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国制裁下的风险与合规——浅谈白俄罗斯钾肥出口困境

作者：

于治国 刘建伟

自今年（2021年）6月起，欧盟、英国、美国和加拿大等陆续实施和加码对白俄罗斯的经济制裁。相较以往，此轮制裁增加了对白俄罗斯特定行业的制裁措施，其中包括白俄罗斯境内的钾肥行业。

白俄罗斯是全球重要的钾肥产地。根据海关统计，2020年我国自白俄罗斯进口氯化钾[1]约138万吨，占我国当年总进口量的16%。若白俄罗斯钾肥行业受多国经济制裁措施的持续影响，可能干扰我国钾肥供应链的稳定。

本文尝试从合规角度分析上述四国（地区）对白俄罗斯钾肥行业的经济制裁，希望有助于帮助我国相关企业理解和应对相关措施，做好供应链准备工作。

一、新一轮制裁措施

6月底，欧盟更新了其对白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出台一系列新措施，对白俄罗斯国家经济施加针对性的制裁。新制裁措施包括禁止向白俄罗斯出口任何可能被用于“从事监听活动”的通讯设备、军民两用物项和技术，禁止欧盟投资商交易白俄罗斯证券和购买白俄罗斯短期债券，欧洲投资银行停止向白俄罗斯发放新贷款，限制与白俄罗斯进行石油相关产品、钾肥以及烟草产品贸易[2]。

8月初，美国、英国和加拿大同步实施了针对白俄罗斯的新的经济制裁。除了增加新的指定人员和被封锁人员[3]外，着重对金融业务、航空交通业务，以及包括可能被用来“从事监听活动”的通讯设备、军民两用物项和技术、石油、钾肥以及烟草相关产品的贸易行为进行了限制[4]。

二、制裁措施对白俄罗斯钾肥的直接规定

（一）产品范围

欧盟、英国和加拿大在法规中列明了受制裁的白俄罗斯钾肥产品的具体指标。

其中欧盟和加拿大规定的制裁范畴大致相同，包括：1. K2O含量低于40%的产品；2. K2O含量高于62%的产品；3.其他含钾元素的肥料产品。

而英国则以列举关税税则号的形式规定了受制裁的白俄罗斯钾肥产品。受制裁的产品归在税则号31042010、31042090、31052010、31052090、31056000，以及归在31059020或31059080含钾元素的肥料产品。

从上述规定的产品范围可以看出，首先仅有特定含量的钾肥产品受到欧盟和加拿大的制裁，而K2O含量在40%-62%范围内的产品则不受欧盟和加拿大制裁的影响。英国规定则没有含量限制，只要落在规定的税则号内的钾肥产品，都受到英国法的制裁。

其次，自白俄罗斯出口的钾肥产品受到欧盟、英国和加拿大经济制裁的影响。无论是否钾肥产品是否白俄罗斯原产，即使是外国产品自白俄罗斯出口，也将受到三国（地区）现行经济制裁措施的影响。

第三，含钾元素的化肥产品在欧盟、英国和加拿大都受到了制裁。无论钾元素含量多少，三国（地区）都对含钾化肥产品进行了限制。

（二）制裁对象

美国以列明受制裁对象的形式，规定了其对白俄罗斯钾肥产品的相关经济制裁，冻结受制裁对象的财产性权利，并禁止为受制裁对象提供与其财产性权利相关的服务等。

行政命令14038(Executive Order 14038)规定美国制裁白俄罗斯相关人员和实体的对象包括三大类：

一是与白俄罗斯国家安全和人权相关的个人和实体。包括直接或间接参与威胁白俄罗斯和平、安全、稳定或领土完整的行动或政策，及所谓的选举舞弊、侵犯人权和自由，以及规避美国制裁的人员等。

二是白俄罗斯政府或政府性组织相关人员。主要包括，政府、政府机关和国有企业及其领导人、官员、董事会成员和高管等，为第一类人员和实体所有、控制或为其提供服务的人员和实体等。

三是白俄罗斯特定经济部门的经济管理人员。包括国防和安全部门、能源部门、钾肥部门、烟草部门、建筑部门和交通部门等的经营人员等。

此外，美国财政部还通过了白俄罗斯通用许可（第4号）(Belarus General License4，以下称“白俄罗斯通用许可（第4号）”)及常见问答第916-918[5]的形式，对列入受制裁清单的白俄罗斯人员和实体范围进行了明确。

与白俄罗斯钾肥直接相关的是关于Belaruskali OAO公司的规定。OFAC将Belaruskali OAO描述为“关键肥料成分氯化钾（钾肥）的世界上最大的生产商之一，也是卢卡申科政权的税收和外汇的一项主要来源。”因此美国财政部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The Office of Foreign Assets Control，以下简称“OFAC”）禁止与该公司，以及该公司拥有或控制50%以上权益的任何实体的交易[6]。

而白俄罗斯钾肥出口的唯一出口商，白俄罗斯钾肥公司（Belarusian Potash Co.，BPC）并不在OFAC制裁名单中。Belaruskali OAO仅拥有BPC48%的股权[7]，并没有达到白俄罗斯通用许可（第4号）规定的50%的门槛。因此，从表面上看与BPC交易白俄罗斯钾肥并不违反美国对白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但仍需要从美国制裁法律角度关注和考虑可能存在的风险。

（三）制裁的交易行为

四国（地区）对白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对经济行为的规定也不完全一致。

加拿大的措施禁止进口、购买、获取、运输或处理自白俄罗斯出口的钾肥产品[8]。而英国法则限制直接或间接进口、获取和向第三国提供或运输原产于或位于白俄罗斯的钾肥产品[9]。在欧盟条例中，直接或间接进口、购买和转运白俄罗斯钾肥产品是制裁措施禁止的行为[10]。美国行政命令14038则禁止与已经列入SDN清单和被封锁清单上的人员进行交易[11]。

