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版《草木人间》远比电影恐怖：落入传销窝点真的会疯！

电影《草木人间》剧照（图片来源：豆瓣）

本文为《方圆》杂志原创稿件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近期

电影《草木人间》引发了广泛的热议

作为国内首部涉传销题材的电影

它以真实的故事为蓝本

深刻揭露了传销组织的洗脑内幕

让人触目惊心

当电影照进现实

普通人是如何被骗去搞传销的？

逃离传销窝点有多难？

传销组织成功“驯化”一名新人需几步？

今年3月27日至28日

江西省修水县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

非法传销案

现实版《草木人间》的故事

远比电影更恐怖

未来“公婆”想见儿媳

2022年1月初，贵州21岁女大学生小田通过某交友软件认识了男友杨某。网恋几个月后，杨某热情地邀请小田来其江西老家见面。尽管是初次线下“奔现”，但两人相处得很愉快，在进一步交谈后，杨某还表示，自己的父母很想见见这个未来“儿媳”，希望她能去家里坐坐。

带着对爱情的憧憬，小田准备了些水果礼品，和男友一起前往位于九江市修水县的一处居民楼。但让小田震惊的是，她刚进入男友“家”中，手机就被人拿走，掐断通讯，身上的行李也被搜刮干净，项链、戒指、充电线之类均被放到小房间里锁起来。在完全被控制住后，房间里有人告诉小田，她必须交钱加入这个组织，如果不从，就会挨打挨骂。

看着房间里被钉死的窗户、贴上的遮光纸，以及身边咄咄逼人的年轻人，小田这才醒悟——自己被骗进传销窝点了。

为了少挨点打骂，小田表面上开始迎合他们，假装认真地听他们说话，积极表现自己，并主动和窝点成员聊天、搞卫生、做饭。

2023年1月，爷爷过世的消息传来，小田忍不住失声痛哭，传销组织勉强同意她回老家。但就算回家了，小田也不敢报警。直到窝点里一个大学生被要求用手机在网上聊天骗人时，告诉对方自己被传销控制，还发了一个定位。由此，一个遍布江西多地的传销组织浮出水面。

如何突破新人的心理防线

与小田一样，许多年轻人甚至大学生都因网恋奔现或找工作陷入传销窝点。在网友报警后，警方根据定位一栋栋楼搜查过去。

当警方将一座毫不起眼的居民楼顶层房间强行打开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不大的三居室的窗户用木条钉死并贴上遮光纸，一溜铺过去的地铺上住了十几个年轻人。因为长期门窗封死，房间阴暗潮湿，空气不流通。屋里的年轻人大多身形消瘦，身上手上都长了疥疮和湿疹，皮肤惨白，状如“吸血鬼”。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在意识到进入传销窝点后，他们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但传销组织有各种手段来对付他们，比如窝点内的所有人员聚集在一起，由几名男性“老员工”将被害人强行摁在地上，一名男性为其“打飞机”，其他人围观。

这是该传销组织为突破男性被害人心理防线的一种管理手段。传销组织认为，举行这种“仪式”，可以加速新人和老业务员的融合，让他们更快地接受“驯化”。然而，经历过此番身体和精神上的践踏，被害人往往很难再回到从前的生活。

被“洗脑”成功只需5天

这个以何某为首的非法传销组织，往往通过网络社交平台以网恋奔现或介绍工作为由，将被害人骗入传销窝点，以高额回报为诱饵，采取封锁门窗控制人身自由、洗脑、威胁、殴打等方式，引诱、胁迫被害人以每份2800元的价格购买实为虚拟产品的某生物发展有限公司（下文简称“天狗”）的养生产品和化妆品，被害人购买产品后即被认为加入该非法传销组织。

在这个传销组织里，实行严格的“五级制”管理模式，自下而上包括业务员（又叫老板）、业务代表（又叫撑家）、业务主任、业务经理、高级经理，以直接或间接发展人员的数量或销售的产品、取得一定的层级作为计算报酬和返利依据。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从被骗入进入传销窝点到突破心理防线后“驯化”成功，往往只需要5天。

