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莲花(1)
第475片树叶儿
1
高文君懒得去想,到底是在和妹妹高文丽赌气,还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反正她好像越来越不愿意,有人在她面前提到高文丽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文丽是自己的妹妹,不至于的呀,可就是忍不住会感到气闷。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一帮朋友说到高文丽时,流露出来的好奇和关心,甚至是爱慕。
她也明知这不是文丽的问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宝贝妹妹了。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文丽始终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这些年里,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她的朋友,哪些又是文丽的,反正文丽就是有本事让很多人成为她的朋友。
高文君有时候会想,如果文丽不是她的亲妹妹,她肯定也喜欢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做自己的闺蜜吧,漂亮乖巧,活泼透明,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心事,整天开开心心的,和她在一起,总是马上就被她感染了,觉得生活是多么美好跟轻松的事。
可是作为她的姐姐,高文君时常感到压抑和郁闷,甚至会有无名的怨气,却又无从发泄。
父母拿文丽也没有办法的。每次父亲的愤怒就像夏天的暴雨,一阵头就过去了,最后摔下一句,反正老子不管你了。
母亲只会哭,用那只搪瓷缸子拼命的喝水,一夜到天亮要去好几趟卫生间。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在午夜或者凌晨时分格外的响,轰隆几声就像暴雨砸在院子里临时搭起来的石棉瓦棚子上。
姐妹俩如果醒着,高文丽会用脚趾头胳肢姐姐的膝盖窝,说老妈喝的少尿的多,得不偿失啊。高文君侧身让开她说,还不是怪你,睡吧睡吧。文丽就是不睡,拿毯子蒙住头脸,咯咯吱吱的傻乐,也不晓得她到底欢喜什么。
从小到大好像都是这样子,高文君总会产生错觉,明明正在发生的事情,却好像是在重演。
昨天她们两个还一起走上宝应县城大会堂的舞台上参加合唱表演的,今天就已经各自赶去单位上班了。
高文君知道她和妹妹高文丽,这一对旁人眼里的姐妹花之间开始有距离了,她还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也兴许不是一件坏事。
她们都是要长大的,很快就会有各自的生活了,总是胶着纠缠在一起,那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2
说起来葛小兵要算是妹妹文丽的朋友。
高文丽的同事结婚,婚礼上她和葛小兵碰巧坐在一起,葛小兵是新郎的朋友,在宝应机电局办公室做秘书,名片上还说是宝应县现代诗协会理事。
高文丽说巧了,我姐在机电局下属的金属材料公司上班,还是个资深文青,改天一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葛小兵笑说这一顿喜酒赚大发了,一下子认识俩美女。
高文丽疑惑的看他,葛小兵解释说,有其妹必有其姐嘛,妹妹在这呢,姐姐还能差得了?
高文丽开心的笑了,去去去,你们文人真是会讲话。不过,说真的,以后还请你方便的时候多关照我姐,你们是领导嘛。葛小兵连忙说肯定的肯定的,虽然我不是什么领导。
婚礼上照例是热闹的,尽管坐在一起,说话仍然有些费劲。葛小兵看高文丽转过脸去望大厅北墙上正在播放的VCR,也跟着望过去。
画面上滚动出现了一对新人浪漫多情的照片,背景音乐是许巍的《蓝莲花》,葛小兵喜欢这首歌呢,不由得跟着哼起来。
高文丽回去跟文君说了,文君不屑的说,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场面上的客气话靠不住的。再说我一个会计,有什么要照顾不照顾的。
文丽笑了说,关键人家年轻有为,还是个诗人,文人不是经常要交流的嘛,多个文友总归不是坏事。
高文君想了一下,好像有点印象了,本地的文学季刊《运河诗萃》上发表过署名葛小兵的爱情诗,没想到和自己是一个系统的。
隔了十来天,正在做账的高文君,被叫去会议室临时服务一下,无非就是帮着换茶倒水了。
坐在会议长桌上首的一位眉目清秀的青年喊住她问,你是高文君吧?高文君嗯了一声,飞快地扫他一眼,目光里是疑惑了。
