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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之将至,也是一种美丽/宝应老人素描(2)

七月 千叶树 2023-08-07

第133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赵文澜

01

小时候要过年了,家家门上贴出红彤彤的春联,落款就有赵文澜;及至后来知道他就是我们宝应人,更是心生敬仰。

这些年,我得以厕身本地文艺圈,说句实在话,就我有限的眼力与经历来看,我大宝应文艺界特别是书画领域,人才辈出,成果惊人,名家大家或自诩是全省全国著名书画家的不在少数,亦非一般地热闹,但是一些书画家大约是因为清高自负,彼此间真心敬服的,貌似不多。

有好些次,明明才在一桌交谈相欢,仿佛是前世知己意外重逢,久仰失敬不绝于口,遗憾的是,甫一转身,即出恶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有一位愤愤地讲,有本事各写两幅字,呈请文澜老过目!

02

赵老的文名书艺,用民间的话说,就是如雷炸耳了。

特别是他的为人也谦和,无论是对哪一方,也无论是对平辈后生,他始终是恰到好处的谦恭真诚,公正妥帖。

以我对老人家直接间接的了解来看,最要紧的是,他让你很舒服,跟他坐了聊了,你肯定是要想到如沐春风这样的好句子。

九十高龄的真正的大家赵老,赞美谁是由衷的,评点谁也是真诚的,底子都是盼着对方不好变好,好了更好。

日久见人心,赵老的技艺识见和胸襟气度,折服了一批又一批人,直至声名远播,令乡人自豪。

03

去年一个机缘,赵老来我们编辑部,几个小同事忙着要跟他合影,我问你们都认识赵老啊?

小姑娘们笑说,不认识,可是这位老人家红光满面,笑容可掬,真像寿星老财神爷,我们沾个喜气,吉祥如意呢。

赵老乐呵呵地听从小鬼们摆布,逐一陪拍过来。

我唐突地提出请他给我们题一句话,赵老稍作沉吟,说不能随意,容我回去好好思考一番。

送他下楼,因为楼梯太陡,我赶忙来扶他,他微笑了婉拒,说不用不用,谢谢你的美意,我自己能行。

一周后,还没等我们去取,他就让家人送来了他为《宝应文化月刊》题写的自撰古诗。

04

赵老九十寿宴嘱我参加,开席之前他的几位至亲好友上台吟诗作赋道喜祝寿,随后他神采奕奕走上台前,朗声致谢后郑重宣布:

所有来宾的贺仪含现金或礼品,一概全退,分毫不留;不得燃放爆竹扰民,此举更不利于生态环保,恳请大家以掌声代替。

最后他又声情并茂地,脱稿说了一大段几层意思的心里话,大到为国为党为家乡,小到待人待己待书艺。

那是我半生以来参加的公务私宴大小活动中,听到看到掌声最多也最热烈火爆的一次。

酒席上,我听同桌的人谈起,赵老在家有时也会跟儿孙辈嬉戏,比赛默写诗词,争抢电视遥控器。赤子之心,童稚之情,令人莞尔。

寿宴散了,鹤发童颜的赵老携子弟恭立门口,拱手作揖,拜别众人。

05

有时候想起赵老,或者在什么场合看见他的书法作品了,我会想,赵老的艺术成就肯定是得益于他的为人吧。

作人的境界在那儿了,想写不出好字来,怕的都很难呢。


庄义湘

01

前几天,也是我一向尊敬的前辈原县卫生局长石伟先生,从微信里转来一张旧照,我一眼看见照片里的老领导庄义湘。

当时他才50岁不到,正是人生的壮年,加之他本身浓眉大眼,英俊挺拔,多年从军的经历,赋予他的举手投足之间,虎虎然一股坚毅果敢之气。

我上一次见他,是在同事的婚宴上,老远看见他的银发闪烁,谈笑间还是从前的那副温和舒缓,间或两眼齐刷刷直视着你,意思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子呢?瞎湫!

02

20年前的初夏,有一天我人在扬州,忽然接到好朋友辗转打来的电话,说是县委宣传部的庄部长到处找你呢,赶快去见他。我就赶过去了。

素不相识的他,因为偶然看到过我的几篇小文章,有心调我到他身边工作,叫我考虑三天。

还有什么考虑的啊?我当时正是人生的低谷,面临单位分流,不知道去哪里安身呢。

我的父母很担心,觉得天下哪来这么好的事,你没城市户口,没学历,没工作性质,估计人家不清楚你的底细。他们忐忑了问我,要不要送个礼?我说他很严肃,连烟都不抽我的。

三天后我如愿报到了,我的父母说我是小狗掉进茅厕缸,我也很开心,觉得是天上掉下来块大馅饼,不对,应该是庄部长凭空送给我的啊。

03

我是直到去年才很偶然地从一位老领导处得知,其实当初要我过来,费了他不少劲,也害他跑了不少腿,找了好几位领导协调的。

再见面时,我说您当时怎么没跟我说啊?他习惯性地用手掌心理了理鬓发,微笑了说,跟你有什么说头撒。

我就在他眼皮底下,度过了忙碌但是很充实也很快乐的五年,直到他荣任县委办公室主任。这一段经历与我而言,会是将来的某一篇文章,这里不多说了吧。

没过两三年,他忽然决定提前退休了,主动地强烈地从炙手可热的位置上退下来,想要回到射阳湖老家去种田。一时间舆论哗然。

04

我是了解他一直就有个归田梦的,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叫很多人猝不及防。

当时的种种议论也是情理之中,我知道他的压力很大,方方面面的领导和朋友都在盛情挽留他,可是他去意已决,坚如磐石。

后来他干脆换了手机号码,交待我要是有人找先告诉他是谁什么事,他再决定见不见。

现在一晃好些年过去了,他一直围着湖荡和田地打转,不改其志,不悔初心,自得其乐也。

我知道他的朴素的纯粹的躬耕之梦,带给他无数个安心愉悦的睡眠。我觉得他骨子里,其实是那么浪漫的一个人,那么的理想主义。

很多人其实并不认同他的这个选择,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高度认同他的官德与人品,赞赏他的能力与文思。

05

他之前待过的几家单位的人,说到他没有不敬服不惋惜的,就连当初被他批评甚至训斥过的难缠的主,见到他仍然是毕恭毕敬不敢造次。有他在的饭局和聚会,大家都是尽量赶到,争着来敬他几杯酒。

同事们也都还记得,他是讲究板正到衣角袖口的,连鞋带搭舌都不马虎,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晤谈外宾;和员工们联谊跳舞,他只会国标的四步和三步,有板有眼节奏铿锵,两个膀子抬得平肩,纹丝不动,像是战士扛着大枪正步迈过广场。

经过这么多年,我们从素未平生到成为同事,再到成为朋友,直到现在他就像是我的一位亲人,一位长辈。我的孩子有一阵看不见他,就会问我:老爸,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庄爹爹啊?

06

我一直记得,有一年夏天闷热难当,我在开一个扯淡的无聊的会议,忽然接到他的电话。

他语气轻松地问:小子,你在干什么呢?猜猜我在做什么?

我小声说:我在代开会议,您在哪里?

他呵呵地笑了:我躺在田里呢,天是蓝的,云是飘的,风着实不丑!不打扰你了,好好开会吧。

也就是在那一次,他叫我帮他找些汪曾祺沈从文孙犁和王小波的书给他。他说,我要开始学习写作了,你有空教教我电脑撒。

他给自己起的网名叫都市农夫,一直用到现在。


2016-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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