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英”票房超26亿，但中国票房最高女导演贾玲说：我的快乐永远缺了一角 | 草地周刊

【编者按】截至2月17日，喜剧演员贾玲首次执导的电影《你好，李焕英》票房已突破26亿，口碑与票房双双逆袭。专业机构预测，其最终票房可能达52亿。目前，贾玲已超越刘若英成为“中国影史票房最高女导演”。

昨日，“贾玲：我的快乐永远缺了一角”登上热搜，起因是她的母亲李焕英在自己刚上大学时就已意外过世。在与《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谈及母亲时，她言语间满是遗憾：“有时候你觉得你的成就最想让那个人看到，可是她已经看不到了。”

从2010年春晚略有争议的首秀，到2021年春节档口碑票房双丰收，贾玲的这份收获对旁人来说，可能有些意料之外。但是，如果重温本报2015年对贾玲的采访报道就能知道，这份沉甸甸成绩对于那个肯吃苦又乐天的贾玲而言，并不突然——

鲜香热辣的“女相声”贾玲

首发：2015年1月9日《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

作者：新华每日电讯强晓玲

实习生：郝慧泽、傅明戈

她曾是春晚舞台上第一个女相声演员，“酷口相声”开创者、“新笑声客栈”女掌门……

她是“百变大咖秀”里风情万种的“梦露”，霸气十足的“雪姨”，搔首弄姿的“千颂伊”，她更是颠覆形象“逆天”表演的“阿宝”“火风”“周晓鸥”，像到连自己都被吓到的“刘欢”……每一个极具反差的模仿角色被速燃成网络狂欢时，她自嘲，“我是在用‘绳命’演出。”

此前，她更是以“傻大姐”形象出现在一款知名口香糖的广告里，“情人眼里放烟花，砰……”蓝花裙子包裹着胖胖的身材，夸张、痴狂的摇摆中给人信心。

身处娱乐圈多年，她仍保持着一贯的简单、淳朴。对喜剧表演的热爱与投入，让她对一些娱乐节目不设防。

此前，一档地方卫视的“真人秀”节目中，一个诋毁农民的形象让她引起众多网友的质疑甚至谩骂。直呼“被黑”的她说：“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我怎么会讨厌农民呢？”

其实，这与她讨不讨厌农民无关，与节目炒作有关。事后她形容自己，“傻！”而此间也不断有媒体爆料，2014年真人秀虐星大戏令许多明星与导演组撕破脸。

初冬的午后，天蓝得不留一丝痕迹，一夜的狂风吹散了笼罩京城多日的雾霾，一束暖阳射进这间不大的麻辣串串馆，带着香爨的味道，温暖、朴实。

不时习惯性的扒拉扒拉额前的乱发，坐在《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对面的相声演员、娱乐明星贾玲不“装”，衣着更是简单、朴素。当服务员端上红油锅底后，牛肉、蔬菜、鸭舌、鸡翅等各种串串儿被她一股脑推进高温汤锅，在吐着气泡的咕嘟声中，渗透、蜕变……

贾玲对麻辣烫的喜爱就如自己演绎过的一个个角色一样，在慢火的熬煮中成就了又麻、又辣、又鲜、又爽的美味。

新华社照片 新华社记者金良快摄

不希望被拿来“炒作”

舞台上贾玲夸张、搞怪、扮丑、反串，自毁形象，赢得了众多观众的心。生活中，她却始终低调行事，唯恐自己成为与作品无关的“八卦”明星。

贾玲在《百变大咖秀》中的精彩表现，粉丝数量几天涨了十万。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身边的人“花钱去涨粉儿了”，当得到否定答复后，她坦然了许多。

2014年，贾玲的新笑星形象更是频繁出现在各地方卫视的综艺“真人秀”节目中，对于之前一档引起观众网友反感的节目，当初贾玲并没在意，也并不想过多解释。

但一次聚会席间，朋友表达了自己父母在看到节目后对贾玲表现不满时，贾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老年观众是玻璃心，他们不会理解电视上各种节目背后的复杂。”“我不能因为这档节目伤害到他们。”于是就有了2014年10月30日贾玲在微博中的那封郑重的致歉信，对节目中自己的种种被“黑”做出了诚恳道歉及解释。

贾玲眼里，农民生活不易。微博中，贾玲转发最多的也是帮助农民卖农副产品的信息。她甚至筹划着建立一个信息网站，帮助农民卖农副产品。

“我很在意节目把我弄成讨厌农村的人。”贾玲说，自己不愿意炒作，“更不愿意被别人利用来炒作，不管它是正面、负面的。”

贾玲说自己是个简单的人，有时无法面对复杂的问题，“我师傅就曾说‘贾玲你变了’，我说‘师傅我没变啊，我从认识您到现在一直都这样。’他说，‘你现在接触的人、你所处的环境都在变，而你本人还是原来那样，你没有跟着变，那就是变了。’”贾玲说，师傅冯巩曾经的这段话，今天听来似乎明白了一些。

