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平平无奇的酸菜有一天也能成为顶流,并且引发了一场行业地震。相关企业纷纷开始自救。3月16日凌晨2点,在央视315报道“土坑酸菜”大约5个小时后,太二酸菜鱼在微博发了一份声明,指出与报道中的涉事企业没有合作关系。不到10个小时后,太二又在公号上发布了一份《酸菜安全报告》,详细附上了酸菜产品检测报告。在太二的带动下,渝是乎、有家酸菜鱼、姚姚酸菜鱼等酸菜鱼企业,安井冻品先生、天味食品、何氏蹦蹦鱼等供应链企业,接连发布声明、公开检测报告,以此自证清白,让消费者安心。这样的情形很罕见,不少人笑这些企业“满满的求生欲”,尽管这求生欲背后不无悲凉,因为他们原本不必如此。
纵观太二们的声明,基本都包括四个方面:第一,和涉事企业划清界限;第二,指出现有的供应商具备资质;第三,附上产品检测报告;第四,派工作组到供应商处督查。对于一家确信自己没有问题的企业,以上四点应该说是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但有些网友却觉得不够,他们对此并不买账,而且他们的反诘看上去甚至有些道理——供应商有资质能说明什么?有资质就说明供货没问题吗?插旗菜业也有资质,人家还和康师傅这种巨头合作,结果呢?
插旗作为龙头企业尚且如此,其他的又能好到哪里去?现在一个个说跟它没合作,那你们合作的那些供应商,就确定没问题?
检验报告贴出来有什么用?插旗给康师傅的酸菜,你觉得会没有检验报告吗?而且检验报告只对送检的样品负责,其他没送检的,谁能保证没问题?
这一个个反问,还真是让人无从反驳,仿佛太二们唯有“剖腹取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其实,这些网友之所以会不买太二们的账,根本原因在于:酸菜在消费者心目中“塌房”了,有相当一部分人就表示,以后再也不吃酸菜食品了。
相比于这一点,我们更该关注让消费者有如此反应的“土坑酸菜”,究竟是不是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3月16日上午,插旗菜业的某员工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的老百姓都是这样腌制的”,这应该不是一句虚言。华容县素有“中国芥菜之乡”的称号。早在2019年,华容县就通过设立蔬菜产业服务中心,实现芥菜种植面积23万亩,年产量突破120万吨,成为全国最大的芥菜集中生产区;芥菜系列加工产品,占据全国同类产品销售市场60%以上份额。近年来,芥菜已成为华容县强农富农的支柱产业,以芥菜为主的蔬菜种植、加工、销售全产业链,年产值达50多亿元。上述员工介绍,插旗镇全镇加上邻镇大概有五十几万人,其中二三十万人都是靠芥菜为生。所以,对于“土坑酸菜”,我们并不能高高在上地一概予以否定;至于当地“全面叫停土法腌制”的做法,在舆论压力之下可以理解,但值得商榷,毕竟这不是偶发的个例,而且背后关系着数十万人的生计。事实上,“土坑酸菜”里让人难以接受的赤脚踩食材,在其他行业也存在。2018年,茅台集团推出微纪录片《人生致味》,其中第一期《曲间芭蕾》就记录了少女“光脚踩酒曲”。
△《曲间芭蕾》视频截图
可以说,腌制酸菜的过程中用脚踩,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在当地反倒可能还是延续了多年的“古法”和“传统”,只不过外人看到后,他可能会惊掉下巴,感到恶心。当然,从央视的报道来看,抽烟和吐痰在当地的“土坑酸菜”里很可能也比较普遍。从这个角度来说,“土坑酸菜”被全网声讨一点都不冤,至于“老‘痰’酸菜”的标签,一时半会也别想摘掉了。
酸菜在消费者心目中的形象遭到了重创,酸菜行业要凉了吗?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目前,我国有4.8万家酸菜相关企业,其中江苏最多,接近8000家。从成立时间来看,成立于5年以内的酸菜相关企业占比57.84%,成立于1年内的占比9.14%。由此可见,酸菜近年来发展势头迅猛。另据了解,目前国内市场的酸菜需求量为9000万吨~1.5亿吨/年,正处于增量阶段。
△图自摄图网
在餐饮行业,对酸菜需求量大的首推酸菜鱼行业。NCBD(餐宝典)的数据显示,自2017年起,中国酸菜鱼市场规模持续增长,2021年已突破1000亿元。酸菜鱼头部品牌太二,近年来也持续高歌猛进。2月22日,九毛九发布公告称,预期2021年溢利不少于3.3亿元,增幅不低于165.9%;期内预计收入不少于41亿元,按年增幅不少于51%。而能有如此漂亮的业绩增长,首先要归功于太二,其门店数从2020 年12月31日的233家扩张至截至2021年12月31日的350家。除了酸菜鱼,酸菜火锅也开始普及。2021年以来,海底捞、湊湊、巴奴等知名火锅品牌都推出了酸菜锅底,酸菜成为火锅界的新宠。可以说,酸菜不会凉,“土坑酸菜”带给行业的只是暂时的低谷,长远来看,酸菜的市场一定是持续增长的。
插旗菜业和另一家被点名的锦瑞食品已被立案调查,这是它们咎由自取,不值得惋惜。而对于广大酸菜餐饮企业来讲,这次明明是供应商的问题,却偏偏要餐企来承担顾客流失的后果,简直比窦娥还冤。对它们而言,这两天可能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一句话:得供应链者得天下。目前有的企业已经自建供应链,这很好。还有更多的企业,它们或者没有条件,或者没有必要,没有自建供应链,而是选择了外面的供应商。对于这些企业,难道就只能听天由命,随时准备背锅吗?有的企业会参考其他行业请代言明星的做法,在合同里约定,万一对方出事了(比如偷逃税被查),自己可以获得怎样怎样的赔偿;同时,不定期派人深入厂区督查,确保安全放心。当然,以上办法取决于合作双方的实力对比。那么对于实力弱小的餐饮企业,该怎么保障它们的权益呢?而且既然是在同一条产业链上,单靠需求侧尽心尽责,也不是长久之计。怎样能让供给侧自律,不再违规违法,不再对国内外市场搞“双标”?网上近日流出一张截图,说的是早在2015年,就有人爆料插旗菜业生产环境存在严重问题。
此事真假存疑,但确定无疑的是,2018年华容县就发布了“酱腌菜”行业专项整治工作方案,提出严把原辅材料、生产过程控制、产品出厂检验三道关……严查土坑发酵制作酸菜,对卫生或生产条件差、不按标准规范和规定流程组织生产等不按规定范围、限量和标准使用食品添加剂的生产经营单位,一律责令停产整顿,监督整改,召回问题食品。整治行动不可谓不严,然而时隔四年,却依然曝出“老‘痰’酸菜,‘足’时发酵”的问题,到底是当年的专项整治没落实,还是整改原本就不到位?
要论对行业的杀伤力,能和2022年3月的“土坑酸菜”相比的,近些年大概就是2008年9月的三聚氰胺。不过酸菜和奶粉不同,没那么随随便便就找到国外的产品来替代。正因如此,为了从业者和消费者的共同利益,酸菜的低谷期必然会比国产奶粉的短很多。在这个过程中,需要相关各方的共同努力,大家都是历史进程的推动者。到那时,我们再回望2022年的315,或许还会记得那个爱吃老坛酸菜牛肉面加个双汇火腿肠的邓伦粉丝,或许还会记得那句经典的东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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