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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荐|伯恩斯坦:我的信仰|论静默|失眠而作(林元 译)

2016-06-29 Bernstein 黄灿然小站


1954年1月间

与众多人士(包括罗斯福夫人)

一同受邀为同名的书

撰写个人的信条



我相信人。我对人的感觉、关爱、需要和敬重要高于一切,包括艺术、自然景观、制度化的虔诚,或是民族主义的上层建筑。阿尔卑斯山坡上的一个人影可以令我将山色抛到脑后。真理的斗士能够在我心中淘汰掉千百年的陈腔滥调。一个人遭受不公正的待遇也就使得在背后执行的整个系统站不住脚。


我相信人类最高贵的天赋就是改变的能力。这一点上,人具有神性。一旦具备了理性,他可以看到两面而从中选择:他也可能像神一样犯错。我相信人有权犯错。他就是以这种权利为起点,不惮其烦、费尽心思地建立了我们虔敬地称为民主的这样东西。他采取了吃力的方式──藉着理性、选择、错误与矫正──现在也依然如故。民主只能靠民主的手段来达成。虽然有的是容易得多的办法──更快、更惹眼、显然更灵验。可是这些办法最终的成就绝不能与“B君承认A君的尊严,而不损及C君的尊严”这种费事又费时的办法相提并论。有二十亿的A君、B君及C君要照顾到,的确是够费事的了;但我们在通往民主理想的漫长道路上,不论踏过些什么珍贵的脚步,也都是这样踏出来的。人类若不爱护同类的尊严就不可能有尊严。


我相信人的潜力。我无法姑息那么放弃“人性”的人。如果迫使人性停留在静止状态,便只能是兽性。按照定义,人性在其要素中必须包含蜕变这个要素。没有发展就谈不上神性。要是我们就此相信,人类绝对无法实现一个没有战争的社会,那么我们就注定要永远打下去。这就是所谓方便的办法。然而,那种不惮其烦、费尽心思的办法,也就是肯定尊严与神性的办法,是以相信人,以及相信人有改变、发展、沟通和爱的能力为前提的。


我相信人的潜意识,沟通与爱的力量就是源生自这个丰富的源泉。就我而言,一切艺术都是这些力量的结合;艺术如不能在创造者和感受者之间造成潜意识层次的接触,对我就失去了意义。爱可以说是人与人之间交流最深刻的方式。艺术的本事在于,把这交流拓展、放大,并且带给为数大得多的人们。为达此目的,它需要一个温暖的核心,一种潜藏的加热元素;没有这样的核心,艺术不过是技巧的操练、艺术家的顾影自怜,或是虚荣的炫耀。就算是在最轻松的娱乐节目、最辛辣的讽刺作品,或者最震撼的悲剧中,我对艺术的信念也着眼于背后的温暖和爱心。如果说艺术是冷冰冰的,它就不可能与任何人有所交流。


我相信我的国家是最能体现我刚才所说的这一切的地方。美国正要进入她历史上最伟大的时期──在科学、艺术以及人类追求民主理想的进步过程等方面居领导地位的时期。我相信此刻她站在一个临界点上,需要我们全心全意信赖她和她的目标。我们必须坚决──比过去还要坚决──相信彼此,相信我们发展与改变的能力、我们沟通与爱的力量,我们相互的尊严,以及我们的民主方式。我们必须保持品味,避免把我们的哀痛、成功或激情滥加利用。我们必须学习透过艺术更深刻地认识自己。我们必须多倚赖人的潜意识精神。我们必须避免受教条的奴役。我们必须相信善是可以达到的。我们必须相信人。



论静默


1976年在慕尼黑为一本选集而作



静默是我们最强烈的行为状态。它存在于我们最沉静的时刻中,由此产生每一种想法、情感和驱策着我们最终所谓的行为。我们生命中情感最活跃的一面存在于我们的梦中,我们的细胞也是在睡眠中更新得最快。我们在沉思与祈祷中达到最崇高、最深远的境界。在静默中,每一个人都是伟大的,摆脱了敌对的经验;是个诗人,更像天使。



失眠而作


1960年8月7日

夜间成诗一首



从前有个恶霸,

名叫雷蒙德·勃涅里。

年纪比我们大得多:

他几乎不会减法,

所以留了级。

他有一帮人,

总是做跟班;

他耀武扬威上学去,

头发像煤炭,

两眼根本就是一对炭球。

有人小声说,

他曾经拿个杯子,

对着里头手淫,

然后割伤手指;

把两种液体混在

一起,搅拌了,

又过滤,盼着

真的皮肤会长出来。

有一天他出现在附近,

一帮人在后头紧跟,

且按住他的臂膀,

以免他出手伤人:

他暴跳如雷,凶相毕露,

那帮人把他按捺住。

他向我迫近

(不是向梅尔文或者锡德,

而是向着我):张大了

嘴,嚷出

我听过

最丑恶的五音步诗行。

我字字记得:

“你睡蜜莉·朗算什么玩意儿!?”

我目瞪口呆。没有回答。

我转向一个朋友,

发着抖,问他

睡是什么意思。

他告诉我时,我简直

虚脱过去。偏偏

我真的爱蜜莉·朗。(她在慈祥的

丹诺里小姐所带,

寂寞的六年级

班上,就坐在我前座。)

我没有!我没有!

你有。我昨晚

从楼下窗子看见你们

在客厅地板上,

而你睡了她。

我没有!我没有:

我也不可能这样做,

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过。

更别说去做了。

可我倒是爱蜜莉·朗。

总算上课铃响,

解了我的危。

但是那晚在床上,

我清清楚楚知道,

我不再爱

蜜莉·朗。


选自《伯恩斯坦创见集》, 台湾智库文化, 1996


录入:梓悦、冉冉蔚蓝、

预读/校对:山、杜欢、闫然

整理:闫然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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