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八月天:婚外的迷离时光《城市的月光》(15-18)
作者简介:八月天,本名尚伟民,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在《山花》《莽原》《长江文艺》《北京文学》《雨花》《散文》等文学期刊发表长篇小说《中原狐》,中、短篇小说《遥远的麦子》、《惑乱》、《一个乡村的冬夜》等120余万字;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现实书》、《永远的村庄》,长篇小说《城市的月光》(获河南省“文鼎中原-长篇小说精品工程”奖,并入选河南省农家书屋);获过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各类奖项;执笔编剧的45集大型廉政动画片获全国第十届微电影动画作品奖;在《郑州晚报》等报纸副刊开设专栏“乡村记忆”等。
城 市 的 月 光
作者 八月天
第十五章 婚外的迷离时光
这些天,王浩天在工作上蛮顺利的。采访纸厂污染事件回来,他把情况给主任作了汇报,汇报的时候特别强调了地方党委政府解决问题的态度,建议稿子先不发,看问题解决的情况再说,私下又给了主任两条玉溪烟,主任也就按他说的给分管领导汇报,也建议等一等。接着王浩天又给边厂长打电话,要他处理好农民的事情,别让农民再上访;同时他又给宣传部万部长打电话,让宣传部给报社发一个公函,内容无非是欢迎报社对他们的工作进行监督,对农民反映的问题一定认真对待,并做出妥善处理,最后落脚点是先不发稿子;然后他又给农民代表打电话,让他们去找纸厂好好谈谈,要把解决问题作为重点。
如此安排完,王浩天都有点佩服自己了。很快,县委宣传部的公函来了,又过了几天,农民也打来电话,对王记者表示感谢,后来还写给报社老总一封感谢信,老总在大会上点名表扬了王浩天。
在生活上,王浩天很有点茫然。他和老婆的病虽然都治好了,可武丽娜始终不放话,关系一直就那么僵持,闹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十一放假,回去待了两天,武丽娜连碰都不让碰。话也少了,不到非说不可她是坚决不说,说了也是很少的几个字,“喂,吃饭了”,“韶玉要吃牛肉,你上街买点”,说出来的话也是硬邦邦的,没有一点感情色彩。
王浩天心里想急,几次都想说开,反正这事是做了,你武丽娜究竟想干啥?总不能一直冷战下去吧?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自己犯了原则性错误,还不让人家耍耍性子?没办法,等吧,不可能一直阴天,总会有云开日出的时候。
待到第三天,王浩天实在受不了家里的沉闷,吃过早饭就对武丽娜说:“丽娜,我走吧。”
“走呗,谁管你了。”
“好吧,我在家你看着也不顺眼,我就不在家烦你了。”
武丽娜只管做自己的家务,不说话,也不看他。王浩天多希望她能说你别走,哪怕有那么一点意思,他心里也会好受些,可武丽娜什么也没说,对他好像没什么感觉。王浩天一时心里酸酸的,眼里也涩涩的,好像要流泪。但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来。
他又说:“过了国庆节学校可能要让你去试讲,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到时候再说吧,我不想调动了。”
“丽娜,你不能拿一辈子的事情赌气吧?”
“不是赌气,是我真的不愿意去。”
“好吧,你再考虑考虑。”
武丽娜的态度很坚决,这是王浩天没有想到的。他也不再劝她,知道劝也不管用。就拿了东西走出家门,武丽娜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做家务。
出了学校门,王浩天的泪水就涌了出来。尽管是自己先对不起她,可武丽娜这样对他,他感觉还是有点过分,自己也很委屈。
女人有很多种,有的麦秸火脾气,看着挺厉害,可她吵上一架,烧过一阵马上就凉下来;有的平时看起来很温顺,也很随和,可一旦拗起来,什么办法也不行。武丽娜就是属于后一种“拗”的女人。当初家里反对她与王浩天好,她爹说:“不行,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弄了个正式教师,寻个女婿是个临时的,还不叫人家笑掉大牙呀。”娘也说:“妞唉,你爹说得对着哩,你得听。”她不说话,坐在她家的堂屋正当门的一个小马扎上开始嘤嘤地哭,声音不大,一哭就是五个多小时,从吃过中午饭一直到天黑,连姿势都不变,谁说啥都没用。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你看这妮……”娘也直叹气,最后爹只好妥协,说:“不管你了,不管你了,别哭了妮……”
在对待王浩天这件事情上,武丽娜也劝自己:原谅他吧,男人,犯这样的错误也正常。她无人可说,给姐姐打电话,姐姐在县城纸厂工作,跟没事人一样劝她:“娜呀,这算啥呀,别说他在省城当记者,现在连卖麦秸的人都去找小姐,你就想开点吧啊,娜,可别再生气了。”
武丽娜听了姐的话,感觉不是个滋味,卖麦秸的人怎么样都跟自己没关系,他们找小姐,自己老公就得找小姐呀?她脑海里老出现王浩天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越想越恶心,后来她看见他也生出一种厌恶,这病就坐在心里,再也走不出这个阴影。
王浩天顺着学校门口的公路向西走,本来不用走就可以拦到去县城的车,可他不想在学校门口停留,碰见谁问起来也不好说。就挎着包慢悠悠地走,一边走一边往后看是否来车了。
学校坐落在这个乡镇的东边,往西走不远就是集镇,镇政府及镇直各站所都集中在一个大院里。此时,集上人还不多。王浩天一直走到镇政府大门口,也没有过来车,他就继续往前走。偶尔碰见一个熟人,就点点头打个招呼。走到集镇西边一个向北的路口,他停了下来。顺着这条不宽的柏油路,向北走不到两公里,就是他曾经工作过十年之久的学校——镇二中,他亲爱的万红如今还在那里工作。想起万红,他的心有些激动,她已经给他打过几次电话说去看他,都被他挡住了。他看到这次性病事件给武丽娜带来的伤害太大了,不想再与万红这样下去,应该有个了断,让万红找个男朋友好好生活。今天走到这里,他心里不由想起万红的种种风情与温柔。他在心里默默念着:万红,你要能从这里路过多好呀。这样一想他不觉就笑了,又想,哪会这么巧,偏偏她会从这里路过。他不由自主地向北望了一眼,看见空荡荡的路上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骑着车走来。他心里说,不会是万红吧?他就定定地看着“红衣服”缓缓走过来,先是可以肯定是女的,再近些可以肯定是个年轻女性,等那红衣服突然停在他面前,他就禁不住喊了一声:“万红,真的是你呀!”
