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积居奇为什么不可能？

文丨张是之

「囤积居奇」这个词，想必大家已经并不陌生了，各地区各部门都在严厉地警告商家不准哄抬物价，不准囤积居奇。

囤积居奇就是黑心的商人看到商品还要继续涨价，于是就捂着不卖，等到价格更高的时候再抛售，以此赚取高额利润。

熟悉历史的朋友，可能都知道囤积居奇这件事自古有之，而且是屡禁不止，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而就在前几年大蒜、绿豆等农产品价格暴涨时，好几个部门联合下发通知，要求严厉打击囤积居奇，有所得的，没收全部违法所得，并处违法所得5倍罚款；对于没有违法所得的，处100万元以下罚款。

今年疫情的出现，再次出台严厉的警告，同时从重从快从严的处罚也就不难理解了。

可以说，大多数人对这个古老的现象，有一种深深的厌恶和恐惧。

带着教科书上的偏见，对于商人赚大钱谋暴利这事，就以为是一种茹毛饮血的剥削行为，就是一种为了赚钱不管不顾、谋财害命的冷血行为。

但是假如我们抛开教科书的偏见，暂时放下疫情造成的情绪，稍微冷静的地看完这篇文章，也许你会有另外的收获和思考。

前几天在回答读者留言的时候说过，竞争之下很难实现通过囤积居奇来谋取暴利。读者追问你只说竞争之下不可能，但没给出论证过程。

这篇文章就是给出论证过程的。

囤积居奇的两个条件

囤积居奇，商品在囤积之后还能够高价卖出，需要两个前提条件。

其一，是这个商品还存在短缺，市场处于持续的供不应求状态。

其二，则是经营者处于垄断地位，没有竞争者。

疫情当前，全国上下面临巨大的考验，口罩的生产和调配已经交由相关部门接管。

很多人担心口罩如果还是交由市场来运作，那么他们就会囤积居奇发国难财，同时不向市场投放口罩，口罩短缺会进一步造成疫情的扩散，带来更大的风险。

所以，他们的结论和口罩不能涨价的结论一样，这个时候不能相信市场，市场必须失灵。

假若真的如此，口罩生产商可以说是最有动机去做囤货这件事了，生产出来不发货，就等着坐地起价发国难财。但事实告诉我们这不可能。

抛开道德因素的制约不谈，单从经济角度考虑就不可能。

口罩行业竞争激烈

不可能的原因很简单，核心的两个字——成本。

凡事皆有成本，你想通过囤积居奇发大财，要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个成本。

前面说了通过囤积居奇赚黑心钱的两个条件，其一商品短缺供不应求的条件，这个时候的口罩的确是成立的，那我们来看第二个条件经营者是不是处于垄断地位。

答案很明确，口罩这个行业是一个高度竞争的行业，既没有一家独大，准入的门槛也不是那么高。

从 2013 年开始，在雾霾天气的刺激下，大众对口罩的需求激增，刺激整个行业出现爆发式增长，竞争越来越激烈。

2013年前，已注册的各类口罩企业仅有 500 多家。而今天我国经营范围内含“口罩”“呼吸防护”的企业则有 16625 家，是 2013 年的 30 多倍。

企业如此之多，竞争激烈程度可以想象。而经济学的原理告诉我们，竞争越激烈的地方，行业的平均利润率就越低。

低到什么程度呢？一个口罩利润只有几厘钱。

这不是我瞎编的，而是出自中国行业研究网的一份我国口罩市场的销售调查报告中，一位企业负责人说的。

看个图表也许更直观。根据《市界》的报道，国产口罩品牌「绿盾」的生产商，新三板上市公司上海兴诺康纶纤维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它的营收和净利润变化情况如下图。

我们可以对比最左侧 2012 年和最右侧 2018 年的营收情况，2018 年营收更多，但净利润却下降了。

《市界》的报道认为是环保使得雾霾天气变少，所以公司营收下降。这可以解释从 2014 年到 2018 年的营收下降。

但净利润的下降更多的原因很明显，是进入这个行业的企业增加，竞争所导致的。

制造企业平均利润低

我们还可以留意另外一个数字，工信部副部长王江平在2019中国500强企业高峰论坛上表示，中国制造业企业的平均利润仅为2.59%。

平均利润 2.59% 是个什么概念呢，投入 100 万，一年才能赚不到三万块钱。这个钱还没有考虑机会成本的问题，还没考虑通货膨胀的问题。

如果你 100 万拿来买套房子，加上银行的杠杆，说不定赚的都比这个多。

想想你的房贷利率是多少，再看看一个企业的融资成本是多少。

网上查到的数据显示，2019 年民营企业贷款方面，前 5 个月民营企业的平均贷款利率是5.98%。

这还是能贷到款的情况下，那些很难从银行贷款而不得不转向私人借贷的成本更高。

这些数据都什么意思？

口罩这个行业是一个没有垄断、高度竞争、薄利多销的行业，利润率低所以需要资金的高效快速周转，估计才能勉强生存下来。

囤货居奇哪有那么简单

囤货居奇？在那些喊打喊杀的人的的想象中是很容易的，以为就是买几箱放家里坐等发财就行了。但事情哪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疫情突发，口罩短缺是不假，但春节放假、工人返乡，原材料、物流，上下游都停产停运。

资金需要周转，原材料需要进货，工人工资奖金需要照发。囤货？

先不说厂房、租金、设备等等这些过去的历史成本，就是人工、水电、原材料、贷款利息等等这些直接成本，就可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还有口罩存在的有效期问题，无论是厂商还是医院，平时都不会有大量的囤货库存。

总而言之，囤货居奇在口罩这个竞争激烈的行业，你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我们进一步追问，如何才能使得一个行业形成激烈竞争没有垄断的局面？

不用任何的道德约束，无外乎还是相信市场、放开市场，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

2020年01月31日，本文首发胖兔财经，略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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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Octav Bancila，Agricultural Lab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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