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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这样的老人,是一种福气 / 吴老钟云小记

千叶树 千叶树 2023-08-07

第432片树叶儿

1

那年的夏末秋初,得知县电视台公开招聘主持人的消息时,已经是初试的最后一天下午了。

我慌慌张张地赶到老县委党校的楼上,刚好看到偌大的用作考场的大教室里,只剩主席台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了。

我那时候多年轻啊,有的是勇气,赶忙冲过去,焦急地问:面试结束了啊?

正在收拾资料的几个人望了望我,有一个说嗯呢,结束了,回去吧!

我赶紧解释了说我是刚刚得到消息耶,可不可以让我考一下?

那个人狐疑的表情,头也没抬地说,这个是规定,明年你再来吧。

2

我很不情愿的磨蹭了不愿意走,边上的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轻声说,那你准备了什么节目啊?

我一听来了精神,仿佛是落水的人捞着了稻草,我说泰戈尔,我准备了一首泰戈尔!

慈眉善目的老者转身坐了下来,招呼其他几位也一起坐下来,说给他次机会吧!我们一起听听瞧。

朗诵完了黄昏的时候,老人微笑了问我,还能不能再给我们朗诵一首?

那时候我正满肚子的《新月集》《飞鸟集》呢,张口就又来了一首。

临走的时候,老人招手喊住我说,记住啊,下次不要再迟到了,还有请你注意一下仪表,毕竟是考试,可以的话,不要穿布鞋。

那一场考试我一路冲进了前五,虽然最后还是被淘汰了,但是心里想想要不是那位老人给我机会,我连初试都进不了的。

其实后面的几场考试上,我特别期待可以再看见他,可是他一直没有再露面。

3

这样又过了几年,我东奔西走的,机缘巧合,终于进了报社。

有一天单位忽然来了几位老人,总编辑庄义湘先生热情地说,为了提高报纸的质量,减少差错,我们特意邀请了几位老同志帮助我们把关编校质量,四位老先生分别是吴老,张老,郝老,凌老,大家欢迎他们!

我一抬头啊,其中的一位正是他。

他还是那样淡淡浅浅的真诚地微笑了,看人的目光是清澈的和善的,仿佛就是一湾清水,静静地淌过来,又静静地淌过去。

只是跟几年前相比,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

我知道老人的大名就叫吴钟云了,报社的上上下下都喊他吴爹爹,吴老。

工作上跟他的交集开始多起来了,有时候还要一起加夜班等稿子。

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他,他总是那样的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温和的清软的听你说话,或者向你交待些什么。

4

他喜欢用红笔在稿件的天头地角行缝里,一笔一划地写下小正楷,六个圆点的省略号都不会少一个,或者有一个不圆。

有时还会用小楷的狼毫工整地写了,那些横撇竖捺间的笔锋,也是真切清晰的。

那几年,我的印象中他的那张老旧的小办公桌的边框上,从来没有少过一排红的蓝的黑的墨水和墨汁瓶儿,是英雄牌的和一得阁的。

有几次,明明是我疏忽大意了,报纸出来错了字词或者标点,庄总编严肃了面孔推门进来,吴老会难为情的站起来,主动跟庄总解释,是我老头子大意了,不怪他们小年轻,我下次注意改正。

庄总明知道他是代我们受过,见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了。回头没人了,吴爹爹会微笑了跟我们讲解,我们模糊混淆了的字词,加深我们的印象。

5

有好些次,晚上加班去马路对面的小面馆吃青菜鸡蛋面,下雨,我们匆匆忙忙跑下楼时,他们几位老人都举着伞,在门廊里说着闲话等着我们呢。

有时候我们吃鸡蛋面,吴老的面碗一到,他先把鸡蛋夹了,搁到我们的碗里,说自己年纪大了,晚上吃不了多少,你们小伙子长身体呢,需要营养。

我那时候喜欢穿布鞋,他呢爱穿那种深绿色的系鞋带扎了两排气孔的球鞋。

有一次我们闲聊说到布鞋,我说起那年面试的时候,他还特意关照我尽量不要再穿布鞋的。他听了一片茫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我提示他,您还让我多背了一首泰戈尔呢,他呵呵的笑起来,说泰戈尔的诗好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蛮喜欢的。

我知道他还是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我在学着编文学副刊,需要四处联络了约一些名家大家的稿件,可是我两眼抓瞎,县外都没怎么去过,我能找到谁啊?

吴老笑说不要慌,我来想想办法。

他陆续协助我约来了南京的梁晴冯亦同等一批名家的散文和诗歌,总编室热情地表扬了我,他也跟着夸我,仿佛这件事跟他没有一点儿干系,都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6

又过了两三年吧,我已经调离了编辑部,改去了记者部,这样跟他们几位老人就不怎么碰面了。

有时候上下班在门口他会轻声叫我,然后告诉我前两天见报的一篇稿件上,有个词要是这么用也许会更好吧,或者说你引用的一句唐诗被我们改了两个字,你有没有注意到啊?

每次他都会笑着嘱咐我,注意身体啊,特别是视力,重要呢!

没多久,几位老人陆续地都不来了,说是年纪大了,眼力不行了,发挥不了作用了。

我们给他们送行的时候,吴老站起来干了一杯白酒,很动情的说:

这几年在报社服务,学到了很多,也很惭愧的,没能圆满地完成庄总编交给我们的任务,在这里要跟大家说一句对不住啊。

这一离开,就一直没能再遇上他老人家。

老是想着哪天去看看他呢,却一直拖着了。

说起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待我如兄长的从前氾水中学的老师张磊,竟然是吴老的大女婿,他的爱人我的师娘吴黎宁,是吴老的大女儿。

吴黎宁老师在本地新闻文艺界很著名,为人热情真诚,业务扎实过硬。那些年县里很多大大小小的文艺演出演讲比赛,都是邀请她出任的评委。

吴老的老伴衡志凤老人,做了一辈子的老师,获得过全国优秀教师的殊荣,热情爽直,82岁了依然对生活和文艺,充满了赤子般的热爱。

7

现在我很荣幸的是,有机会跟张老师一起合作共事了,他的为人处世老是让我想起吴老来。

那一份平静淡然里,藏着满满的热情和认真,对人对事是包容的,善意的,温暖的。

听说吴老的小女儿吴晓宁作为资深的新闻文艺工作者,在省城南京也一直有着很好的声誉。

这么想起来,这是一点儿都不奇怪的吧。

而我呢,在年轻的时候,能够遇上吴老这样的一个人,无疑也是特别幸运的吧。

尽管他老人家也许早就想不起来我是谁了,但是我会一直记得他,祝愿他晚年更加幸福。

他会的。肯定的。

因为他必定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陪伴在身边;

因为会有那么多受过他照拂的后辈,感念着他。

 

20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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