万红也惊奇不已,说:“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呀,我知道你会从这过,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
“怕是躲都来不及吧?会等我?看样子是要走,不是都放长假吗?”
“哪会呀,我想你都快出毛病了,怎么会躲你呢。有事,我要值班,得回去了。”
“谁信呀,都多长时间了,打一次电话忙,打一次电话忙,怕是找了河滨的姑娘把我给忘了吧?”万红一副吃醋的样子。
“看你,净瞎想,你要有时间,现在就跟我走。”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这两天正好调了课休息,本来准备去县城找同学玩,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我就不顾羞耻跟你走了。你等会,我把车子放在教办室院里。”万红说着骑上车往东走了。
王浩天愣在那里。说实话,他想她,可又不想继续那种没有归宿的游戏。再说,眼下因为自己的出轨正和老婆闹得不可开交,一出门又跟别的女人搅到一块了,你王浩天还有点心眼没?可既然说了,又不好再反悔,只好再犯一次错误了。感情又一次战胜了理智。
中午十二点多一点,他们到了河滨。下了车,王浩天先领万红到门口的饭店吃了饭,然后才回家。回到家,王浩天让万红在家里简单擦洗一下,自己跑到门口的成人用品店里买了一盒安全套。自己虽然病好了,可保不准会不会复发,还是安全第一吧,不能再把这种祸害传给万红了。
两个人亲热后,王浩天突然想起,倪红斌还拿着他门上的钥匙。当初倪红斌把自己的钥匙交给他,他也马上把自己的钥匙给了她一把,算是平等交换。虽然平时她自己很少过来,这几天她知道他放假回老家不会来,可总是有点隐隐的担心,就爬起来把门锁死了。
女人的感觉真是准确,王浩天这个细节引起了万红的注意,她说:“怎么,是不是还有人拿这屋里的钥匙?你怕她突然过来?”
“又瞎说,我这破地方谁会来?你看这里像有女人的地方吗?”
“有女人的地方怎么了?还有标记呀?”她一把抱着他,又说,“浩天,你要一辈子对我好,我不图名分,也不管你跟谁好,你只要还对我好就行了。”
“傻丫头,还用你说呀。”王浩天说着坐起来,“不过,我得给你说,你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问题了,找个吧,我不能老拖着你吧?”
“不,我现在还不想找。人家说如果一个男人劝自己的情人找对象,就是不爱她了,你是不是厌倦了?是不是另有新欢了?”万红说着抽泣起来。
王浩天就抱着她,哄她,两个人就抱着在被窝里说话。最终,王浩天就把性病事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当然,他隐瞒了与程晓雪的关系,只说自己找小姐了。
“红,说句心里话,我爱丽娜和孩子,也爱你,可我一个人在河滨,你知道有多难?其他的都能忍受,就是到晚上,寂寞难耐呀,你肯定会说,寂寞难耐就去胡来呀?我算是为自己开脱吧,反正这样了。”
万红虽然酸溜溜的,但反应是淡淡的,只是嘴不饶人:“伟大的王浩天记者去嫖妓,也应该是一条好新闻,你们报纸应该好好报道一下。”
王浩天也不辩解,她说了几句也就过去了。不过她最后说的话还是把他吓了一跳:“假如武丽娜不要你,你肯娶我吗?我愿意嫁给你,而且不顾前嫌,好好对你。”
“你别吓我了,武丽娜真会不要我?不会的,还有韶玉呢,不会的,不会的。”
“我要你回答我,我说的是‘假如’。”
“乖,你可别再给我制造压力了,我够堵得慌了,没有假如,你多给我说点希望吧。”
“看把你吓的,连句话都不敢说,不够意思,白跟你好这么多年。”万红虽然这样说,并没有真生气。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直到接近下午五点才醒过来。醒来,王浩天就给郑少铭打电话,问他晚上是否有空,想一起坐坐顺便说点事,还特别叮嘱他不能带夫人。
郑少铭正在家里没事闷着。企业生产上虽然不放假,但行管上的人除了留几个值班人员,其他人还可以休息几天,他趁早给头儿说了,要好好歇几天,可刚在家待了两天,就憋不住了,总想出去遛遛。这平时工作忙的人,猛一闲下来,真的是不习惯。看来这能歇得住也是一种福气。他老婆芮秀就说:“你是天生的劳作命,让你歇你不舒服,让你闲着好比把一只经常乱跑的狗关在笼子里,不把你急坏才怪哩。”
郑少铭接了王浩天的电话,就开车跑出来,到上官屯接他,到了才知道还有一个万红,不用问心里明白了一大半。两个人上了车,王浩天作了介绍。郑少铭就说:“今天你别请我了,还是我请你吧,我们单位有定点饭店,还能沾点光,浩天你就省点吧。”
万红早知道郑少铭,只是没见过面,也不拘束,就说:“还是当领导好呀,今天就跟着郑总吃党的啦。”
“能请万老师吃饭,也是我无比的荣幸,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
王浩天听两个人逗嘴,就说:“别,别,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说点别的吧,别瞎客气了。”
“怎么了王大记者,我跟万老师说几句话你也吃醋?老同学呢,小气!”
“这话说的,郑总是正人君子,我吃什么醋?”
说话间,已到了一家饭店。郑少铭停了车进去,饭店从服务员到经理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安排在一个小包间,点了菜,郑少铭出去又接过来一个叫楚红玉的姑娘。楚红玉二十多岁的样子,留着短披肩发,个子不高,很匀称,看起来小巧玲珑,眉眼长得都很精明。楚红玉见了万红直叫姐,亲热得跟亲姐妹一样。
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郑少铭因为开车,没有喝白酒,拿了一瓶干红葡萄酒。
吃饭间,王浩天讲了一个关于黄北县的段子:说一人上街,看到卖猪肉的,就上前用两手摸着猪肉说:“这肉真不错。”可说过了并不买,只是拿手在猪肉上来回蹭,连手背上都蹭满了油,这人回家后,就把手放锅里洗了,做了一锅猪油面条。等老婆回到家,他便如此这般说给老婆,老婆却沉下脸骂了他一顿:“你个傻货,都不知道放水缸里洗洗手,能多吃几顿猪油面条!”这人很委屈,遂到街上如此这般说给街坊邻居,让大家评理,老婆该不该骂他,众人听了,都说:“该骂,你他妈真不会过,你要是在井里洗洗手,全村人不都能吃上猪油面条了?”
