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自杀研究中学到的十堂课

文章编号：F20200120

心理信息共享专刊

本文系咖啡心理英语小组翻译 第 364 篇文章

作者 | 格雷格·亨利克斯博士（Dr. Gregg Henriques），詹姆斯麦迪逊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是《一种新的统一的心理学理论》一书的作者。

一杯咖啡全媒体编辑部进行了修改和增删。

翻译 | 一杯咖啡英语心理编译小组   Dreamer

校对 | 一杯咖啡英语心理编译小组   Kishgal

编辑 | 一杯咖啡全媒体编辑部编辑    Anthony

联系 | 一杯咖啡全媒体编辑部邮箱     [e-mail]

1前言

近期各地爆发的自杀事件备受关注，全球的自杀率总体上升，让我回想起在21世纪初那项“对于近期有过自杀倾向的人的治疗研究”时学到的内容。

艾伦·贝克（A.T. Beck）是认知疗法的创始人，长期对自杀行为有着浓厚的研究兴趣。在他聘请格雷格·亨利克斯博士（Dr. Gregg Henriques）到宾夕法尼亚大学任职后不久，他们收到一笔来自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精神卫生研究所的数百万美元的资助，用以研究《是否有某种相对短程的心理治疗（大约10至15次）有助于减少自杀行为》这一课题项目。

格雷格·亨利克斯成为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这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随机对照临床试验项目。这个项目目标明确：为了减少近期有过自杀倾向的人的自杀行为。通过研究攻关，他们把再次自杀的可能性降低了一半（与对照组相比），以及减少了一些与自杀相关的症状。

那么这个研究我们可以学到什么呢？

2自杀行为本质的5个方面

01

自杀行为有逻辑的行为

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会自杀，尤其当他觉得自杀者似乎拥有很多为之奋斗的东西时，而我的经验是，当你在治疗中深入了解自杀者时，你会真切地发现，自杀并不是一种疯狂、不理智的行为。相反，至少在当时，自杀是基于看似合理的理由而采取的某种行为。

如果你想理解这背后的逻辑，关键在于要意识到人们有非常不同的“自我状态”（一个人外显的、可观察的心理状态，是针对当前现实自主性行为、想法、感觉的组合体）。即使对同一事物，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与别人不同的理解。你可以回想你不同心情时的感受：想想你心情最好的时候，再想想你心情很糟糕的时候。每个人对自我、世界和未来的看法都因他的心情而变得非常不同。

02

自杀行为通常是为了逃避深层的“心理痛苦”

心理痛苦是埃德温·施耐德曼（Edwin Shneidman）创造的一个术语，用来描述许多有自杀行为的人所经历的难以忍受的剧烈的痛苦。这种痛苦往往来自于心理压抑的循环。

那是什么引起这种痛苦呢？通常是以下三个因素的交互作用导致：

1）导致重大压力或创伤的艰难处境。

2）神经质或敏感的性情。

3）某种憎恨消极情绪并攻击它的“内心独白”。

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导致了可怕的恶性抑郁循环。例如，某人因为失业或失恋而被消极情绪淹没。他会尝试逃避这些情绪，因为他讨厌这些情绪，害怕自己会被这些情绪压倒，并为拥有这些情绪感到尴尬或羞愧（从而对他人隐瞒这些情绪）。所以他们试图哄骗自己去做任何事情，只要能让他们感觉不到这种消极情绪。但最终，这种感觉压迫着他们的心灵，直到它变得无法忍受。这种心理描述，即“这些消极情绪是可怕和无法忍受的”只会反馈给自己消极感觉并夸大它们，从而进入一种恶性的、不断向下的抑郁循环中，最终导致沉湎于这种个人的心理困境。

03

有一些自杀“模式”会激活核心的“消极三位一体”

