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跳楼 / 往事抄（1）

第706片树叶儿

那个女人头一次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微微侧过上身，轻轻敲了几下门，其实我们已经先看到她了，她冲我们笑了笑说：请问刘文荣在啊？

还没等我们回话呢，隔壁办公室的刘文荣忽然闪过窗口，招呼她过去了。

我们一致感觉这个女人很面熟，马上想起来了，是厂部西边小酒馆的漂亮老板娘，大家好像叫她燕子。

刘文荣在销售部，年初刚从一家乡镇的供销社调过来，跟谁都是自来熟，他要是不搞销售，你都替他可惜。

我们对他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就是觉得这个30才出头的小伙子很英俊很阳光，业务能力蛮强的。他来了不到大半年，一点都不含糊，季度考核都是销售部的第二名。

第一名是厂长的大姐夫，老资格了，人脉广，关系硬，所以呢他这个第二名就更不简单了，就连厂长都说，小刘是真本事！

直到他后来离开厂子时，我们才醒悟过来，每次他跟我们谈的那么热闹，其实很少涉及他的个人生活，都是些叫人眼花缭乱的，国际国内形势和这里那里的荤素段子趣事。

他主动请我们去附近的几家饭店酒馆聚过不少次，比如燕子开的那家。

她来厂里找他做什么？估计是结账的吧。

随着燕子来厂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很快发现了不好的苗头，哪里是结账那么简单撒。

两个人一望就是不对劲的，说话故意压低了声音，还老是避开人，表情也很不自然，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有几次有人还看见他们跑去4楼的外阳台上，楼下的人歪着头仰着脸，可以望到刘文荣跟她拉拉扯扯的，燕子好像很少说话，楼顶的风吹散了她的头发。

看上去，两个人之间仿佛夹着一团火，一个人要躲，一个要扑。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燕子自己跟我们哭诉了，她跟刘文荣之间的恩怨情仇。

原来燕子早就离婚了，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开了这家小酒店，吃辛吃苦不谈，也没挣几个钱。

刘文荣主动向她示好追求她，还说要跟她结婚，对她们娘俩好。她被感动死了，又借了不少钱给他，他说要做生意赚些外块的。

可是没多久她才知道自己被骗的不轻，刘文荣在老家有个老婆，还有两个孩子，他结婚早。她跟他谈判，气他为什么要欺骗她的感情，还骗了她的钱？他解释说那是酒后的醉话啊，钱是借的不是骗的，将来肯定会还的。但是喜欢她对她好却是真心的，真的没有骗她。

这么一次次的纠缠反复了，燕子不晓得怎么想的，决定不怪他了，原谅他了，但是他必须积极的努力的尽快办好离婚，刘文荣跟她保证说：好，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问题是燕子喊上店里的小姐妹，陪她一起找到刘文荣在老家的妻子了，燕子放下捎过来的水果和牛奶，说是他的朋友，顺道来看看弟妹跟孩子们的。

出门她的心就冷到了脚后跟，他还是在骗她，他跟他老婆的感情好着呢，除了老是因为出差回来的天数少，其他没什么不好的。

当晚燕子找到他，问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究竟还要骗她到什么时候？

刘文荣一本正经的说，你不要被假象迷惑撒。

燕子冲他，你就是放屁！骂完忍不住伤心绝望的哭起来。

伤心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这一段日子里他对她的种种讨好和照顾，绝望的是她认为他根本不可能离婚的。

刘文荣说，你不能再闹了，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只能跟你一起散黄完蛋了。

燕子忽然发起狠来，愤愤的说，完蛋就完蛋！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刘文荣唬了脸说，不跟你说了，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说完甩门走了。

燕子再来厂里时，刘文荣就开始躲了。当然有时候是真的出差去了。燕子就赖在厂里不走，坐在他的位子上哭，或者发呆。

我们劝她，饭店生意不做了？女儿不要人带啊？

她说店里小姐妹看着，女儿让她外婆带着。她很坚定的说，我不能再这么没有结果的拖下去了，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我要他给我个说法，我要先把这件事弄清爽的。

 有几次刘文荣躲在哪个车间里死活不出来，燕子居然打了110来。厂长被这件事弄的恼火的不得了，一次次的警告刘文荣，再不处理好，只好请他另谋高就了。

我们呢，也多多少少开始觉得刘文荣固然不好，但燕子也是有责任的，毕竟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这样处理问题的。

看起来她一直还在纠结矛盾之中，既对他恨之入骨，又心存了侥幸期待圆满的结局。

可是他们的这种胶着的状态，就像大风卷起路上的落叶，越卷越多，越吹越远，直至旋成旋涡。

那年的腊月底，厂里刚刚放假，我们几个人值班，刚打了半局掼蛋，刘文荣忽然也来了，问他怎么还不回去过年的，他有些尴尬的说，燕子昨天居然跑去他老家了，跟他老婆摊牌了，家里也闹，回去也是不得安生。

正说着，燕子竟然也风风火火的找过来了。说了没几句，两个人开始吵。说实话因为见的多了，我们也没当回事，只是简单的说，要过年了，不要吵撒，有话好好说嘛。

我们继续打我们的牌，他俩继续拉拉扯扯的上楼去了。我当时还闪过一个念头，楼下也没人，上楼做什么？

不到20分钟，我们听见窗外的水泥地面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噗通的巨响，好像是一只笨重的棰子，一下子刺破了大鼓。

紧跟着就是一连声的喊叫：不得了啊！跳楼了！死人了！随后是惊恐的哭嚎。再一听，是刘文荣。

我们几个赶紧扔了手里的扑克，冲到门外的走廊，一眼看见前面的空地上，手脚朝天仰面横躺着的燕子，漂漂亮亮的带毛领的紫色棉夹克，满头乌黑的短发，凌乱的摊在脑后，仿佛一团悲伤的深深的黑洞。

2018年2月7日

图文无关

感  谢

@赵天甜授权歌曲

@天涯海角友情配图

苹果手机赞赏请长按这儿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