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才是我故乡?
第1045片树叶儿
今日清明,一早我们赶去望直港南边的墓园,祭拜我的爷爷奶奶。
前些天听朋友们说过,今年清明适逢三月初一,好像不作兴去祭扫。
我们家倒并不是很忌讳,主要是就着三个重孙辈,可以聚齐了过去。
满以为我们来的够早,结果沿途还是不断的堵车了,不耐烦的人索性下车点一支烟,在拥堵的车身之间的空档里,来来回回走动了,发发牢骚,明知没用的反复催问警察,到底还要堵到什么时候撒?!
等好不容易到了墓园,放眼望去全是来祭拜的人,烟尘缭绕,纸钱飞扬,零星的鞭炮一声沉闷一声干脆的此起彼落。林立的墓碑间满是色彩艳丽的花,看不清真假。
好多孩子在墓碑的空隙间跑过来跑过去,三三两两站在边上的大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不时的抬头招手,朝着戏耍着的小孩们的方向大声呵斥:不要瞎跑!回来撒!
人一旦这么安安静静的躺这儿了,就不必担心再麻烦连累到张三李四了。
说起来一个故去的人,也只是在清明、七月半、除夕这样的日子里,牵动闹囔囔的人间吧?对我们而言,一年365天,只不过是这几天里,才满心满意为他们走一段路换一束花,烧一道纸磕几个头,实在说,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昨天晚上12岁的童语跟我说,老爸,我们明天几点去看老太爷老太啊?
今天一早喊他起床,他有点不情不愿,我一说要去扫墓,他顿时哦了一声,马上一骨碌爬起来。这让我感到很安慰。
现在在墓园,他不再像前些年那样,到处乱跑,有点虔诚和小小的紧张,更多的是新奇兴奋。今年他显得安静很多,乖巧而认真的画纸磕头叨咕,完成仪式后老老实实闪在边上,歪头托腮,琢磨旁边几块墓碑上刻的字。
喊他走了,他心有不忍的样子,小声跟我说,老爸老爸,那个阿姨十九岁就死了,真可伶。
回程是意料中的堵,我摁下车窗,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这一片墓园的周围,都是金黄灿烂的油菜花,和青翠新鲜的田地。
几条白色的水泥路蜿蜒串连其间,仿佛是硕大的拉链。
三月明媚清朗的天空下,高高矮矮的树木一律是清瘦的,如同一幅大画上随意涂抹的几笔,自然又丰富。
恍惚里,我仿佛置身氾水老家的田野里了。
是的,氾水才是我的故乡。
可是我又有多久,不回去看看了?上一次匆匆照面,又是在哪一天?
我好像已经失去故乡了。
有人说啊,小时候在过的地方才叫故乡。
离开故乡的很多年,我觉得真的是这样。可是后来随着爷爷奶奶的坟,迁到望直港来,望直港简直就要成为我的故乡了。
就这样一年一年过来过去,我得承认,故乡对于我至少有两层含义,一个是我成长的地方,一个是我最亲的人安身所在。
故乡于我,看得见的老屋,早已易主,看不见的回忆,依然温暖。看不见爷爷奶奶已然很多年,我对他们的思念也是看不见的,但是墓碑如新,记忆如昨。
在这些有形无形之间,是我们的有心。
我在从前的好些文字里说到过,所谓近乡情更怯,无非是因为担心与害怕,是因为距离与陌生。
事实上,在日复一日平淡如水的生活里,哪一天忽然撞上了一位老乡,真的是特别开心的事。尤其是偶尔回一趟老家,跟四亲八戚出其不意在街头巷尾点头招呼擦身而过,或者随便往哪儿一站一坐,热热闹闹聊上半天,都是很享受的事。
只是常常也会遭遇意外和沮丧。兴致勃勃说起哪个人来,对方告诉你,那个人前些年就不在了。意犹未尽的请对方替你向谁谁谁带个好,对方很抱歉的回复你,他也不知道那个谁谁谁在哪儿的。
故乡的一切都已经是生疏的了,她当然不再属于我。我曾最亲的人都留在望直港了,而那里跟我其实并没有更多的交集。
对过去诸多美好的深刻的记忆,都还印刻在我的心里,我随身携带着她们。
那么,请告诉我,到底哪里才是我的故乡?
2019年4月5日星期五
清明记怅
感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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