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的六号岗亭,还在不在啊?(上)
第1047片树叶儿
就像很多童话故事的开头一样: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这些在遥远的乡下的穷孩子,都听说过宝应县城的最北边,有座六号岗亭。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会因为这座谁也没见过的,只是偶尔出现在大人们嘴上的六号岗亭,争论不休。
为什么不是一号,或者二号,而是叫六号?它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是不是跟许多反特电影里演的那样,它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岗亭,实际上是地下党革命同志专门用来交换情报的!
原来是个情报站啊!那肯定得有站长了?会有漂亮的女交通员跟女发报员吗?
大人们包括我们的那些也是很少进城的老师们,对我们的各种好奇和疑问一概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扬扬手撵我们一边凉快去。
说白了其实他们也不是很了解吧,大人们总是这样,缺乏讲实话的勇气,还擅长掩饰和敷衍。
他们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我们这些小屁孩,傻傻分不清宝应县城里的毛家大楼跟六号岗亭分别是做什么用的。
后来买到一本装帧花哨艳俗的苏童的小说《城北地带》,在我的想象里,差不多也就是那个六号岗亭一带的场景和生活了吧。
小镇上怎么可能会有衣着那么暴露甚至故意露出肚脐眼在白天的大街上招摇的小姑娘呢?
在我们的无边的臆想中,一定有一些花枝招展涂抹着口红踩着细高后跟扭着柔嫩的水蛇腰的漂亮女孩,早早晚晚的出没游走在六号岗亭一带。
这是个特别奇怪的印象,就像后来看到贾樟柯和娄烨的几部电影,那种现实与欲望的纠缠,是偏执的,也是混乱而清晰的,总是让我联想起从前在乡下时对六号岗亭的猜想。
那时候我们差不多已经了解到,六号岗亭就在宝应县城的最北边,在城市的一条主干道的最尽头,算是连接了城郊,横穿绕城的马路,斜对过就是了,越过它再一路向北,会看见气象台,纺织厂,车辆厂,岗亭似乎是城北最热闹的中心,银行,加油站,企业,检察院,大小的商店和摊点,以及团一转的很多老旧低矮的老屋,紧张逼仄潮湿的院落,以它为中心不断地扩散漫延出去。
每天每夜都有数不清的人和车辆,在那些建筑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我曾经想到过一个有点蹩脚的比喻:
六号岗亭就是一个巨大的房子一样的陀螺,它一刻不停的旋转了,甩出一个又一个白天和黑夜。
那时候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了,六号岗亭不过就是一个简陋的交通亭,一年四季阴晴雨雪,总会有一两位穿着制服或者便服的警察在亭子里或是在亭子附近转悠。很多时候,他会感到很无聊,偶尔也会觉得很紧张。
他们要维持这一带的交通秩序,或者处置一些突发事件,比如有人斗嘴了打架了,甚至有人在莫名其妙的冲突中头破血流了。
我的记忆中,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在大众浴室里经常会听到澡客们兴致勃勃的谈论,最近的一次群殴事件场面吓人,后果严重,十有八九是发生在六号岗亭附近。
好像有一年的冬天,春节里我临时被哥们拖去一个饭局,在座的互相介绍时,有一位竟然就是在六号岗亭上班的警察同志。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很郑重的看了他几眼。
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失落之感:
没什么特别之处啊,顶多也就是跟我差不多的模样吧。
这跟我长期以来想象中的英气飒爽或者神秘莫测,真的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我很快就忘记了那个人的模样,但是六号岗亭依然很顽强地浮现在我的意识中,怎么撵也撵不走。
我进城之后很快就感觉到,六号岗亭也在很多城里人的头脑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也许它是那些年里挂在无数宝应人嘴上的一个热词,出现的频率很高,出现的场合也多。
它几乎就是跟钟楼、宝胜、叶挺路、城郊桥、人民商场、大众电影院、百货公司、五交化、文化宫、花城路、糖烟酒、震丰园、老酒厂、工农路、会招、干招、健康浴室、亚细亚商城、宝淮剧场、大会堂、窑河菜场、大成商场之类的名字一起,代表着那个时代的宝应了。
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去六号岗亭就意味着到城北一带了,你要是问具体什么什么单位,对方笃定会这么跟你说:
你从六号岗亭向西,然后再如何如何。
很诡异的是,在县城生活快30年了,我居然没有一次仔细的打量过那座小小的六号岗亭,更没有专程在哪一天跑去看看。
以至于现在的此刻,我写到这里时,我仍然没有办法勾勒出一座真实的六号岗亭的样子。
我甚至不敢确定,时至今日,那座六号岗亭是不是还在那儿?
2019年4月7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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