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采访遇见的人（1）

第1618片树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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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约了一位村支书，下午两点半赶去村里采访，主要了解该村的文明新风。我到村里后，矮而壮实的村妇联主任热情地引我在支书的办公室里坐下来，说支书大人马上就到！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妇联主任有些歉意地说，我带你去会议室看看瞧！门一推，我妈妈，一股酒气迎面扑来，椭圆的会议桌上四脚朝天仰着个人，一身肥肉白里泛红，一条宽大的花裤头垂下一角来，耷拉在桌上，呼声如雷。妇联主任上前推了几把，醒了，嘟囔了问，哪个？哪个？眼睛还是没睁开。妇联主任伸手拽住他的花裤衩腰带，拉开来，手一松，弹回去，啪！支书大人哎呀一声，骂骂咧咧地坐起来，看见我，一愣，瞬间堆满了笑意：是记者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中午咪了两口！几年过后，听说这位支书大人犯事了，我倒是一点没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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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先进，怎么说呢，其实我知道很多人背地里都是很反感他的。为什么？他很犯嫌。芝麻大的事，就恨全县人民不晓得。那时候我们一帮同事最怕看见他来，或者在什么场合碰见他。碰见了就是你倒霉，什么事都甭想干了，就耐住性子听他絮絮叨叨地介绍自己的先进事迹和心路历程吧！上一周给一个小孩捐了50元，前天帮助社区清扫了积雪，大前天晚上带一个问路的人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家，诸如此类，一件不落，细枝末节，绝不疏漏。其实刚开始认识他时，大家还是满怀敬意的，名气大，又诚恳，只是可惜好感很快被他旷日持久的自我宣传败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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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阵子，去了好几次采访一个镇的一家骨干企业，很快就跟老板夫妇熟悉起来了。这一对分工明确，男的管事，女的管钱，印象中除了拎个小包进进出出的，也没见她处理过什么事。一套章在她随身带的小包里呢。有几回不巧，撞见他俩吵架，都是为了男的捐款给哪里哪里了，女的恨得牙痒痒的，关照会计以后必须等她在场才可以支付这些钱。会计是女的一位表兄弟。后来的一次，正好碰见电视台在厂里采访，接受采访的是女的，谈她是如何关爱弱势群体体现担当责任的。我悄悄问，怎么请嫂子谈这个的？男的笑笑说，对口呗！镇里需要一个女典型呢，她现在是企业家了，活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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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做流通的大户，接受访谈时跟我感慨：人要学习呢，特别是我们做生意的，不学习就跟不上时代，更做不好生意。据他自己说，每次天南地北地跑，沿途多无聊，怎么办？看书啊！古典文学，人文历史，名人轶事，经营管理，五花八门七十二个浪的噹，要做杂家呢！我们听得肃然起敬，自愧不如。后来彼此熟稔起来，再聊天时，他倒也爽快，之前是跟你们吹呢，上学都没心思念书，现在就更不要谈了，看什么屌书唦，赚到钱才是硬道理。有看书的功夫，还不如去泡个澡做个脚弄个泰式按摩呢！实在不想动了，那就待在宾馆里看闭路电视啊，我跟你说，特么收费太贵！回头再看我当时采访后发表的豆腐块，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那篇的题目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小记XXXX公司某某总经理的生意经。

2022年7月2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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