贾玲、瞿颖、沙溢、李菁（从左到右）在《喜乐街》中即兴表演 新华社记者金良快摄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贾玲成为唯一

“我不是愿意炒作自己的人，我更愿意用作品说话。”一直低调行事的贾玲始终没忘师傅冯巩的教诲。冯巩因当年引起文化界不小震动的中戏“相声大专班”而与从小爱好文艺的贾玲结缘。

来北京上学之前，这个南方小姑娘知道相声，也仅仅知道有个马三立是说相声的，但并没想到自己会和相声结缘，并且成了第一位上春晚说相声的女相声演员。

在贾玲庆幸自己成了著名相声演员冯巩的学生时，冯巩也注意到这名来自农村，学习相声有股子犟劲的丫头。她身上的灵性和喜剧天赋，让冯巩更愿意带着她多登台多实践，更是“给孩子们机会走出去。”

大学毕业，加入“北漂”大军的贾玲租住在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地下室里，朋友玩笑“狗进去也只能竖着尾巴”的地方。“有一次和师傅去演出，我忘带演出服了。师傅和我一起去家里拿，他第一次看到我租住的地方，出来后，师傅就对我说‘我不保证别的，但至少要让你把这一年的房租钱挣到。’”

为了生存，贾玲到处接活儿，表演、话剧、写本子，甚至在酒吧打工。

登上春晚舞台之前，贾玲参加了不少央视及北京台的相声大赛，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新颖清新的演出形式，深受广大年轻观众的喜爱。期间《望夫成龙》《大话捧逗》《爱拼才会赢》《怎么了》《短信传情》等更是让这个会说相声的女孩子为观众所熟知。

一次演出排练，贾玲的男女合说相声被同在现场的姜昆听到，“这个相声太有新意啦！”于是把节目推荐给了春晚导演组。经过层层审核过关，贾玲最终获得了上春晚的机会。

这就是2010年第一次上春晚的《大话捧逗》，该作品此前已在北京电视台综艺节目里上了备播，一旦播出，便不符合春晚节目要求的“首播”“新作品”。恩师冯巩为了“孩子这段相声能上春晚”“四处托关系”，最终北京电视台撤下了这个节目。

“《大话捧逗》也是师傅御用编剧邹僧为我们特意创作的。”贾玲说自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成长起来的，“师傅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打开了相声表演艺术的一扇门。”而当年“相声班”三十多个学生，如今还在从事和相声相关工作的人已不多，班里十几个女孩子更是只剩下贾玲一人。

沙溢（右）、李菁（中）、贾玲在《喜乐街》中即兴表演 新华社记者金良快摄

“我现在很幸福”

“我总觉得现在很幸福，回头看一切的痛苦我都觉得挺幸福。”贾玲不愿意多谈自己曾经的辛苦打拼，但提起她在刚上大学时就意外过世的妈妈，言语间带着遗憾，“有时候你觉得你的成就最想让那个人看到，可是她已经看不到了。”她说，“我总跟身边的人说，要珍惜和自己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光。”

红起来的贾玲时不时总会说，“我就是山里的孩子，如果没有我姐姐，我的一切都是零。”

姐姐贾丹大贾玲5岁，但不论是从小学舞蹈、上艺校，还是后来坚持请家教、让贾玲考中戏，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学习深造的机会，贾丹为妹妹放弃了许多，却赢得了更多。

2001年，贾玲考入中央戏剧学院。那个夏天，贾丹也收到了中国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艺术专业的学费高，两个孩子加起来每年就要两万多块钱，这还不算两个人在北京的生活费。“好事成双”对于这个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来说却是痛苦的抉择、牺牲和放弃。

两天后，贾丹把通知书藏了起来，她拿出在电视台工作后积攒的一万多块钱交给贾玲，“姐姐不上大学了，姐姐上班供你上学。”贾丹放弃来之不易去北京求学的机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了湖北襄樊电视台。2010年，得知贾玲要上虎年春晚的消息，贾丹比妹妹还激动。

姐姐的苦，贾玲心里明白，她曾在博客里写道，“欠贾丹真的很多。如果没有我，她肯定已经成为一个知名的主持人了……唉！算了，既然有我了，我就要让贾丹过得幸福，既然有我了，我就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给贾丹。”

贾玲说自己现在是个知足的人。做节目遇到不开心，贾玲就会想起家里小时工阿姨的话，“过去了，都没事儿。”“阿姨15岁被拐卖，17岁被逼着生了孩子，生完孩子后逃跑，跑了被抓回去，然后又跑……阿姨说那阵子什么割脉啊、喝农药啊、触电啊各种寻死觅活……”贾玲说，阿姨的故事让人不寒而栗，“可她乐观的表情，好像在说别人一样。”沉默片刻，贾玲说，“今天的我还有什么不知足，曾经的苦又算什么。”