几个人都笑了,楚红玉笑过后却说:“王大哥,得罚你一杯酒,你这是绕着弯子骂我们黄北人呢。”
“看这弄的,少铭也不早点说,谁知道你老妹是黄北人啊,对不起,这酒我喝。”王浩天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又说:“不过这也不仅仅是说黄北县人抠门儿,也在说他们会生活呀。”
郑少铭说:“那人家也不喜欢听。”
说笑了一会儿,王浩天趁万红跟楚红玉上洗手间的机会,给郑少铭说了自己的性病事件,让他帮自己做武丽娜的工作。郑少铭才知道王浩天来河滨之后变了,而且变化很大。
“王浩天也学会‘挡宝’了,不过水平次了点,怎么能弄上病,还传给老婆。”郑少铭很诡秘地笑笑,“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事,你说河滨有几个男人不‘挡宝’?回头我给她打电话说说,她还能拿这点事情休了你?”
郑少铭所说的“挡宝”,是河滨方言,意思就是找情人,女人找情人也叫“挡宝”。他在企业,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对河滨的情况他知道得更多。
王浩天说:“你也说说这位红玉小姐吧,据我推测,你还有其他女人,是吧?”
“红玉很简单,她刚来河滨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我看她可爱,又知道还是个高中生,就让她去一个朋友的公司做了出纳。其他女人不能说没有,你知道,芮秀看我看得紧,机会很少,联系一少,关系慢慢也就淡了。也就是红玉,比较上心,联系多一些。”
正说着,万红与楚红玉从外边进来。万红看他们突然停了说话,就说:“你们在说啥见不得人的话?我们一过来就不说了。”
郑少铭说:“我正在审问王浩天,万老师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上了他的当。”
万红说:“我也正想着问红玉,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上了你的当。”
吃过饭,他们又换了一个能唱歌的房间,唱歌跳舞,他们一直玩到很晚。
第十六章 该死的温柔
把王浩天和万红送回上官屯,郑少铭与楚红玉回到了她家。这是一个单位的家属院,因为离市中心远,比较偏僻,房租相对便宜一些,三楼的一个两居室,一个月才二百三十块钱,楚红玉每月有八百多元的工资,可以承受。当然,每年的房租都是郑少铭付,他一付一年。这房子是他要她租的,这里好停车,又不容易碰到熟人,楚红玉上班虽然远点,但公交车很方便,很合适。
郑少铭到企业有七年了,在企业工作虽然累点,但没那么多麻烦事,不像在党政机关,想说什么不敢说,想干什么不能干,时时处处要隐藏自己,既要注意与领导的关系,还要处好与同事的团结,让人感觉特别累。
郑少铭刚分到高新区,被安排在办公室,他工作干得还是很出色的,起草文件,跑跑颠颠的事务,他都很积极。可慢慢地他就感觉乏味了,天天都是一个样,有事情了跑跑企业、市里,很多时候是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偶然有材料了动手写写。这也没让他下定决心离开机关。高新区一位领导看上了他,要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他。按说这是好事,当时他还没有女朋友,他也见过那位领导的妹妹,刚从河滨大学毕业,挺合适的,他心里基本接受了。是办公室的一个年轻同事的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那个跟他同时分过来的小伙子很羡慕地对他说:“郑兄成了领导妹妹的女婿,今后前途无量啊,还请郑兄多多关照。”郑少铭一听这话,好像一下子受了奇耻大辱,脸噌一下就拉长了,硬邦邦地撂过去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要成为领导妹妹的女婿了?扯淡!”把那位同事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后来,郑少铭就回绝了那门亲事,并打报告要求到企业去,因为是从上往下走,很快就批了下来。
事情过去很久,郑少铭想起这件事,都有一种对不起人的感觉,其实那位同事也没什么歹意,说穿了是一种献媚,是因为自己太敏感。这也是从农村出来的知识分子近乎自卑的自尊。不过后来他知道那位同事成了领导妹妹的女婿,心中的愧疚也烟消云散,是自己成全了那位同事。
到了企业,工作是实实在在的,因为是名牌大学生,又是从管委会下来的,领导很看得起,直接任命了办公室主任,不到一年又晋升为副总经理,分管人事、外部事务协调和办公室工作。在别人看来,他是春风得意,运气大升,他自己也感觉得心应手,左右逢源。
说起郑少铭的家庭,只能用马马虎虎来形容,按说他完全可以找个不错的媳妇,最少应该找个知识层次与他差不多的女人。但由于那位领导妹妹的事情,他突然对找女朋友变得热切起来,在很短时间内就与一个小他六岁的医院小护士芮秀确定了关系,处了一年多点就领了结婚证,一起住到了企业分的房子。婚礼却一推再推,开始是他嫌麻烦,以工作忙往后拖,后来芮秀跟他过成一家人了,说服了父母,这婚礼就推过去了。刚领结婚证那会儿,他们都不想要孩子,就避孕。怕影响以后生育,芮秀不敢吃避孕药,郑少铭只好戴安全套。与自己老婆在一起,还不能放开,这种事情让他感觉很别扭。有时候以为在安全期,也大着胆子不戴那套子,安全度过了一年多。可不到两年,在一天他们认为安全的情况下放开亲热,结果怀孕了。
就这样,他们的孩子虹虹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来到了这个家庭,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郑少铭在家庭之外的红杏出墙,是到了企业以后。应酬多了,有时候陪客人去洗澡按摩,有的客人提出来要小姐,时间长了他也就下水了。第一次陪客人洗桑拿,郑少铭一进包间小姐就问他要不要特殊服务,他问什么是特殊服务,小姐说就是打炮,他又问什么是打炮,小姐就笑了,说:“这位先生真幽默,我不信你不知道什么是打炮,别啰唆了,你说要不要?如果看不上我就再换一个。”
郑少铭蒙了。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些地方有卖淫的,想不到这么直接。还有给他服务的那个小姐,看起来文文静静,说话却那么粗野,甚至下流。他想想光门票就一百多块,就说:“我买了门票,包括按摩的,我不需要特殊服务,你得给我按摩吧?”
小姐撇撇嘴,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要是不需要特殊服务我就走了。”
郑少铭很气愤,一百多的门票就冲个澡?他大声喊服务生:“服务生,服务生!”
一个很帅气的服务生跑过来,说:“哥,怎么了?小姐不行再换个,不用生气。”
郑少铭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服务生止不住笑了,说:“哥,看来你是第一次来这,这里的小姐哪会按摩,都是瞎掐瞎拧,你要是不打炮,就到大厅看会儿电视,千万别生气。不过我给你说,这里的小姐个个都挺棒,你有机会了还是去享受享受吧,我再给你叫一个?”
