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有可能？/ 夜十条（124）

第1268片树叶儿

1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各种镜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能再坦然地面对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怎么看，都觉得那个人是在讥讽自己了。

2

他精心设想的一连串的计划，都是预备在退休以后付诸实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退休的第二天起夜，摔了一跤，双腿和舌头都不再听他使唤了，泡汤的除了那些计划，还有望不到头的余生。

3

她很开心分开多年以后还能跟他遇上，只是这种开心来得快，去得更快，仿佛夏天的街道上洒水车喷出的水雾凝结的彩虹。因为只有当他不说话的时候，她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她当年喜欢过的那个他。

4

一个人消失，除了留有刻着名字的小小墓碑，以及尚且留存在亲友的记忆里的种种，其他还能有什么？这跟一片叶子一棵树的消逝，又有多大的不同，倘若我们依然能够记得并感念，它们曾经带来的绿意。

5

他一直想不明白，戒烟好些年了，却总是梦见自己在抽烟；而特别想见到的老娘，为什么总也梦不到？

6

参加一个活动，工作餐时，身边坐着的两位老先生，隔着我不停地热情地聊天，很显然二位的心思都不在吃上。我提出换下位置，他们婉拒了。我大致数了一下，这一顿便饭的时间，他俩提到的过去的现在的，也是跟他们很熟很亲近的，各种领导的名字和头衔，不少于20位。嗯，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要自己将来也成为这样的老头儿。

7

每次参观什么展馆，但凡看到有个专门的版块，宣传展示很多现任的头头脑脑们，难免不让人有些小小的担心。其实大多都是他们各自的本职工作，也是职责所在，有什么必要搬到墙上去呢？

8

她是偶然发现她也在活动现场的，到底要不要主动过去打个招呼？如果她一会跟她说话了，估计会问她什么呢？她应该怎么回答才好？这么犹豫着，直到活动结束人群散去了，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开始生气了，为什么她竟然比当年同事时，更好看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再有就是，她一定是装死，好像没有看到她似的。贱人！

9

50岁以后，如果、假如、倘若、要是......这一类的词，几乎不再出现在他的嘴上了。是的，如果不存在，假如是个屁。

10

一切皆有可能。这是个特别矛盾的词汇。一切，是绝对的笃定的，而可能又是含糊的摇摆的。这个自相矛盾的组合，伪装成一种肤浅的乐观，事实上它坚定地指向了不确定，暗含了疑惑和心虚。

2020年6月1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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