贝克用“模式（modes）”来描述前文所述的这种不同的自我状态——虽然在他的认知理论中，这个特征不太为人所知。

模式是一种特定的精神状态，包括目标、感知模式、情感模式和叙事脚本。这些可能潜伏了很长时间，然后被一个触发器激活。我的经验是，很多人在大多数时间都“很好”，或者至少没有自杀倾向。

然而当某种压力扑面而来时，这个模式就会被激活。当他们处于自杀模式时会表现出我所说的“消极的三位一体（negative triad）”。

“消极三位一体”是贝克定义“消极看待自我、世界和未来”的思想的术语，是指那些有自杀倾向的人在面对这些问题时会有严格的、绝对的消极信念，而这些想法在没有面对那些压力时是不会有的。

04

 自杀模式导致“盲目”：有自杀倾向的人往往只能看到当前的痛苦

自杀模式是一个紧张、残酷的情绪状态。当个体觉得心理痛苦超过承受能力时，他只能直接和真实的感受到痛苦本身。

他的未来既模糊又黑暗，他们脑海中充斥着的记忆是自己处于自杀模式中的曾经，而这构筑了他们的全部世界。正因为如此，他们很难顺利解决问题，在这种状态下他们也不会灵活或适应地思考。但他们关于痛苦的思考往往是僵化和绝对的，似乎逃脱这种状态的唯一明确的解决办法就是自杀。

05

 孤立、羞愧和破裂的公开或私人状态经常出现

他们不仅觉得痛苦是无法忍受的，而且觉得这样是可耻的。而使问题更加复杂的是，通常那些因为很深的创伤导致心理疼痛的人也是孤独且孤僻的，他们没有那些足够深入、安全和亲密的朋友或亲人来帮助处理这些痛苦感觉。

因此，从一开始他们就感到羞愧和被孤立，害怕成为他人的负担，害怕被认为是“疯狂”、“软弱”或“有病”的，他们向别人隐藏自己的痛苦。这是因为如下事实：核心体验的痛苦的根源通常是某种形式的低关系价值——也就是说，他们感觉不到自己被自己或被其他重要的人所了解和重视。

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许多人在面对自杀的黑暗时，会将自己的私人痛苦从他们的公共外表中“分离”出来，但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感到更加孤立或疏离。尽管个人看起来似乎被重视了，但从客观的、外在的角度来看，这种（低价值的）感觉依然会持续存在。

所以，自杀行为其实是有逻辑可循的。

3关于减少自杀行为的治疗的5种方法

01

 直接把自杀行为当作目标

2013年，NIMH（美国国家心理健康研究所）前主任托马斯·因塞尔（Thomas Insel）呼吁将精神问题视为脑部疾病。但我们的观点和他们不同：自杀行为应该是一种适应不良的精神行为。

尽管这一定义尚有明显的缺陷，但事实上，它有一个基于上述事实的、相当标准的社会心理过程的逻辑。我们当然知道抑郁状态会改变大脑功能，但是睡眠和恋爱也会改变大脑功能——显然，睡眠和恋爱不是大脑疾病，它们只是将大脑的逻辑表示为一个行为投资系统。在这种情况下，抑郁转变被认为是一种社会心理关闭的状态，出现这种状态是因为个体认为他们的处境毫无希望且没办法自主脱困，并因此陷入了恶性的心理循环。

其中关键是要理解其心理逻辑，并相应地调整其行为模式和突发事件。也就是说，我们有时确实应该鼓励人们服用抗抑郁药物，因为这些已经被证实可以减轻抑郁症状。但这种推荐并不是为了治愈抑郁症，而是因为药物能消除强烈的负面情绪。（注：我确实认为双相I型和精神分裂症可以合理地定义为精神疾病。）

02

 治疗需要治疗师的在场和参与

作为治疗师，我们需要进入患者个人的空间。我们必须与他们的孤立感和绝望感取得联系，我们需要以一种真实的、感同身受的方式来理解他们的痛苦。患者需要知道，他们是在与自己之外的另一个能看到并关心他们痛苦的人紧密相连。没有深刻同理心的肤浅建议通常是毫无意义的，而且很容易被忽视。

