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写作训练营优秀作业：说唱歌手与浪漫主义

当代中文语境中，“浪漫”常与爱情绑定，由情侣专有。可添上“主义”二字，即屏退粉色泡泡，成为内涵丰富的历史名词，意指发生于18世纪至19世纪间的一场西方文艺思潮，其影响力不亚于启蒙运动，却连定义都让艺术史学家莫衷一是。《浪漫主义艺术》的作者大卫·布莱尼·布朗也在书中坦承“分析浪漫主义现象必须十分谨慎”。

作为泰特不列颠美术馆高级策展人，大卫·布莱尼·布朗对浪漫主义艺术家素有研究。《浪漫主义艺术》是菲登出版社“艺术与观念”系列之一，于2001年问世。作者以主题式结构研究浪漫主义及其艺术家的主要关注点，希冀发展出对这一运动更具包容性的看法。

《浪漫主义艺术》书封

不过，大卫·布莱尼·布朗的谨慎态度并非多虑，毕竟在1829年，第一本关于浪漫主义的历史研究中，批评家托雷因斯就将其描述为“不能被定义的”，英国哲学家以赛亚·柏林亦积累了一堆笔记，在生命的最后十年中，仍整理不辍，以期完成一本浪漫主义专著，却终未如愿。浪漫主义之一言难尽，可见一斑。

但人们从未放弃尝试理解的努力，波德莱尔说“浪漫主义既不在于主题的选择，也不在于准确的真实，而在于感受方式”，夏多布里昂说浪漫主义是灵魂自我游戏时秘不可述的欢愉：“我永远都在说我自己”，以赛亚·柏林说浪漫主义运动是一场巨大而激进的变革，“浪漫主义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往大了说，浪漫主义改变了西方人看待世界和自己的方式；往小了说，连艺术家之所以为艺术家，都应拜浪漫主义所赐。

《浪漫主义的根源》书封

分析浪漫主义产生的历史背景时，大卫·布莱尼·布朗认为，北美独立和法国大革命是最关键的事件，因为它们标志着启蒙运动倡导的进步和理性达到了顶点。但盛极必衰，此后的一系列现实幻灭，又迫使人们将革命理想转移到精神层面，遁入一次蓬勃的内省疗愈，这多少有些主角视角；而在《浪漫主义的根源》中，以赛亚·柏林认为镁光灯外郁郁寡欢的德国才是浪漫主义的精神故乡。笼统地看，当时启蒙运动和工业革命已将理性和科学推向神坛，体现在美学上，是新古典主义的盛行，它推崇优雅、对称、清晰的普遍理想模式，信仰唯一绝对真理。在理性光环下，宗教祛魅后留下精神真空，迷茫的人们转向内在自我；在理性暗影下，英雄祛魅后留下伟大的废墟，受挫的人们对永恒、完美生出疑虑。

面对这些新的难题，德国哲学家赫尔德颠覆了西方“永恒的哲学”，认为每个人类群体都应该为自己与生俱来的东西而奋斗。作为一个人，应该说出他认为是真的真理。每个人所相信的真理与别人心目中的一样正当有效，但没有人能够看到全部世界，而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内在的理想。正是他的学说将西方人从“正确答案”中解脱出来，为浪漫主义的兴起腾出了空间。在他看来，生命在于以完整的个性方式将自己的经验传达给别人；由此，艺术家表达的个性变得重要，艺术作品的价值不再仅仅由其自身决定。而正因为人之多元复杂，由个人出发的浪漫主义艺术才显得纷繁不明，难以概括。

在理性至上带来的窒息氛围下，浪漫主义者们拾起感性的望远镜，将寻求真理的目光投向不同的落点。大卫·布莱尼·布朗所归纳的自我、历史、自然、怀旧、异域等主题，大概即不同心性的抗争者们为自己找到的不同出路。他的写作是纪录片式的，力图在历史背景中理解浪漫主义艺术，登场的不仅是艺术家，亦有政治家、文学家、音乐家等，交织错综资料翔实；他的写作也是导览式的，四百余页正文搭配两百多幅插图，恰如其分地出现，不厌其烦地解读；使我们对浪漫主义艺术既有理性层面的认识，亦有感性层面的体验。

若说浪漫主义对我们有怎样的价值，不妨看看鲁迅在介绍浪漫主义文学的《摩罗诗力说》中对拜伦的评价：“所遇常抗，所向必动，贵力而尚强，尊己而好战，其战复不如野兽，为独立自由人道也”。若说浪漫主义对我们有怎样的影响，现如今，说唱歌手们能够高抬着下巴，以“real”为荣，不得不说，还要感谢浪漫主义的大梦一场。" 

畫乙，贝小戎阅读写作训练营第四期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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