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有你就好！
第423片树叶儿
1
中午回去时，跟二老扯闲篇，老爷子忽然说，哎，那个结婚50周年的，你们年轻人叫什么婚啊？
我一愣，答不上来呢。好好的问这个干嘛？
老爷子很若无其事的说，我跟你妈结婚明年就是50年了。
我表示大吃一惊，装模作样掐指算了，老爷子说不会错的！
老妈在边上附和了他，说我们20岁结婚，明年70啦！
这个其实我们早就知道的，我还是假装大吃一惊了：不会吧？这么早？！老爸你当年就是拐骗无知少女嘛！
老爷子撵我，去去去，没大没小的，有你这么跟娘老子说话的嘛！
我笑了说，你们也不要管什么金婚银婚了，明年一定给你们去拍一套婚纱照！
老爷子乐了，仿佛说中了他的心意。老妈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捂着嘴说，丑死了呢！
我正色道：你们到底拍还是不拍撒？老妈慌忙说，我反正听你老子的！
我就很郑重的说：小范同志，婚姻是个人大事，主意要拿定了，不然回头哭都来不及！
老爷子板了脸冲我说：滚滚滚！主意要是拿不定，就没有你什么事了，轮得到你胡大咧嚼的？
2
我记得那年二老结婚40周年前，也是有过拉他们去拍一套婚纱照的想法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没拍，也许是我老妈不看重吧，也或者是老爷子说还是等50周年再拍会更有意义。
说话间竟然十年就过来了。
我们都会感叹，人生其实又能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虚度啊。
十年，对于有的人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该吃吃，该喝喝，该疲于奔命辛苦挣钱，该胡吃海喝呼朋唤友，日日依旧，年年故我。
对有的人却是有天大的变化呢。比如我吧，这十年一眨眼间孩子十岁了，到我的胸口高了，他妈妈都抱不动他了，他都会跟我感叹生活怎么很无聊了。
这十年之于我，是沉重的繁琐的欢乐的愁苦的十年，很多跌宕起伏的故事都是在这十年里发生的，而故事未完，正如属于我的人生还在继续。
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平静泰然地慢慢写出来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说的就是，生活啊，永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常常是你以为没有道路可以走了，但是你咬牙再坚持一会儿，你就会看到一条新的蜿蜒的小径，正生机蓬勃地铺展在你的脚下。
你要相信，只要自己不趴下，不躺倒，只要你还走在前行的路上，一轮新日转眼就会穿过晨雾，冉冉升起在每一个新鲜饱满的早晨。
3
扯远了，还是回过头来说二老吧。
前些年，我的母亲身体不太好，类风湿关节炎发作起来，疼的几乎不能动，不能拿筷子，不能穿衣服穿鞋子；
就自己发急，急了就哭，平静下来后会叹息说，还不晓得活到哪天呐。
老爷子很反感她这么讲，劝她应该积极乐观起来，我查过了，你这个病啊就是不死的癌症，重点在于不死而不是癌症！你放心好了，说不定我是要走在你前头的。
我们听着就很别扭，责怪他有这么劝人的嘛，不要比划自己说撒，我希望你们都活成老不死的。
去年我开始写《千叶树》以后，他们就替我担心了，天天写，那能写多少篇啊？没有东西写怎么办？
这倒让我想起，当年组织上商调我去报社做记者编辑时，回去告诉我老妈，她正坐在集体宿舍的走廊里择青菜，满脸疑惑了问我，天天出报纸，万一哪天没有东西写了怎么办呢？
我老爸很不屑地说，你妇道人家懂个屁，不得东西写可以不出版的！我的母亲哦了一声，多少放心安神了。
事实上，在他们共同面对了那些有解无解的难题时，我的父亲总是及时地担当了，一个诸葛亮智多星兼决策人总指挥的角色。
我的母亲呢？她有时候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最终她都会按照我父亲的建议来执行。
有时候事实令人沮丧地证明了，我父亲的决策是欠妥的，我的母亲也会隐忍了不去抱怨，背后悄悄地跟我们姊妹说说就算，还再三叮嘱我们，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等到下一次，还是要照着父亲的想法做了，她的理由很简单，他是家里的主心骨嘛，就像打仗，不能有两个司令员的，那样肯定乱了阵脚。
4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从小到大，一家人从团聚在一起，再到慢慢分开各自生活，二老其实没有一天是跟我们分开了的，就算不在眼面前的那些日夜，我们总还是在他们心里晃悠，在他们嘴上念叨的。
我们经历的种种欢喜的事，他们也跟着笑得龇牙咧嘴的，睡着了也要笑醒来，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们遭遇的不顺心和痛苦，他们会当面装作天塌下来不怕，有我们扛着呢，其实啊一转身他们就默默地抹眼泪了，他们心里知道不是所有的事，他们都能够替我们扛下来的。
在我们的记忆中，二老仿佛就是为了我们姊妹仨而活着的，我们始终无法把老相册里的他们，跟我们的父母对上号，仿佛那是我们一点也不熟悉的，两个热情纯真单纯漂亮的年轻人。
即或是后来的很多年里，我们依然不能更多的了解，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除了一些司空见惯的争吵哭诉和牢骚抱怨。
5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来了，他们的头发也终于白了，兴致勃勃跑去染了几年，听说染发会致癌，吓得不敢再去染了。
我的父亲年轻时候多爽气多傲气啊，但是他也习惯了每天风雨无阻拎着菜篮子去菜场，为一把小葱跟人还价了，他也会付完菜钱的时候，好歹再要一颗洋葱带走了。
我的母亲年轻时候多洋气多大气啊，但是她已经不肯再穿色彩艳丽的衣裳了，她也习惯了锅里剩下半碗粥，就算已经吃饱了怎么也舍不得倒掉了，要是夜里起来发现门灯没关，也会懊悔得睡不着了。就连电动车要充电了，也总是会顺着晚上9点以后充，那一点点电费必须要生下来的。
他们俩都已经开始谦让了，不肯痛痛快快的，吃完我们带回去的水果糕点板栗，直到摆坏掉霉了酸了不能吃了，又一起互相埋怨后悔对方就是犟，不肯吃。
就是在这样的一年一年里，他们一起走过了四季流转，冬去春回，直到属于他们的金婚即将到来。
6
前一阵朋友笑说，哪天给我们写写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撒。
我笑说，美丽？还动人？还爱情？那就是编故事呢！哪有哎！
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何曾见过琴棋书画满园花？
但是呢，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我能够想象得到，等明年的春天或者是初夏来临，我们带二老去拍一套浪漫的婚纱照。
那时候的照片里，你一定会看见一对笑容满面的神仙眷侣。
嗯，你看不见的，是隐在他们身后长长的崎岖的，风风雨雨50年的旅程；
你看不见的，是消融在那些漫长岁月里的，甜的欢喜和咸的泪滴。
2017-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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