这很好理解，因为患者觉得没有人能理解他们的痛苦。顺便说一下，深刻同理心对治疗师来说是残酷和艰难的。我仍然经历着所谓的“替代性创伤”，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我进入了很多充满绝望和受伤的人的内心世界，而这些人通常是看不到出路的。

03

 与自杀者达成关于他的行为和他所处的环境的共识是关键

我认为有效治疗关键应起始于进行彻底的评估，评估的重点是理解病人所分享的自杀行为的逻辑。就像通常的情况，如果自杀行为是一种逃避心理痛苦的解决方案，那我们就需要详细地了解它的来源。

求助者是他们故事细节的专家，也在他们的过去的某个关键时刻定义了这种痛苦。而我是他们心理领域的专家，我对于他们的情感、故事和社会孤立之间的反馈闭环，以及他们的过去是如何影响他们的都很熟悉。我们将会一起清晰的认识他们自己和自杀行为的运作。

04

 学习策略来缩短抑郁循环，从而提高痛苦的承受能力

佛陀在2500年前就认识到，受苦是痛苦的一种表现，伴随着一种抗拒的心态和一种逃避或逃离的愿望。如果我们憎恨痛苦，接着就会憎恨不能解决痛苦的自我，然后憎恨不能逃离痛苦，这会把他推入地狱的深渊。

虽然我们不能直接控制我们的感觉，但通过训练，我们可以学会如何控制我们对感觉的反应。我们可以学会活在当下，学会伸出援手，学会忍受痛苦，学会用不同的方式和自己交流，学会用不同的方式和别人交流。

所有这些东西都能缩短抑郁循环，就像我们说的，给痛苦建立一个“地下室”，我们就可以因此提高痛苦的承受能力。注意，这个比喻的意思是人们仍然会有痛苦的基础，并且仍然会发现自己在某些时候仍然需要处理深层的痛苦。

精神上的痛苦是无法消除的——事实上，精神上的痛苦，就像身体上的痛苦一样，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特别是对于那些具有高度神经过敏特质和长期抑郁史的人来说。但是，通过训练和有效的策略和技术的实践，痛苦还是可以被遏制和减少的。

05

 接受、融合和联结是长期治愈的关键

虽然当时我还没有给这些下合适的定义，但我在处理自杀未遂者的工作中，基本上遵循了我现在称之为“冷静观察”的原则。也就是说，我发现他们有些人的心理是碎片化的，他们的叙述和应对策略一般都倾向于逃离、逃避和向别人隐藏。这让他们在假装一切正常和陷入深深的绝望之间摇摆不定。我们需要的是一种不同的方法。

我们需要帮助他们个体发展一种元叙事（或元认知）（元叙事即大叙事，是对事物整体的解释和叙事；元认知是指对认知的认知，即认知自己的认知过程。译者注）的观察者视角，它可以开始让他们看到个体的情绪和自我状态的所有部分。我们需要尝试整合并将这些碎片连接在一起，这样它们就不会那么分散和支离破碎。我们需要将个体与那些可以帮助他们处理孤独、孤立和羞耻的感觉的人联结起来。

4其他3个关键发现

在进行这项研究的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以下是其他一些重要的知识：

1、21世纪初试图自杀的人群的症状比上世纪70年代严重得多，而且更有可能进行后续的自杀尝试。

2、多次自杀企图史是精神病理学及后续自杀企图的重要标志。与边缘性人格障碍的诊断相比，这是一个更容易、更好的标记。

3、进入这些研究的人面临的问题很普遍，DSM诊断系统不能胜任这项任务。

这个关于自杀行为研究项目的资金不足，讨论的也不够充分。如果最近发生的自杀悲剧以富有成效的方式增加了我们对这一困难专题的讨论，那么这些悲惨事件所带来的损失至少可以给其他正在遭受痛苦的人带来一些积极的影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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