第一天，新人进入窝点后被搜身、控制，窝点里有人负责“唱黑脸”，有人负责“唱红脸”。“唱黑脸”人的会安排两个成员去夹着新人睡觉，和新人聊天，打探新人的心理动态。为了防止新人逃跑，传销组织每天晚上还会“数星星”：即每天都有人在客厅守夜，不能睡觉，防止新人逃跑或产生过激行为。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第二天，“数星星”的人会先把早饭做好，然后把大家叫醒起床洗漱，都洗漱完了以后，就会通知主任起床，其余人在男寝室门口站成两排，列队欢迎主任。等主任洗漱完，大家就会聊天、做游戏，吃早饭。之后，“唱黑脸”的人给新人授课，主要是讲“父母的苦与难”“期望与回报”等话题，主要意思就是要赚到钱去孝顺父母。上课的目的是为了拉近与新人的关系，让其放松戒备。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第三天，通过新人之前分享的工作经历、家庭环境以及观察他们在窝点里的为人处世情况，组织会专门挑新人“刺”，如大声辱骂、恐吓、甚至殴打新人。同时告知其“投资一份产品，每个月赚11.9万元”。下午或晚上，组织会举办“欢迎主任回家”的仪式，有专人给主任端茶、递水、擦鞋……这些都是做给新人看的，让其知道，在这个组织里面，只有爬到高层才有好的待遇。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第四天，叫“感染”日，这天不安排早饭。之后，新人继续上课，组织会告诉他们，组织干的不是犯法的事。这天中午，他们会吃得比较好，让新人产生感激的心理，之后更容易屈服。饭后，会有人给新人播某短视频平台上的“地铺上的英雄”（传销组织自称“地铺上的英雄”，这个视频展示了传销成员的生活状态，他们最后都获得了成功，也赚到了钱），以及组织成员出去玩、发工资数钱的视频。

第五天，为了让新人出钱投资，主任会问新人有多少存款，一般情况下新人至少要投资存款的一半。如果新人没有存款，就会让其去找朋友借，并告诉新人，如果想要加入“天狗”，最少需要购买一套产品。等大主任问“我听说今天有喜事，是谁有喜事啊？”这个时候，新人就会说自己要交钱加入这个组织，然后签一张“天狗入职表”单子，单子上面要写新人的个人信息和银行卡，还要写上“我自愿加入天狗”。

至此，洗脑成功。

“地铺上的英雄”被公诉 

在严格的管理制度和“驯化”手法下，这群“地铺上的英雄”表面上过着平静、规律的生活，但因为生活环境和伙食极差，他们大多数人身体状态很糟糕，同时，因为被逼迫着向亲戚朋友借钱，心理状态已几近崩溃。

2023年1月至4月，该传销组织位于江西省内的多个窝点均被查获，至案发时，该传销组织发展的总人数已达160余人。

因案情重大、复杂，在案件立案侦查之后，修水县检察院迅速成立办案组，提前介入、引导侦查。

立案侦查之初，该院查获的涉案人员就有30多人。这些涉案人员是否全部构成犯罪？如何查明成员间的上下级关系？为确保取证工作符合指控犯罪需要，检察机关先后多次与侦查人员会商案情，并提出针对性的建议，均获采纳。同时，对于案件中强制猥亵等犯罪手段，检察院主动引导公安深挖犯罪并监督立案。

2023年12月，被告人何某等人因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非法拘禁罪、强制猥亵罪、抢劫罪被提起公诉。办案检察官在形成的1000多页的审查报告的基础上，重点围绕网络传销团伙组织架构，精准地厘清了每位犯罪嫌疑人的地位作用。

2024年3月26日，该案于召开了庭前会议，并于27日至28日连续两日开庭审理。庭审中，作为组织者、领导者的何某却始终否认其最高领导者的身份，试图逃过法律的制裁。

办案检察官通过庭审讯问、条理清晰地列举证据，准确有力地反驳了被告人的辩解和辩护人的意见，向法庭在场人员清晰呈现出案件脉络。

本着教育挽救的原则，办案检察官在提出量刑建议时基于宽严相济的刑事司法政策，充分考虑和区分了被告人的不同情况，综合考虑参与时间长短、参与程度、认罪态度等多方面因素，对涉案的主犯提出从重的量刑建议，对其余被告人提出从轻的量刑建议。

在庭审中，办案检察官当庭对32名被告人进行了训诫：“希望你们能直面错误、正视所犯罪行，从中汲取教训、认罪服法；也真诚的希望你们接受改造后重新回归社会，堂堂正正做人。”

最后陈述时，绝大部分被告人均表示认罪悔罪，后悔自己不该助纣为虐，给众多被害人及其家庭带来了痛苦。

截至发稿，该案尚未宣判。

编辑丨肖玲燕  设计丨刘岩记者丨刘亚通讯员丨丁任霞、陈蒙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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