“算了吧,我还是去大厅看电视吧。”
郑少铭并不是不喜欢那些漂亮的小姐,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最重要的是还有总经理在。他不想让总经理认为他是一个好色之徒。
结账的时候,他算了一下,总经理和三个客人,一共花了一千九百多元,光小姐一个人就得三百元。总经理并没有看谁消费了多少,只是对他说:“记住开票。”
后来再有这种事情,他也与客人一起享受,开始还有点愧疚,觉得对不起老婆,后来不知不觉习惯了。除此之外,他也与几个女孩子玩过,都是逢场作戏,都不上心,完事后谁也不纠缠谁,相安无事。
芮秀天天在他耳边敲警钟:“郑少铭,你可别在外边干对不起我的事,我给你的可是处女之身,你要对不起我,我就从你们公司八楼上跳下去,让你身败名裂,永远找不到老婆,负疚一辈子。”后来她不知道与谁在一起沟通研究出来一个对付老公的办法,每月除了她来例假的时间,让郑少铭每天必须做一次,完不成就是在外边干坏事了。弄得郑少铭哭笑不得,天天叫苦。好在这个“目标管理责任制”没有实行多长时间就无声无息地作废了。主要问题不在郑少铭,也不在芮秀,而是在虹虹那个兔崽子身上。很多时候,这个一天天长大的小家伙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缠着他的妈妈,好像故意在阻止或者是扰乱爸爸妈妈的好事。
男人如果想学坏,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是没用的。郑少铭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机会了就坏一把,并不经常办坏事。这么多年,偶尔采采“路边的野花”,并不太出格。唯一上心的就是楚红玉。三年前,郑少铭去“北国之春”大酒店吃饭,认识了在那儿做服务员的楚红玉,留了个传呼号,后来就约会,慢慢就发展到了床上。有了那层关系,就多了一份责任,郑少铭让楚红玉辞了工作,参加了一个会计短训班,把她安排在朋友的一个公司做出纳。
楚红玉不但温柔多情,还很通事理,从来不给郑少铭张口提要求,能让她在一个公司做出纳,有一份不高但顾住生活绰绰有余的工资,她非常满足。郑少铭因为忙,对她也是时冷时热,好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没吵过一次嘴,不愉快都没有过,甚至连楚红玉找男朋友这样叫人吃醋的事情,郑少铭也不放在心上。他对她说:“玉儿,我娶不了你,你找男朋友是你的自由,但他必须对你好,你不能急,找好了,你告诉我一声,我立马从你的生活中消失。”
红玉抱着他,泣不成声,哭着说:“好哥哥,能碰见你,是我一辈子的幸运。我不会忘了你,有时间我会见你。”
楚红玉找男朋友一年多了,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与她同岁,个子高大魁梧,在一家电脑公司做业务员。他们的关系如何郑少铭不清楚,因为她从来不主动向他说男朋友的事情。还有一点,楚红玉从来不让男朋友到自己家里,他们只去他租的房子。郑少铭也多次下过决心要离开她。他知道,自己不离开,她就无法与男朋友好好处。每次他提出来,她都不说话,临到他要走,她却抱着他不放手,眼泪早已打湿衣服。后来干脆不说了,见面的次数在慢慢减少,实在忍不住了才给她打电话,有时仅仅见个面,什么也不做。
与郑少铭在一起的时候,楚红玉就把传呼关掉,她怕男朋友打传呼找她,影响郑少铭的情绪。对郑少铭,除了爱,她还有些感激。是他改变了她在河滨的生活,抑或是命运。
郑少铭来到楚红玉家里,已经是夜里零点。一进屋,他就迫不及待地抱住她,两个多月没见面了,两个人都火一样热烈,久久地抱在一起,整个身体都在积极地行动着,互相表达着彼此的饥渴。
“冲个澡吧,你不是还要回去吗?”楚红玉从长长的接吻中缓过气来,开始给他拿拖鞋、倒水。突然,她听到门外好像有敲门的声音,就对郑少铭说:“是敲咱的门吧,这么晚了会是谁呀?”
楚红玉再仔细听听,确实是敲自己的门,就问:“谁呀?干啥?”
“派出所的,查户口。”
“深更半夜查什么户口?睡了,明天吧。”
“请您配合一下,排查案子,开门吧。我们这也是工作。”
楚红玉就拉开了门,便看见了一个穿警服和几个着便装的人,因为客厅太小,穿警服的人进来了,其他的人站在门外。
穿警服的人看看郑少铭,说:“有人举报你们卖淫嫖娼,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到所里做个笔录。”
郑少铭笑笑,他并不惊慌,说:“你说我们卖淫嫖娼就是卖淫嫖娼了?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刚把她送回来,上来坐坐不犯法吧?”他说着想给王浩天打个电话,刚才怕芮秀给他打电话把手机关了,他打开了手机。
开机的声音立刻引起“警服”的注意。“警服”走到郑少铭跟前伸出手,说:“把手机给我,现在不能打手机,到所里再说。”
“凭什么把手机给你?凭什么不能打手机?我还不是你的犯罪嫌疑人,我给你们说,我今天下午就跟晚报的记者在一起吃饭。有啥在这里说吧,我没有义务跟你们到派出所。”郑少铭有些急了。
“警服”却不急,慢悠悠地说:“你别急,我们接到了举报电话,你总得到所里说明一下吧?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早去早回。”
郑少铭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坐他们的车去,心情一下子坏到极点。
到了所里,“警服”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态度蛮横起来,把郑少铭的手机强行收走,接着把他们分开询问。
“警服”负责问郑少铭。问过姓名等基本情况,开始问他与楚红玉的关系。
问:“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还有她的基本情况。”
答:“楚红玉,1976年10月22日生,黄北县人,现在河滨市众志公司任出纳。”
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答:“朋友。”
问:“发生过性关系没有?”