相声的坚守，更是对喜剧的热爱

“没有哪个女的，舍得像我这样，破罐破摔了。”贾玲解放天性、不顾女人形象的演出，带给人们惊喜和欢乐，也让她在喜剧界独树一帜。夸张的喜剧表演对女演员来说，心里难免有道坎，贾玲则早已卸下这个包袱，自嘲是“没穿衣服在圈里行走”。

有评论表示“女性自身的劣势表明女人不适合说相声。”贾玲对此不以为然，别的艺术领域里，女人都可以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不论中外，女喜剧演员有很多。在今天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女性不但可以说相声，而且还会有属于自己的优势，“女性完全可以让相声变得更加多姿多彩。”

刚刚小有名气时，贾玲和几个同学办起了“新笑声客栈”，自己创作，以全新的表演形式来说相声，独创出一种新型的说唱表演的曲艺形式“酷口相声”，并逐渐得到年轻观众的喜爱和认可。

“很受欢迎，但‘新笑声客栈’却没有因为‘酷口相声’坚持下来。”贾玲说，大家都没有经营管理的经验，“票价实在太低，20块钱听场相声，出来还不够交停车费的。”她调侃道，“唉，不给当女强人的机会啊！”

“在这个男人占据统治地位的领域里，对女孩子来说非常不易。近些年来演出不少，为观众奉献了很多‘无聊’的段子。”贾玲说相声演出后台没有女演员的专门更衣室，登台前换装是在卫生间。

“其实我也一直不希望女孩说相声，挺难的，真的挺难得。”对于相声的坚守，贾玲自己也很矛盾，“啥时候能看见春晚舞台上出现两个女孩子说相声，那才真是欣慰。相声原来也可以由女孩子站在台上……”

从2008年与白凯南合作，到2010年上春晚，观众非常喜欢这对天生带着喜感的“新笑星”，贾玲说，“我们天生互补型，但现在适合男女合说的相声太少了……其实这行挺难的。”

在中戏学习期间，传统相声的说学逗唱是基本功，但贾玲说，现在传统段子已经很少说了。

“一首歌可以唱二十年三十年，可一个相声我讲一遍你笑，讲两遍你笑，讲第三遍你还笑么？”当《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问及传统相声的创新时，贾玲拎起汤锅里一串肉丸，表情一脸凝重，“观众已经不爱吃丸子了，您还硬给人上，这不行。”她停顿片刻，“但您可以在丸子里面加上点鱼子什么的，有营养、口感好、有卖相，那不就有更多人喜欢了吗？”贾玲一边反问，一边找到答案般开怀大笑。

如今，贾玲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喜剧表演上，“我爱相声，其实是爱喜剧，我爱一切让人开心的东西。”生活中的贾玲是个乐天派，拒绝一切令人不开心的事情。

恨嫁的小女人

“我摸过男人的手，那是在掰手腕；我挽过男人的胳膊，那是在过肩摔……”不久前，贾玲在《一起笑吧》综艺节目中夸张、搞笑地吐槽了剩女的“心塞”遭遇。

对于外界一直关心的感情生活，贾玲拿出喜剧演员的幽默，一脸严肃地表示：“感情生活一直都很稳定———就是没有。”语毕，她第一个打破僵局开怀大笑，弯弯的眼睛下，咧开的嘴角两旁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能不急么，急死我了。”

贾玲自称当不了女强人，也怕当女强人，“女孩儿嘛，找个好老公就挺好。”话锋一转，又自嘲道，“哎，没办法，谁让咱能力太强。”

贾玲说自己的职业对择偶造成了一定的限制。“一般人择偶对男的要求是阳光、帅气、幽默；对女的则是温柔、漂亮、贤惠、善良。谁也没说对女的要求是幽默、搞笑......”

恨嫁的贾玲一度错过买房的最好时期，“谁承想，嫁不出去。房价却越来越高，早知就早买啦。”

生活中的贾玲随便套一件帽衫、运动裤就出门了。她笑称不会刻意打扮，没什么超黑、口罩之类的东西，“像我这种扔进人堆都不会被发现的普通打扮挺好，要不然准引起围观。”贾玲的很多衣服都是身边的朋友捎带脚给买的，“要我花一万块钱买衣服，我可想象不出来。”

面对不断飙升的体重，贾玲晒出大学时的照片，调侃着自己“姐也瘦过”。“不过还是瘦点好，起码观感好啊！”一串开怀的笑声在升起的热气中翻腾。

面前的红油锅底里还在咕嘟着各种咸香诱人的串串，空气里早已弥漫着令人开胃、诱发食欲的麻辣香味，这味道没有咖啡馆里来的情调、高端、洋气，但她热辣、“接地气”的浓香早已涌进众多喜爱这个会说相声的“傻丫头”的观众们的胃里、心里、记忆里。

监制：易艳刚 | 责编：赵岑 | 校对：莫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