（四）域外效力

经济制裁的域外效力是指对第三国个人和实体的制裁效力。欧盟、美国、英国和加拿大当前各自实施的针对白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其域外效力的规定并不相同。

英国和加拿大的制裁措施范围最小，仅规制发生在本土的行为和本国个人和实体的行为。如加拿大规定，经济制裁措施禁止任何人在加拿大，或境外的加拿大个人和实体从事与白俄罗斯钾肥相关的交易和服务[12]。

而欧盟的制裁措施则进一步扩大到在欧盟有业务的外国公司[13]。如果第三国公司在欧盟有商业活动，即使是仅有部分商业活动发生在欧盟境内，该第三国公司都可能被认为违反欧盟关于白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条例。但是即使出现违反欧盟对白俄罗斯经济制裁的情形，该第三国公司整体也不会被处罚，仅有与其相关的欧盟个人或公司，或者与经济制裁相关的欧盟业务部分会受到欧盟经济制裁条例的规制。

三、可能影响白俄罗斯钾肥出口的其他措施

除上述针对白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外，仍然有一些措施可能影响白俄罗斯钾肥对华出口业务。

（一）立陶宛过境运输

8月初，我国召回了驻立陶宛大使，并要求立方召回其驻华大使。商务部发言人近期“再次敦促立方从两国人民福祉出发，立即纠正严重损害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错误做法，为中立经贸合作创造有利条件[14]。”鉴于白俄罗斯钾肥出口经由立陶宛港口，且立陶宛作为欧盟成员应当执行欧盟对白俄罗斯经济制裁的情况，相关钾肥出口贸易仍然存在一定的政策风险。

（二）《反外国制裁法》的实施

今年6月，我国《反外国制裁法》开始实施。若经营者因参与白俄罗斯钾肥贸易而被其他国家制裁，我国可运用法律武器保障经营者合法权益。

（三）商务部《不可靠实体清单规定》的实施

2020年9月，商务部开始执行《不可靠实体清单规定》。若我国经营者在开展白俄罗斯钾肥贸易中，遭遇外国企业、其他组织或者个人违反正常的市场交易原则，中断与中国企业、其他组织或者个人的正常交易，或者对中国企业、其他组织或者个人采取歧视性措施，存在严重损害中国企业、其他组织或者个人合法权益的情况，商务部可将该外国实体列入不可靠实体清单，并采取相应的处理措施。

在目前的情况下，建议国内经营者在进行与白俄罗斯钾肥产品交易前进行风险评估，筛查贸易对象、物项、渠道和所依据法律的东道国等。除此之外，经营者还可以有针对性地选择不同的合规方案，根据某国对白俄罗斯经济制裁法律规定继续开展对白俄罗斯的钾肥贸易。并且可以依据我国法律法规的规定，对有关钾肥贸易采取一些屏障和保护措施。同时建议经营者及时关注对白俄罗斯经济制裁法律法规和措施的调整变化，以及我国与其他相关国家政策和措施的进展，以便有针对性地调整合规经营方案，减少法律、政策和措施调整对业务的不利影响。

[注] 

[1] 其他氯化钾，海关税则号31042090。数据来源海关总署海关进出口数据统计。

[2] amending Regulation (EC) No 765/2006 concerning restrictive measures in respect of Belarus，COUNCIL REGULATION (EU) 2021/1030，24 June 2021.

[3] 即SDN List 和 Blocked List。三国法律中术语不尽相同，但法律含义基本近似。

[4] 英国：The Republic of Belarus (Sanctions) (EU Exit) (Amendment) Regulations 2021；美国：Blocking Property of Additional Persons Contributing to the Situation in Belarus，Executive Order 14038 of August 9, 2021；加拿大：Special Economic Measures (Belarus) Regulations，SOR/2020-214，Current to August 10, 2021 。

[5] 参见美国财政部网站：https://home.treasury.gov/policy-issues/financial-sanctions/faqs/916；https://home.treasury.gov/policy-issues/financial-sanctions/faqs/917；https://home.treasury.gov/policy-issues/financial-sanctions/faqs/918。

[6] 即美国法规中的50%规则。

[7] U.S. Sanctions on Belarus Potash Leave Out Its Sole Seller， Yuliya Fedorinova， https://finance.yahoo.com/news/u-sanctions-belarus-potash-leave-100638420.html 。

[8] 第3.5条，Special Economic Measures (Belarus) Regulation。

[9] 第27I，27J和27K条，The Republic of Belarus (Sanctions) (EU Exit) (Amendment) Regulations 2021。

[10] 第1i条，COUNCIL REGULATION (EU) 2021/1030 amending Regulation (EC) No 765/2006 concerning restrictive measures in respect of Belarus，24 June 2021。

[11] Section 1， Blocking Property of Additional Persons Contributing to the Situation in Belarus，Executive Order 14038 of August 9, 2021。

[12] 第3.5条，Special Economic Measures (Belarus) Regulation。

[13] 第10条，COUNCIL REGULATION (EC) No 765/2006，concerning restrictive measures in respect of Belarus，18 May 2006。

[14] 商务部召开例行新闻发布会（2021年8月26日），http://us.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108/20210803193175.shtml 。

The End

 作者简介

于治国  律师

北京办公室  

非权益合伙人

业务领域：贸易合规和救济

刘建伟  律师

北京办公室  合伙人

业务领域：贸易合规和救济, 海关和进出口, 合规和反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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