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飞处（2）
第519片树叶儿
4
转头春节长假后上班才没几天，肖亦梅意外接到许寿平公司老板打来的电话，老板失火一样的说，小肖你赶快过来啊，寿平跟客户打架，双方都受伤了，110就到，你要陪他去人医。
肖亦梅匆匆赶到现场时，头都大了。
场面混乱，围着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原本清爽精致的设计公司乱得不成样子，老板把肖亦梅拉进里间的总监办公区，肖亦梅一望心一沉，马上慌了神。
许寿年歪躺在沙发里痛苦的哼着，紧抱着头的双手上是几条刺眼的血杠子，头发凌乱，脸上的血印瘆的慌，也看不出是哪里破了，上装撕了，口袋布挂在外面，眼镜不见了。
他的办公椅子里瘫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白白胖胖的，也在哼唧。因为胖，椅子明显装不下，样子怪怪的。
肖亦梅惊声叫起来，怎么还不打120啊？快啊！
她不知道跟谁说，马上又喊老板！老板！
老板到门口等110了。不到十分钟，尖利刺耳的警笛由远而近，转眼在公司门口停住了。
在县人医住院部的病房里，设计公司的小蔡提着花篮水果来看望许寿平。
许总监刚刚睡着了。肖亦梅和小蔡轻声地说话，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一直喊头昏，夜里高低睡不着。片子也拍了，医生说没事。
小蔡说这次许总监吃了暗亏，他也是，明摆了打不过那个死胖子，还要打。
小蔡说，公司上下都晓得不能跟许总监提鸽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来的小弟不清楚，设计时用上鸽子元素，报上去就被删。现在公司的素材库里一张鸽子图都没有呢。
碎嘴子小蔡不住的叨唠着，看到肖亦梅流露出尴尬和难为情，就拍拍她的手，安慰说其实许总监人真的很好，大姐你好福气！
5
肖亦梅真的很恼火。
这叫什么事撒，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这次打架的起因，居然是因为那个胖子客户执意要求在他的宣传册上放上鸽子，寓意美好和纯洁。人家也没有错。可许寿平就是不答应，言语间犯冲，话也说得难听，都冲动了起来。
愤怒的胖子骂许总监简直有病，变态，好好的鸽子碍你他妈什么事了，老子给钱，必须按老子意思来。
话还没说完，许总监操起桌上的茶杯砸过来，胖子反应快，闪了，冲上前反手抓起瓷烟缸砸在许总监的脑门上。
你来我往的厮打中，胖子挨了几脚，到现在还在嘟嚷两只卵蛋刀割一样的疼，大家都认为他是故意装的，好抵消医疗费和赔偿。
许寿平的伤都在表面，破了青了肿了，倒也没大问题，医生说挂水消炎静养，很快就好的。
6
肖亦梅实在郁闷，晚上陪许寿平时，提出一定要把鸽子的问题摆到台面上，谈清楚了。
肖亦梅认真地说，你晓得我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我也不喜欢什么都较真。我们谈恋爱那会你就知道，我从来没多问过你什么。
我觉得你想告诉我的，不问你就会说。你不愿说的，我问了也没有用。
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就是想我们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过好我们的小日子。其实当时我也想过，要问问你老家那边的事情，后来我家这边也多少听说过些，我爸妈几次想问你，都被我拉住了。
本来嘛，是你跟我过日子，我问那么多干嘛？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这是比什么都强，但是，你今天必须要跟我说实话了，这也是你作为老公的责任。
因为它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不想因为这个连影子戏都没有的鸽子，干扰破坏我们的幸福。我想这肯定也是我们的孩子所希望的。
肖亦梅说，寿平，你知道的，我们感情这么好，我既然做了你的老婆，就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叫我很担心，我心里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肖亦梅哽咽起来。
许寿平愣了一会，翻出枕边的面巾纸，抽了一张递过去，一边低声委屈地说，我没病，真的没病。
他不去看肖亦梅的脸，肖亦梅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他了。
其实肖亦梅自己也被自己打动了。她感到浑身轻松起来，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隐隐约约一直堵着心里的那块砖头，终于落了下来。
7
许寿平说一会，停下来沉默一会，看起来他根本不是在回忆，就是张口就来。
肖亦梅恍恍惚惚地看见许寿平坐在床头，不停地扯着一大团毛线，一根细细长长的望不到头的毛线，慢慢在她心里堆积盘高。
病区的午夜静得听得见对面床上病号的呼吸，她还真切地听到这跟毛线呲呲的扯动，在晃动中稳稳地变粗，像一根麻绳，缀满扎手的绒刺。
等到夜色渐褪，窗外透进黎明的寒气与微光，听见楼下院子里开进来三辆小车，伴着一阵慌乱嘈杂，几个妇女放肆的哭号，许寿平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伸了个懒腰，顺势躺了下来。
他问肖亦梅，你也眯一会么？
肖亦梅说你先睡，我一会下去转转，顺便去花城路上买点包子给你。
肖亦梅睡意全无，只感觉房间里的空气沉闷晦暗，药水味和霉味硬往衣服里钻。
她带上房门径直下楼去，头重脚轻的，有些散神，好像楼道里盘旋着一群白鸽，她狐疑地看看吊灯，疑心灯托上正蹲着一对小白鸽。
2017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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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树
感谢
@董万芳（柳堡团庄人，现居南京）
授权使用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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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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