经理夸张的数落她,小高会计哎,局里的葛大秘书,你居然会不认识?葛小兵笑着拦住经理的话头,转向高文君说,我是葛小兵,是你妹妹的朋友。他又跟经理说,高会计是我的好朋友,老秦拜托你以后多关心啊。
高文君感到有些不自在,不过倒是觉得这个人还不错,热情真诚,看上去一身正气,挺像那么回事。
当天下班回家,妹妹大惊小怪的问,你们已经认识了?改天我请他过来玩,你们谈谈文学呗。
文丽告诉文君,葛小兵说你比我更有气质呢。文君反问她,你们已经很熟了吗?这种滑头话你也信呀?说女人不漂亮才夸她气质好呐。
高文君回到房里,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儿痒痒的,伸手摸摸也没什么异常,抬脚就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望了望自己,脸上光洁如玉,一服如舒。
镜子里高文君的脸上,晃动着一片亮光,她转身去关了灯,再看看,心里想了,也许是因为那天,自己穿了今天的这一身淡蓝的长裙吧,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的气质不错。
高文君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骄傲的高耸的胸前,有几小片白白的淡痕,以为还是光线的缘故,低头去看了,却是印在蓝底长裙上的浅白的小花,仿佛春天已经到了,安静的寂寞的泥土,怎么也拦不住它们殷勤的绽放了。
3
高文君对自己的长相,一直是有自信的。
她知道自己和妹妹都属于美女的范畴。只不过各自的个性不一样罢了。
读书那么多年,自己也没少收到过男生的小纸条啊求爱信啊,只是不像妹妹那样动不动就弄得鸡飞狗跳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
她总是看过以后锁在抽屉里,对方看她什么动静都没有,拖一阵子也就偃旗息鼓了。就像寒暑假里,很多次都是她一个人悄悄地,走去运河堤下面,看看运河上安静地过来过去的船只,等到暮色四起凉意袭来,她再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去。
妹妹几乎每回都是夸张的,要么跟父母报告,要么找她商量,再就是忍不住到小姐妹面前显摆。她那种架势,仿佛自己站在一个火场的边上,铺天盖地的大火,眼看就要蔓延到她脚下了,她吓得不晓得躲也不晓得跑。
切,这又有什么好商量的,学生就是上学,其他的事压根不用考虑,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步骤一乱什么都会跟着乱的。
让高文君稍稍有些不平衡的是,自己一再的隐忍了,而文丽倒是由了性子去瞎折腾,到头来却什么也没耽误,无端的觉得自己有些亏。这就好比要过年了,她们结伴去亚细亚商场挑衣服,文丽试了一件又一件,她呢一眼就看中了一款,但是最后还是嫌贵了不舍得买,两个人空着手回家了。可是想想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她小小的过了一把瘾,而自己呢,一无所获。
高文君考上扬州的大专,三年毕业后回到宝应县城,招工进了金属材料公司做会计,工作不算很难应对,她自己也蛮喜欢这样平淡慵懒的节奏,像她喜欢上什么歌,总是会不断地单曲循环,等到自己会唱了,也还是毫不厌烦。走在街上偶然听见理发店婚纱馆里放了,她也还是会站住听一听的。
高文丽上的邻县淮安的技校,两年后返回实习的本县城最大的服装厂做设计,没到一年,县旅游局招导游,她凭借出色的综合条件,当然主要是出众的长相和良好的语言表达能力,成功进入前三名,半年试用期满后转成了事业性质,算是捧上了铁饭碗。
当时姐妹俩一起去报的名,结果高文君因为普通话不过关落选了,这让她有点儿沮丧,也多少冲淡了妹妹入选带来的喜悦。
母亲就喜欢跟人家夸文丽,说是没想到最操心的小丫头,工作竟不用他们烦神,真是应了老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呐。
说的次数多了,高文君就不舒服了,好像话里有轻视了她的意思。文君嘴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抱回来一摞公务员考试教辅书,暗暗学习了,预备考上去,也好堵一堵母亲的嘴。
高文君考了两回,分差的不少,第三年就放弃了。毕竟那些教材比不得文学书籍,枯燥不说,年年还更新,看得心浮气躁灰头鼠脸了。她觉得自己找来了一把火柴,藏在没人的地方,一根一根地划亮了,现在它们全都点过了,她也不想再去找新的火柴了。
好在这时候母亲的新鲜劲过去了,二老因为文丽宣称要谈的那个对象吊儿郎当不着调,每天没少犯嘀咕。高文君寻思,自己差不多也可以谈对象了,不然很快就轮到父母每天数落到她头上了。
2017年6月20日
去年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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