答:“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可以不回答。”
问:“你还是说吧,对你自己负责。”
答:“没有。”
接着,“警服”又问了今晚的情况,郑少铭如实回答。
一会儿,一个人跑过来,说:“人家女孩都说了,你们有过性关系,还不止一次。就别嘴硬了。再说,我们盯你一大晌了,一看你们就不正常。”
郑少铭听了这人的话,才知道这伙人是盯他的梢儿了。他听说过,一些基层派出所工作人员为了创收,就在饭店门口观察,看着年龄差别大的、不像夫妻的就盯上,等着他们一开房间或是到了住处,他们就过去敲门,然后带到派出所审问,以通知家属、告诉单位要挟当事人交罚款,多数人怕事情闹大影响不好,就拿点钱化解。
郑少铭却不怕他们,因为他知道,公安部门无权对通奸这些问题查处。再者,只要不承认有性关系,他们连批评教育都不能,再怎么样他们也咋不了他。
郑少铭看看那人,笑笑说:“没有就是没有,她说了也是违心的,你让她当着我的面对质一下,看她怎么说。”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现在就给你老婆打电话,看你黑天半夜跑人家一个姑娘家干啥?”“警服”有点急了。
郑少铭此时却非常理直气壮,严厉地说:“警察同志,你问得太多了吧?我要你马上结束问讯,让我回家,否则后果你们去想吧。”
“警服”离开去一个办公室好像是汇报了,过了一会,他过来对郑少铭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过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以后还是早点回家,夜里别往人家姑娘家里跑。”
郑少铭却不依不饶,不客气地说:“你干好自己的工作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别老跑人家辖区里瞎管闲事。”
郑少铭这样说,包括刚才说话的严厉,是他察觉了他们在跨区办案,一般治安案件是不允许的。抓到了他们的短处,心里有了底,也就不那么胆怯了。再说了,他把晚报记者抖出来想必也起了作用。当然,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嘴里虽然说得很刻薄,心里还是有点虚,万一闹起来派出所咋不了他,甚至有些人还要受处分,可让单位知道了总不是好事,最要命的是让老婆知道了,那肯定是一场八级地震,不亚于王浩天的性病事件。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凌晨两点,他们打的回到家属院,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楚红玉自己上楼,郑少铭开车回家,心里别提有多懊恼。
第十七章 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十一过去好些天了,梁慧云还不适应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特别是晚上,总睡不着觉。一连七天,白天黑夜,与杨子岩朝夕相处,猛然一下子分开,心里那个别扭就别提了。
这天下午下班,梁慧云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玩游戏,天已经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但她仍不想回家。她害怕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自己一个人待在那个曾经温馨而充满浪漫,如今却死气沉沉的家,那种煎熬能让人发疯。
张峰下班临走的时候走过来,一边说话一边把两只手放在她肩膀上,她没动,不冷不热地说:“别说请我吃饭,一会儿男朋友来接我,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张峰听话音不对,大度地笑笑,把手从她肩膀上拿起来,说:“哦,男朋友请吃饭,我可不敢凑热闹,我走了,回头把你那帅哥领到办公室让大家欣赏欣赏,也顺便帮你把把关。”
“那可不敢,俺那男朋友可不是帅哥,怕对不起观众,不敢让张主任挂眼。”梁慧云正说着,手机响了,一看,真是杨子岩。她把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不让出声的动作,又摆摆手示意张峰出去,张峰拉上门走了,她站起来把门关好才接通电话。
接通电话,听到杨子岩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她没有出声,心里的委屈一时涌上来,泣不成声。
不知不觉,又有七八天不见面了,中间只通过一次电话,还在网上聊过一回。更多的时候,杨子岩在忙他的生意,在照顾他有着老婆孩子的家,把她一撂就是几天。她更深的感受是,杨子岩已经没有刚认识她的时候那么火热了,这样一想,她怎么会不痛苦,不委屈?
杨子岩一听,知道小丫头肯定是想自己了,本来想在电话里说说就不见面了,现在马上说:“你在大门口等我,我十分钟赶到,咱一块去吃韩国烧烤。”
杨子岩说完,并没有挂电话,而是一边开着车一边用耳机说话:“慧云,我知道你想我乖乖,我也想你,不是不方便嘛,不是还有公司嘛,你还要上班,我天天都在想你,乖,别哭了,你再哭我也受不了了,咱们不能比着哭吧?”
梁慧云一直没说话,呼哧呼哧地抽泣,满脸都是泪水。她收拾了一下,把电动车推到屋里锁好。走到大门口,已经可以看见杨子岩的车向这边开来。她挂断电话,掏出餐巾纸擦擦眼泪。车停到她身边,平时她喜欢坐在前边,今天她却拉开后门上去,也不说话。
“宝贝儿,别这样了好不好,是我不对,对你关心不够,好了吧?你说该怎么罚我?我都认,行了吧?”
“谁敢罚杨总经理呀,俺天天求你还来不及呢。”
“哎呀,你终于说话了,咱去吃韩国烧烤吧,行不行?”
“随便。”
“快说呀,我的姑奶奶,别怄气了,想吃啥就说,要不就去吃地摊儿?”
梁慧云这时情绪才调整过来,就撒娇说:“我想吃火锅。”
“那还不好办?老婆只要提出要求,我全力以赴去满足。”
“可是你说的,我今天不让你走,你要答应我。”梁慧云说着从后边扒着杨子岩的肩膀,嘴里轻轻说了一句,“老公,我想你了。”
杨子岩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他在思考给安闽生撒谎的理由。
“好,老婆,我今天不走,好好陪陪俺丫头。”杨子岩说完,就开始拨电话,此时他已经想好了如何撒谎。
安闽生一接电话,杨子岩就说:“闽生,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现在正陪开发区领导去开封呢,去吃小吃,吃完小吃想打牌,肯定住那了。唉,没办法,头儿亲自打电话叫我,我总不能说老婆不让去吧?给你请个假。好,你不用等我了。我开着车呢,不跟你多说了。”
杨子岩挂了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无限慷慨。都说找个情人累,真是不假。有人这样说:要想一天不安生,就请客吃饭;要想一年不安生,就装修房子;要想一辈子不安生,就找个情人。仔细一想,说得真经典!
