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糠咽菜”保平安：记脚气病攻克者艾克曼 | 医学史上的11月5日

医 史 铭 文

脚气病，遗传学家奥古斯特•魏斯曼

来源：医脉通

作者：芭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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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厌精？米饭太精，却能致命

上周，我们讲到了人类抗疟史上迈出的重要一步：发现金鸡纳树皮的抗疟作用。巧的是，19世纪有一位荷兰医生，在印度尼西亚当军医时因患疟疾而退役，治愈疟疾后，他又踏上这片瘴疫肆虐之地，不过他这次“卷土重来”，是为了研究另一种恶疾——脚气病。

他发现，引起脚气病的并非人们猜测中的神秘细菌，而是因为吃的大米过于精细，缺少一种必备的营养素。这个发现，令他获得了1929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然而幸运女神身后总拖着厄运的长影——当年，这位医生因患病未能到场领奖；次年，他便与世长辞。这位医生就是发现脚气病是由缺乏维生素B1引起的荷兰病理学家克里斯蒂安•艾克曼（Christiaan Eijkman，1858.8.11－1930.11.5），今天，是他的89周年忌辰。

克里斯蒂安•艾克曼 | Wikimedia

➤此脚气非彼脚气：古已有之的“瘟神”

这个脚气病，可不是俗话说的“香港脚”，它要严重也致命得多。脚气病常累及神经、消化和心脑血管系统，患者多表现为虚弱无力、多发性神经炎、食欲不振、水肿，严重时可心力衰竭致死。

脚气病古已有之，多发于东方古国。早在《本草纲目》中，李时珍就为脚气病分过类，孙思邈也曾研究过脚气病的病因、治疗，但结论大多属于“一拍脑门”的产物，经不起现代科学推敲。

西医又如何？19世纪，西医已摒弃了希波克拉底时代“风、寒、暑、湿、燥”之类的模糊病因学说，随着微生物学的诞生，细菌致病说大有“一统天下”之威。而对于病因莫测的脚气病，西医很长时间里都试图用“细菌学说”来阐释。

➤距真理半步之遥：日本军医高木兼宽

医学家对疾病的好奇心，堪比天文学家对银河的痴迷。从古代开始，就有不少医学家不懈地探索脚气病。第一个深入研究并获得成绩的，是日本军医高木兼宽。

明治时期（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日本，刚引进西医，高木兼宽则是日本海军派出的第一批医学生之一，日后他成为了海军病院院长。日本是个岛国，航海与海军极为重要，而从江户时代起，脚气病便在船员中横行。

罹患严重脚气病、需拄拐行走的爪哇囚犯 | Vorderman

高木兼宽从海军的航海记录开始调查，他发现船只在停靠美国、澳洲等地时，脚气病患病率大幅下降，由此推测发病可能与饮食有关。然而食谱分析的结论却将他引向了歧途：高木以为脚气病是由于食物中蛋白质过少、碳水化合物过多导致。

虽然结论是错误的，但高木据此设计出的改良食谱，增加了肉类、炼乳等蛋白质的含量，误打误撞地，竟真的降低了海员的脚气病患病率。高木兼宽此后一生沉湎于这一“战绩”，距离真理和诺贝尔奖仅半步之遥。

➤饲料变差，却重获健康的鸡

1870年前后，脚气病不光在亚洲地区，在全球都呈现出暴增之势，成为了一种威胁到公众健康的常见病，危害之大让荷兰政府决定投入资源，专设一个研究组。

1888年1月，曾在著名微生物学家科赫门下深造的克里斯蒂安•艾克曼，成为脚气病研究组的一员。正如文章开头提到的，脚气病因为呈“流行性”，并且高发于湿热的东南亚、印度等地，荷兰的医学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一种细菌感染性疾病。

于是，艾克曼等4名医生组成的调查团前往印尼爪哇，试图揪出导致脚气病的“细菌元凶”。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寻找，都找不到能令实验兔、实验猴感染的细菌。

艾克曼认为，是实验动物的数量太少才难以成功感染。他将动物改为了更易成群饲养、成本更低廉的鸡。一换不要紧，实验室里饲养的鸡，马上出现了脚气病症状。

图 | Pixabay

患病的鸡，先是走路摇摇摆摆，身体自下而上发生麻痹，如果不治疗很快便死亡，与人患“脚气病”颇为相似。更奇怪的是，无论有没有给鸡注射过细菌，实验室鸡都很快患上了脚气病。

百思不得其解的艾克曼又无意中发现，把鸡饲料从煮沸的精米，换成带有外壳的粗谷饲料后，鸡群的患病率骤然下降。而且，在病鸡的饲料中加入谷糠后，脚气病明显好转。

艾克曼灵机一动，提出一个新观点：鸡和人患上脚气病的原因，可能并非细菌，而是饮食结构！过精的白米可能会致病，而糙米皮中含有某种未知营养素，则能够预防、治疗脚气病。

描述艾克曼发现的电影《The Magic Alphabet》截图

又经过7年的严谨研究，艾克曼确信，长期吃白米饭、缺乏某种饮食营养素，就是导致罹患脚气病的原因。他又在监狱犯人身上尝试了“米糠疗法”，成功治愈了很多狱中的脚气病患者。他进而提倡人们通过吃糙米、喝米糠水来防治脚气病。

虽然艾克曼没弄明白这种神秘营养素的确切结构，但他无疑是最早明确维生素B1生理作用的科学家，并为日后维生素的研究奠定了基础。艾克曼也因此荣获了1929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吃糠咽菜，不光为了忆苦思甜

今天，我们知道维生素B1的缺乏，可导致人体内活性物质焦磷酸硫胺素（TPP）的缺乏，引起慢性末梢神经炎和其他神经肌肉变性病变。

而造成维生素B1缺乏的常见原因，包括长期饮酒、孕妇呕吐、营养不良、神经性厌食、肝病、胃全部切除、恶性贫血、长期肾透析、恶性肿瘤、甲状腺功能亢进、感染、剧烈运动等。1940年代开始，白米中均添加了维生素B1，即使不吃糙米，我们也不再容易患上脚气病了。

图 | Demot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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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古论今•越简单的，越容易被错过

西医中有许多疾病，病因实际上很简单，却被医学家搞复杂了，从而陷入研究的泥沼，走了很多弯路。脚气病也是如此，一度令医学界钻进“细菌致病论”的死胡同。

而艾克曼既有幸运女神的垂青，又有敢于质疑的勇气，才意外地发现了脚气病的元凶。如今，脚气病已是一个遥远的名词，它被刻在人类疾病搏斗史的丰碑上，后面紧跟着的，则是维生素B1这个崭新的名字。

11月5日•医史拾遗

➤遗传学先驱、生物学家奥古斯特•魏斯曼

今天是德国生物学家奥古斯特•魏斯曼（1834.1.17-1914.11.5）的105周年忌辰。1883年，他在观察到的遗传现象基础上提出著名的“种质论”，为遗传学发展开辟了道路，为此后的染色体学说、基因理论和关于DNA是遗传物质的理论，提供了基本的设想。

参考资料：

  [1] Christiaan Eijkman, ENCYCLOPÆDIA BRITANNICA.

  [2] Encyclopedia of Grain Science, K.J. Carpenter, 2004.

  [3] Christiaan Eijkman, Nobel Lecture, The Nobel Pr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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