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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洲:连夜,打制一些箭镞出来 | 艺术汇 展评

苏伟 798艺术 2020-09-11


阎洲“连夜,打制一些箭镞出来”

墨方空间/北京

2019/5/18 – 7/18


墨方空间 展览现场


这个展览是艺术家阎洲最近两年工作的又一次推进:从2018年起,他开始在作品中持续讨论今天艺术创作与艺术实践者的处境,这种处境不可避免地由政治和社会情境所塑造,并且在情况愈显紧张的今天频频挑衅艺术的合法性和主体要求。他通过在创作中引用一系列与考古经验有关的故事,试图在记忆与现实的交合处掀起波澜,将一直以来我们习以为常的艺术实践者面对自身处境时选择的“客居”、“作客”的状态,转化为一个能动的趋势。

 

“连夜,打制一些箭镞出来”是艺术家与父亲聊天时产生的一个想法,这次聊天的内容与东方之星号沉船相关,阎洲的父亲看到了一首伪装为此次事件幸存者所做的伪诗,并且引发了自身关于“唐山大地震”的不堪回忆。遭遇尼泊尔地震的朋友,幸运错过空难航班的“幸运儿”,2008年汶川地震时艺术家在北京soho乘坐电梯时的现场,所有这些,在此次个展中从一个洞穴的想象开始,融化为一个关于“紧急而被动的时刻”的隐喻。


艺术家用精心构造的叙事和展览语言,谨慎地调动观众的情感认同和体验,今天的置身事外、历史上的息息相关与异域的震荡纠缠,在这场演出中此起彼伏,虚实交错。

 

穴居人的形象占据着展览的前景。阎洲用布条裁剪、拼贴出他们穴居生活的剪影。这些类似速写的剪影出现在类似条幅或旗帜的布面横幅上,艺术家有意地既没有给出具体的时空,也没有给出“打制箭镞”的情境,仅仅提示这是“发生在史前的一场部落灾难”。展厅里唯一的声音来自影像中被叠加的背景,打制石镞的声响回荡在展厅四壁。


墨方空间 展览现场


影像中的自述者“或是这场灭顶之殇亲历者,他们从河岸退返到祖先的洞穴,在武器耗尽的战争间隙,困在洞穴里的独白者和族人迟疑、惶惑,深感时日将尽。与此同时,他们又不得不制作和储备武器,紧张的温习着打制方法,准备那一摧崩时刻的来临。”失去上下文的图像,更像是与超越时空的人的基本处境的协商。在他上一个个展“阎洲:从何开始?”(OCAT西安馆,2017年)中,他以相似的手段借用“盗墓者”的题材,影射今天艺术身处的未知与险境。

 

在展厅的后半部分,阎洲围绕两个主题展开叙事,两个主题通过“庇护所”的形象连接起来。在第一个主题中,艺术家邀请5位朋友,分别在闭塞的轿车空间内讲述自己遭遇危机的故事(作品《过渡集》,2019年)。这些故事听起来真真假假,讲述者也处于一种表演与真实面貌之间的状态。


每个故事都足以铭心刻骨,却在有的讲述者平静的语言中显得适足、温吞。往日的危机与今天短暂的安逸之间,阻隔的不是时间给予的淡忘,而是意识里错综的自我辩解和想象中的置身事外。


比如一位讲述者翻看着备忘录里对其夜梦的记录:幽幽的梦中哨声、神秘的经文哼唱和末世降临时与父母关于跳崖的对话,她记梦的原因竟是为了疗愈梦中不断重现的“大撤退”;另一位讲述者则不断咀嚼自身曾经的窘境与爱犬意外离去的必然关联,同时通过他自身曾写过的故事“新婚之夜”,坦露了时而远近的现实困难对他婚姻理解的改变。


墨方空间 展览现场


危机成为今日西欧的庸常和谈资,机场里听到警报的旅客只会不慌不忙地走出机场;在中国,我们对于危机的认识来自于最近历史中的亲历和一条条令人瞠目的官宣与秘闻,来自于封闭带来的对于危机的片段遐想。历史中的危机因无法充分释放能量留下的遗憾,那些充满人事政治和历史时机博弈的时空,在今天危机被全球化定义的时刻里, 被我们化危为安。就像阎洲作品中这些出镜的“演员”演绎的危机日常,夹杂着本就弱小的人性中幸存的慨叹,和视此地为无境的复杂心绪。

 

另一件作品《闻讯赶来的坂茂先生》以一位失落的中国建筑师写给2014年普利兹克奖获得者建筑师坂茂的一封信为由展开。这位建筑师仰慕坂茂那些带有强烈社会关怀的建筑语言和策略,也欣羡他直接参与到社会救助与动员中的成绩。他在信中倾诉今日中国艺术工作的无处可行,今日中国的危机和苦难,并不授予艺术家直接承担责任的机会。他慨叹着个体如同行走在迷雾笼罩的森林,走得越多,无助和困惑就越强。


因而,在这封语无伦次的信中,这位建筑师希望建造一个可以保护自己内心的临时建筑,用类似船体腔骨的结构,构造一个永恒的庇护所,慰藉他这些无所寄托的苦痛哀叹,忧愤愁绪。这个庇护所,与呈现第一个主题的作品《过渡集》中,讲述者所处的封闭空间有着形式上的关联。阎洲调用、虚构了一些历史上的建筑语言中与这种弧形结构相似的片段,替这位建筑师展开历史的考察,寻找往昔和今日的连接点。

 

这两个主题的呈现不是为了强化庇护所与危机之间必然的因果逻辑,而恰恰挑衅了危机弥漫下,建造庇护所这一行为中隐藏的复杂的心理、情感机制,和一些已经泛化在我们意识中的理所当然。艺术家将危机定义为“紧急而被动的时刻”,也是出于对于今日危机所处于的话语结构的指认和批判,也就是危机的危机。他在这次创作中所要探索的,是反客为主的可能,而不是构想庇护所的历史投机。

 

墨方空间 展览现场


这个展览中最为核心而不易察觉的部分,是阎洲对处于紧急时刻的艺术的认识。这不仅体现在他创造性地转述那位失意的中国建筑师心声时,用一幅虚构的建筑师工作室照片曝光艺术创作的后台(他在2018年围绕网络小说/网剧“镇魂”题材展开的调查与创作中,也采取了这一策略,把网剧中的视觉形象伪装进艺术家工作室),或者弥漫在展览中的大量虚与实的互文。


在他批判危机话语的坐标中,在在关心的不是艺术对现实的反馈,而是艺术实践者展开行动的心态、心路和心绪。“紧急而被动的时刻”,也是艺术家在面临创作时刻可能陷入一种应激机制和迷恋于此时此刻的情形下,对自身工作的一种提醒和自我鞭策,尽管艺术实践者、我们每天都生活在比穴居人更紧急的时刻中。

 

文:苏伟

图片提供:墨方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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