吃过饭回到家里,杨子岩给梁慧云说了房产证过户的事。他一问,过户要么是买卖,要么是馈赠。买卖得对房产进行评估,还要缴税、缴交易费,办下来要好几千元的费用,划不来;赠馈赠吧,他与她没什么关系,也不好说。这样,他就没办。
“慧云,反正是咱的房子,过不过户都一样,就不再费事去办了,我给你办了张工行的卡,这上面有三万块钱,省得以后花钱老给我要。”杨子岩把银行卡和她的身份证一起给她。
梁慧云接过卡与身份证随手撂在了桌上,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怎么都行。”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想法的。本来想着房产证过户了这房子就属于自己了,以后不管杨子岩与她的关系怎么样,她最后都可以有房子住。能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对她来说有着改变命运的意义。如今,杨子岩的承诺最后成了泡沫,特别是给她的三万元钱,让她有一种他舍不得把房子给她而少拿点钱做弥补的感觉,甚至她产生了被耍的想法。
梁慧云虽然没说什么,但她表现出来的不高兴没有躲过杨子岩的眼睛,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心想,你跟我好是为了图我的房子呀?再说不过户并不等于不给你,我娶了你什么不都是你的?这样想着,就严肃地对梁慧云说:“慧云,什么事情还是看得远点吧。”
梁慧云点点头,说:“我知道。”
两个人尽管没有吵闹,但因为房产证的事还是影响了情绪,都别别扭扭的。上了床都像交作业一样应付对方,没有一点激情,更别说高潮了,草草完事,闷头睡觉。
第二天,杨子岩把梁慧云送到开发区门口,然后去公司。
平时,他一个人开车的时候,喜欢慢慢地开,一边开一边看路上各色各样的女人。他喜欢留长发的女人,往往,从背后看见一个骑自行车或是步行的披肩发,他就会慢慢地跟在后边欣赏。长长的黑发,如瀑布飞流直下,在或圆或平的臀部上飞扬,显得很飘逸。当然,他喜欢欣赏的身段也都是高挑匀称的,特别是臀部,不能大,太大了显得臃肿,也显得蠢;也不能小,平臀、尖臀都会让女人失色;最美的臀应该是圆圆的,翘翘的,既不肥大,又不尖削。在他看来,从背后欣赏女人披肩发的感觉很好。有时他也忍不住赶上从正面看一眼,结果往往令人失望。很多时候,从后边看起来很有风韵的女人,正面却经不起细看。每当看到令人失望的正面,他就会摇摇头,苦笑一下,甚至后悔不该看正面。当然,也有不失望的时候。这时候,他会把车开得更慢,有时还会摇下玻璃回头看一眼,运气好了还可以与美女对一下眼,甚至互送微笑。
喜欢看美女,是所有正常男人的爱好,只不过有些人更会掩饰罢了。杨子岩有时也感觉自己看美女有点过分,甚至有点下流。每到这时,他就用“君子好色而不淫”这句话安慰自己。看看,只是看看,纵然有其他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应该不伤大雅。
从开发区到公司,开得快了也就十多分钟。杨子岩今天却开得很慢,前边有一个骑车的披肩发女孩,穿着一件紫色的风衣,白色的紧身裤,棕色的尖头高跟皮鞋,风衣扣子没系,衣摆随风而动;她两腿上下蹬车,轻盈如燕;那圆圆的臀,尽管有风衣遮掩,却挡不住诱人的美。杨子岩一直跟在后边,他靠着人行道,跟得很近,一直跟到公司门口,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拐弯时,却看见那女孩拐进了公司。他一惊,原来是自己公司的人,是小王?
等到他看清楚,果然是小王。这才意识到,身边的小王也是一个很美的女孩。他突然有了接近小王的欲望。这念头一闪,杨子岩自己吓了一跳。他马上警告自己,外边的女孩子很多,坚决不能打身边人的主意。再说了,自己有梁慧云,他从心底还是深爱着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梁慧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甚至超过了安闽生。自从他对梁慧云说过要娶她,很多时候,他都在策划离婚的事情。但这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孩子是最大的障碍。对他像亲生儿子一样的岳父母,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因为婚姻这双鞋子是他自己穿的,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最清楚。但一想到孩子他就后怕,孩子无论跟谁,都会失去父母其中的一方,对孩子来说都是很大的伤害。这也是他始终下不了决心的主要原因。
到了办公室,小王正在打扫卫生,此时,她脱掉了风衣,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高领T恤,配着白色的紧身裤,显得高高的;脖子里扎着一条粉红色的小纱巾,高高的胸脯轮廓分明,那臀也更有风韵。杨子岩不由得想入非非,仿佛看见了没穿衣服的小王凹凸有致的身体。
“你好,杨总。”小王看见杨子岩进来,马上停下手里的活儿打招呼。
“你好,小王在哪住呀?骑车要多长时间?”平时,杨子岩最多就是回应一句“你好”,很多时候是一个“嗯”,今天这很和气的问话,让小王有点受宠若惊。
“在开发区那边的康庄,房租便宜,上班也近,就是去市里不方便。”
“噢,不过这也不错,比较清静,空气也好。”杨子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小王一丝不苟地打扫卫生,生出了很多怜爱,又说:“小王,有什么事情什么困难给我说,别不好意思。”
“嗯,没什么事,杨总。”小王一时显得很局促,心里有了很多感激的情绪。
几句很平常的话,让一个姑娘想了很多。在她看来,老总有心思关心自己,就是对自己工作的肯定,也是对自己很高的奖赏。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领导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会激起他(她)的感恩之情,而这种感恩之情会充分体现在工作里,让他(她)任劳任怨,拼命工作。
小王叫王淑娴,从农村出来,在河滨上完大学,就不愿离开了。毕业三年多,本来学的是机械设计,却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先是在一家广告公司做了几个月业务,却没有底薪,全靠业务提成,她跑了一段不适应,弄得连吃饭都成问题,她不得不离开广告公司。接下来的几个月,她就是在找工作。那一段,她找工作都有点灰心了,想过去饭店、茶社当服务员,她的同学也劝她放开点,去做收入更高的工作。她清楚,所谓收入更高的工作,不一定是卖淫,但一定与色情服务有关。比如去歌厅、夜总会陪客人唱歌,与客人打情骂俏,甚至让客人搂搂抱抱。王淑娴的同学中有几个在歌厅坐台,除了不卖身,与客人搂搂抱抱,让客人在身上乱摸是家常便饭,收入倒是不低,但她受不了。她还知道,有的同学虽然上了班,私下却做了大款或是权高位重领导的情人,吃穿花钱不用愁,还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她可以理解和接受这些同学的做法,却无法说服自己去干那种事情。凭她的条件,找一个有钱或是有权的男人,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工作、收入肯定会迎刃而解,但她不愿去那样践踏自己,她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当然,她的女同学中更多的也都像她一样,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为生计辛苦奔波,一个月挣几百元的工资,勉强温饱。如今的河滨,刚毕业的大学生想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很不容易。不过,刚踏入社会,经历磨难也是一种财富。
