大些。它常在半路劫持一些“快乐”,捏碎它,丢在无人的黑角落,心里头接收不到这份“快乐”,自然也不能反应出快乐。
时间久了,小幽灵把我带到一个荒芜的无人区。这是一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的感觉。
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在地铁上眯了两站路。睡得似乎还蛮沉,但又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还有两站就要下地铁了。于是在熟睡里,另外一股思绪或者意识一直在密切听着报站信息。到站,刚报完到站信息,我就很从容地睁开眼,定住,恍神了几秒。地铁里通亮,我像是从另一段时间里,突飞到当下,白花花的灯光,明晃晃的车间,让我一时间忘记自己是谁。出了地铁,一袭凉风,扑来,也清醒不过来。如果我是另一段时间带来的,那么请将我再带回去,我在这明晃晃的世界里,活不惯。
我俨然已经来到了“无人区”。我想的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一块场域,只是有的人一辈子也没走进去过。这并不同于“孤独——每个人都是一座孤独的岛屿”的感觉。而是一种四下无人,荒芜破败,没有一点儿生机。看不见过去、现在,未来。
一种停滞,和不反应。
我的守护神,在左边
我看见了我的守护神,是一只温和的老虎。它从半空中探个头和两只前掌,伸进我空广茫茫的“迷雾场”里。我跟着它走,它跟着我走。
我闭起眼睛,看见自己站在空广荒芜的地上,大雾把我团住,说不上是大雾,就是白色的气。我转了一圈,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什么也没有。这个时候,我想大叫一声,说什么呢。“啊—— 有人吗?”显然没有回应,也没有回音,声音消散,隐进雾气里。
就是这个时候,我的守护神——大老虎,它来了,从半空中,显出了一个头和两前脚掌。它慢慢地朝着我落下,没有一点响动。它是那么乖巧安静,轻轻地踏落在地上,一摇一摆缓慢走来,像个老人一样,令人心安。来到我跟前的时,它嗅了嗅,再转个身,乖乖地来到我的左手边,定住了几秒,它又开始走动起来。迈着敦实的步子,绅士端重,半截身子在我的左前方。我就跟着它走。
我们穿过几攒芒草。芒草发黄发枯,稍残留些淡绿。这几攒芒草倒像是 一道门,越过它们,前面迎来了一片林子。这边就是同现实世界一般了,湿漉漉的烟雨天,浓重的的露汽水垂挂在叶边上,也沾湿了我俩的头发。老虎乖乖地在我的左手边,和我一起看着眼前的树林。我们都没有想走进林子里,都只是站着看。
......
所以,我时常看看我的左手边,它真的在。这是一种充盈着时间发源的快乐,原始的。
时常都是出现在左边。经常还有个小孩子和我一起走着。小小的一个,我走在人行道上,她兀自走在马路中间。我把头侧向左边看着她,我们一起行进。我以前常说,她住在我心底的一个暗角里,蹲坐着,双手钳住双膝盖,将头埋进去,一个劲儿地哽咽啜泣。哎呀,我心急呀,但也无计可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我还没有找到走近她那边的路。现在好了,她倒是跑了出来,散落在大马路上。
我时常困扰的事情,比如,我感受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现在我也找了一个法子。就是我会用右手心,轻轻拍打我的左心房,像安抚一只小猫小狗或者一个婴儿一样,轻轻地,感受手掌像妈妈的手落在心口。我感受到了具体的一个器官,手掌的力量落在心口上。
它们几乎是同步发生的。在今晚,这一刻。
它们是指:我突然地拍起左心房;心底暗角处的孩子跑出来。这两个事情,是同步发生的。我的手掌像母亲一样,安抚着左心房。头转向左侧,看着那个孩子散在马路中央。以她为中心,周围散布着不一样的场景。许多个“她”就散落在大马路上:蜷着身子缩在一群孩子里面;埋头在书桌上哭,心里愤愤想着快点长大;一声不出地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在黑夜里睡不着觉,不知觉地浸湿枕巾…… 太多个“她”了,我看也看不过来,泪水只管咕咕地落下。我像妈妈一样等着她。
然后,这一刻,变得很好哭。我想着,在我的左边有一片空地,长满麦穗草,阳光触到草尖,有点风吹拂,就悠荡在草尖触到阳光的区域。这个孩子和我的守护神(一只憨实的老虎),它们一起生活在里面。我所有的好所有的坏,我的起点我的终点,都是在这里。我散失的能量是落在了这里,我未来某一天要拥有的能量,也将从这个汲取。
总之,如果我死了,那我将归来。如果我活了,那这片空地的野草,将长进天里。孩子将大。虎落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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