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丨黄健:天南地北的战友们,你们好吗?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黄健,1953年出生,江苏省张家港市人,1979年考入人民大学新闻系。曾任国务院研究室综合司司长,江苏省政府研究室主任、省委研究室主任,省委副秘书长,省政协文史委主任。2017年退休,留任江苏省宏观经济学会会长。
原题
念 战 友
1973年冬。舟嵊要塞区。枫树墩教导队。当兵第一年。
部队常驻海岛,我在守备连,步兵班。训练内容主要有:“五大技术”,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土工作业;“三打三防”,打坦克、打空降、打登陆,防原子、防毒气、防舰炮;战术训练,防御与进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枫树墩是师教导队驻地。每年国庆节后组织集训,培养战士骨干,集训后回连带新兵。连长让我参加集训,嘴上不说,心里高兴。教导队里班长姓孙,1969年兵,山东人,高个子,瘦瘦的。都是当兵的,刚刚认识,很快就熟了。
开训第一天,海岛第一轮寒潮,北风呼呼,一个劲地刮。科目是队列训练,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训练场上,教员边讲要领边示范,学员列队,微丝不动。开始时觉得脸上耳朵冻得疼,很快全身麻木,整个人晕晕呼呼的。
一切行动听指挥,没有一个人吭气。班长与我隔开两个人,眼睛余光瞥见,他身体在晃,搖了几下,软绵绵倒下。两个战士连扶带背,送回宿舍。稍许慌乱后,继续训练,一会倒一个,又倒一个,不到10分钟,倒下四五个。
区队长一看不好,改训练科目,练钢枪刺,通常连续突刺30下,就会大汗淋漓。练刺杀又出问题,皮肤冻脆了,机柄刮手上,一刮一层皮,血慢慢往外流,枪托上红红的,好几个兵这样。刺杀搞不成,绕着训练场跑步。
训练收兵回营,班长坐床上,脸色蜡黄。中午有病号饭,一碗面条,两个鸡蛋,他吃掉一半。下午就去住院,据说原本身体有病。我与老孙不在一个营,教导队相识三日,慌乱间匆匆一别,从此后再无消息。
1977年夏。沙洋公路。五公里越野。当兵第五年。
那天是“八一”建军节,酷热。营里组织竞赛,5000米越野,各连三班参加。全副武装,携带枪枝、弹药、子弹袋、铁锹、水壶、挎包、手榴弹、背包、雨衣、武装带10样东西,20来斤。东西不算重,就是带子多,勒得人透不过气来。
我在三班当班长,班里10个兵。事先练过,掌握每个人的体能情况,据此制定协同方案。按照预案,我带头跑在前面,把握好速度与节奏;行进中,体力好的给体力弱的背枪;副班长殿后,不让队伍拉得太长。
按规则,比赛成绩以最后一名战士过线为准;途中可以互助,终点前300米,各人的枪各人扛。赛前测试,跑完全程,大概24分钟左右。最担心的是一个1976年武义兵,细高个,腿很长,协调性差,走路一跷一跷的。
上午9点整,我们班第一个开跑。烈日高照,热得不得了,汗出得眼睛睁不开。300米后,武义兵的枪被副班长接过去。不到5分钟,胃里翻江倒海,早晨炊事班加餐,每人两个鸡蛋,全部吐得精光,人反倒舒服了。
10分钟后,不觉得热了,好像也不出汗了。脑子全木了,经过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人,不知道,只是机械地跑,不停地跑,跑啊跑。临终点300米,听后面武义兵喊,“枪、枪、枪”,他还记着自己背枪呢。
回头看,这兄弟有点吓人,脸色发紫,满嘴白沫,眼半张半闭,人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跑。离终点50多米,他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两个战士不由分说,一人拉一只手,拖起来就跑,快速冲刺,直到终点。
全班人倒在地上,喘息不止,动弹不得,好半天回过神来。比赛成绩超过预期,不到21分钟。其他连队的三班一看我们跑成这个样子,多少有点胆寒,而且临近正午天气更热,结果我班跑了第一名。
武义兵担架抬回营房,检查时发现,大腿外侧全破了,公路上沙子擦的,泥沙鲜血凝成一片。他一个劲喊肚子疼,翻过来侧过去,床上躺不住,在地上直打滚。我们看着干着急,连队卫生员束手无策。
他一边呻吟,一边呕吐,吐出来一些黑色粘液,那几天连队又没有吃过黑色类食品。衣服泡在盆里,一盆红水,大家莫名其妙。现在才知道,这是典型的胃出血。1979年春上前线,参加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他叫王初红。
岁月不再,青春长在。
初红老弟,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天南地北的战友们,你们好吗?
咱们连的小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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