王淑娴应聘到杨子岩的公司也很偶然。刚开始,她并没有长远干下去的打算,只是一时找不到工作,抱着试试的态度。来了以后,感觉各方面还不错,办公条件、待遇都说得过去,管理也算正规,就安心留下来。如今,她工资能拿到八百多元,工作也得心应手,生活恬淡而安定。
第十八章 风月几度寒
程晓雪终于看好了自己的病。
当她拿着化验单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笼罩在她心里两三个月的阴影终于烟消云散。此时的感觉特别好,内心最深的感受就是,没病真好。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通常,人在健康的时候对健康并没有很深的感受,生病了,才知道健康的珍贵。正如有一种说法:人的一切是一个数字,健康就是1,事业、爱情、财富等是1后边的零,零越多数值越大,证明这个人拥有的生活质量越高,但如果缺少健康,也就等于没有了前边的1,后边的零再多,这个数字的数值也是零。
程晓雪从医院出来,最想做的事情是找个人一起喝酒。因为治病好多天没喝酒了,她并没有酒瘾,对喝酒的过程也认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喝多之后吐得一塌糊涂的滋味更是让人后怕,但人偶然喝一次酒,痛痛快快地喝,喝得晕晕的,胆子也大了,人也真实了,平时不敢说的话敢说了,面具也摘下来了,多爽啊。当然,仅仅局限于晕晕的,不能喝到“啊噢鹅”(吐酒)的程度。更不能喝到完全丧失了控制能力,耍起酒疯就丢人了。
想着可以痛痛快快地放开喝酒,程晓雪甚至有点激动。喝,今天就喝个痛快,喝个谁也不认谁。可想想有谁能陪她喝酒呢?王浩天是不行了,他们的关系虽然没有断绝,但他不冷不热的那种态度程晓雪很受不了。程晓雪对他也看透了,他从骨子里看不起她,又迷恋她的身体,也曾经对她认真过,想对她好,但又容忍不了她的工作,自己也没能力把她养起来,到了这个份儿上,对她已经没有多少感情而言。程晓雪也想开了,你王浩天这样对我,我也不再有啥奢望,关系任其自然吧,我再也不会低声下气去求你了。再想想汪碧霞,她现在上班了,肯定想喝也没时间。梁慧云?更不行,她上班不说,就是不上班也不喝,跟她喝没劲。一起玩的姐妹肯定能找到一起喝酒的,可过几天自己要过生日,准备把所有的好朋友召集到一起好好热闹一番,现在不想打扰谁。唉,真是的,有时候想找个人请客都不容易。
程晓雪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才十点多一点,离吃饭还早着呢。前边不远就是公园,她拐进公园,在一个长凳上坐下来,看众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公园里或悠走,或玩耍,或静坐,或甩胳膊蹬腿锻炼身体。看着这些人,才感到生活是多么的恬淡和平静,什么人生争斗、世态炎凉、悲欢离合、功名利禄,在此都隐退得无影无踪。
太阳晴朗地照着,炎热的季节已经远去,但河滨的秋末还是有些燥热,稍一活动就会出汗。程晓雪坐在长凳上,此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惬意。平时为了生计拼命挣钱,什么时候有心情坐在公园欣赏和享受这迷人的宁静?程晓雪一时陶醉在公园的环境里,忘了找人喝酒的事情。后来索性把上衣和鞋子脱掉,双手抱膝坐在人工湖岸边的鹅卵石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湖里有小鱼儿在游动,临近岸边还长着绿绿的叫不上名字的水草。
程晓雪坐在湖边,忘了时间,忘了自己,不知不觉已到中午,直到一个小男孩蹒蹒跚跚跑到她跟前,她才注意到时间。她穿上鞋子站起来,手里提着她的棕红色手包,胳膊上搭着水红色外罩,白色的紧身上衣配着鲜红的毛背心,加上水墨蓝的牛仔裤,让她显得丰满有致。此时,她已经改变了主意,不再找人喝酒了,打算回家。
出了公园北门,向东不远就是石庄,最多也就三站路,她准备走路回家。难得有这么好的心情,走路也是一种享受。
一出公园门,她一眼就看见一个人,正骑着自行车从西向东走。她下意识地把头低下,心想他不会看见自己。她想错了,他看见了她,而且还把自行车横在了她面前。看来这场争吵是不可避免了。
“你好呀,还认得我吗?你不是找我给你看病吗?他娘的,一个臭婊子,我不信你还能成精了。”
这人就是高军,也就是把病传染给程晓雪的嫖客,他无意中碰见了程晓雪,此时恶狠狠地站在她面前,说话声音不高,却很伤人。
“你想干什么?我喊人了。”程晓雪本来想不说话走过去,他却堵住她不让过,程晓雪停下来也不示弱。
“嗨,你还厉害了,你喊人哪,你他妈的把老子害得妻离子散就算了?你个臭婊子,我嫖你给你钱了,不带套我多给你钱了,你他妈一天有多少人弄,你得病了咋偏找老子?你他妈是故意害我,看老子好惹呀?”那人说着把车子扎在一边,拉着程晓雪往路边靠。
程晓雪心里虽然有点慌,但也并不怕,毕竟在大街上,料他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再说了,真正大声吵起来她并不怕,最多就是让人知道自己是个小姐,可他一个男子汉在大街上让人知道嫖娼了,肯定不光彩。
程晓雪不客气地说:“把手放开,要不我打110了。”
高军尽管说话很厉害,但还是把手松开了。他是真恼她,这个他曾经想起来就迷恋的女人的一个电话,让他的老婆义无反顾地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离他而去,他在父母面前弄得抬不起头。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哪一天碰见这个祸害女人一定要出手抽她几个耳光解解气。
高军慢慢有些冷静了,他不能有过激的行为,不远处就是省公安厅,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他一旦有什么过激行为,别说程晓雪报警,路人也会打110。到那时,单位知道了,闹不好会因为嫖娼开除他。但今天既然逮住了她,也不能轻易放了她。
“我给你说,我他妈的丢不起人,你说吧,咋办?我咽不下这口气。”
程晓雪已经发现高军也怕人知道,说话的声音一直压得很低,她反而胆子大起来。她双手叉腰,声色俱厉地说:“咋办?你说咋办?你把病传染给我,我光看病就花了三千多。你说不是你传染的,我心里有数,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告诉你,谁知道你老婆接电话呀?我不找你要医疗费就够了,你还找我的茬。”
“他妈的你还成好人了,我看你欠揍,我今天打你怕脏了我的手,想收拾你他妈的让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惹恼我了找几个哥儿们把你装到麻包里扔到黄河里。”
“你去找呀,我正不想活呢。”
程晓雪硬撑住了他,他此时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抽出一支烟点上,然后用手指着程晓雪说:“告诉你,要与人为善。哪见过你这种小姐,事后给人家老婆打电话全他妈供出来,让人家闹离婚,你他妈安的啥心?”
“那也不能全怨我,谁让她骂我了?”
“你他妈非让我抽你几耳光是不是才舒服?你再多说一句?”
程晓雪见又激起了他的火气,也就不再吭声。他要真急了抽自己几耳光,也揭不掉,还不是白受呀。好汉不吃眼前亏,嘴里就说了软话:“我当时也没多想,谁知道能惹这么大的事?现在你杀了我也不顶用。”
那高军骂也骂了,急也急了,也想不出该怎么惩罚这个女人,最主要的是自己还得注意自身形象,怕把事情闹大了对自己不利,如今看她说了软话,有了台阶,就趁势下了。
“算我他妈的倒霉,遇见你这个祸害。操!”他说着狠狠地把烟头摔到地上,推着自行车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别让我再碰见你,臭婊子!”说过,跨上自行车跑了。
程晓雪的眼泪此时一下子涌出来。高军一句句的“臭婊子”,她听着是那么的刺耳。说到底,自己就是婊子。无论是叫婊子或是妓女,还是小姐,都一样难听。此时她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虽然从事着这种工作,而对那些称谓又是多么敏感。再想起所有男人在她面前的表现,说什么爱,什么情,什么义气,都他妈的滚一边吧!都是他妈的哄人,说穿了,就是赤裸裸的交易,你出钱,我出卖肉体,就这么简单。想想自己曾一度陷进与男人的感情纠葛之中,真的是傻。谁也不会对一个妓女产生爱情,21世纪了,别再幻想茶花女式的爱情了。
程晓雪本来晴朗的心情一时又阴了。她想大哭一场,她想在大街上大叫一声,心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郁闷要发泄。她呆呆地站在大街上,双手扶住路边的一棵法桐树,慢慢地蹲了下去,嘴里好久才发出了一声尖利的说不清是哭还是叫的声音。路边的行人都往她那边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久,程晓雪才从痛苦而颓废的情绪中缓过来,她站起来准备回家,这时她听见包里手机在响,是梁慧云。电话接通,传来梁慧云焦急的声音:“你咋回事?给你打多少遍手机都不接,还以为你出啥事了。”
“哦,没事,我在洗澡。”
“我说呢,你爸刚才打你电话了,你不接,又打给我,我问他有啥事,他说秋后要盖房子,看你能不能拿点钱,你给你爸回个电话吧。”
“好,我马上回。”程晓雪少气无力的声音并没有引起梁慧云的注意,她没有多说就挂了电话。程晓雪发现手机有十多个未接来电,她刚才只顾对付高军,没有注意手机响。
她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给爸爸回电话。程晓雪对家很有感情,父母对她也很牵挂,只是对她的工作、生活不多问。父母始终认为,河滨有她姑奶,就不用家里多操心了。他们哪里知道,程晓雪自从离开姑奶家就很少与她联系,姑奶只知道她去学理发了,哪知道她在干小姐!
程晓雪与爸爸没多说。平时,隔三差五她会往家里寄点钱,但不多,一年也就三四千。多了不行,街坊邻居会说闲话,一个小姑娘,哪来那么多钱?父母也会起疑心,说不准还会把她拉回家不让她在河滨干。这次家里盖房,爸爸说差几千块钱,对她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爸对她说的时候也是含含糊糊,她却毫不含糊地说:“爸,不就是几千块钱嘛,没事,我拿一万,不够了我再想办法。”
爸一听倒有些不安,说:“雪,你可别作难,家里好凑合,用不了那么多,你就寄来五千吧。”
“你不用管了爸,我明天请假把钱送回去,也顺便到家看看。”
程晓雪突然觉得应该好好对父母。很多时候,她都沉浸在与男人的柔情蜜意中,可仔细想想,男人们所有的表现都是逢场作戏,都是虚得不能再虚的伪装,只有父母对自己才是真正的好,没有半点掺假。
程晓雪在家门口吃了一碗麻辣烫,上楼拿了存折,把两张到期的定期存单转存到一张邮政活期存折上,这样不但可以在乡里的邮政所取款,还可以省手续费。
干完这一切,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再想想,高军虽然骂了她,可这事总算过去了,再不用担心他会怎么样了,倒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第二天,当程晓雪坐上回家的豪华大巴,飞驰在收获过的田野中间的高速公路上时,她的心情再次好起来。
她对土地的感情说不上有多深,从小也没有干过多少农活。但是,她生在长在那充满泥土气息的环境中,她生活的村庄周围、学校周围到处都能看到庄稼地。此时,她一点一滴回忆起儿时与庄稼有关的趣事。夏季,金黄的小麦满仁了,拔些麦穗在火上烧去麦芒,再放在簸箕里把麦穗揉搓碎,然后吹去麦糠,只剩下绿绿的软软的麦粒,这叫燎麦,放到嘴里咀嚼,那迷人的麦香会把你醉倒。 秋季,她和小伙伴跑到玉米地里,找不结穗的甜秫秆,她的感觉,甜秫秆那种原始的甜蜜胜过南方的甘蔗。她们也烧玉米穗儿,胡乱捡一些柴草,然后点起来,把剩两层不剥完袍的玉米放进火里,等到玉米袍烧焦了,里边的玉米粒也就熟了,黄黄的,冒着热气,既有烤玉米的焦香,又有煮玉米的娇嫩。炸豆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把柴草与半干的豆棵一起点燃,等到柴草与豆棵烧完了,把火踩灭,一个人把衣服脱掉当扇子,把草灰扇跑,就露出一粒粒烧得焦黄的豆子,几个人围一圈一粒一粒捡着吃,最后每个人都吃得嘴和脸都是黑的。最复杂的要数焖红薯,这肯定要有男孩子参与,光女孩子干不成。先要挖一个窑,也就是一个圆坑,在坑的一边挖一个洞作烧火口,然后找一些大小均匀的干土坷垃,一圈一圈垒起来,越往上越小,到顶就成了一个尖。这时才开始烧火,要烧好大一会儿,把土坷垃烧得发红。试验是否烧好,通常是对着土坷垃吐上一口唾沫,看消失的速度,如果嗞的一声唾沫没了,说明烧好了,接着就把红薯一块一块放进窑里,红薯块不能太大,不然不好熟。红薯放好了,就把土坷垃踩塌埋在红薯上,再封上湿土,焖上大概一个小时。扒开的时候,红薯的甜味便在周围弥漫,吃起来更是香甜无比……
想着想着,她笑了,仿佛嗅到了那诱人的燎麦香、烤玉米穗、炸豆、焖红薯的焦香与香甜。农村虽然穷,但那浓浓的乡情却牵挂着多少农家儿女的心。他们或升学或参军或打工离开农村,进入城市,但他们对故乡的思念又何尝不是魂牵梦绕?毕竟,那是养育他们的家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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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杨 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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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王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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