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性学报告》作者去世：不止性，她也让人类重新思考两性关系

婚恋两性专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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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Arthur Chen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简介：心理圈稀有性别男颜值高咨询师，长相年轻、内心成熟的代表人物。座右铭：惜时惜人。咨询小时数：3000小时，研究方向：职场心理、婚恋两性、身心疾病、朋辈心理辅导。近期关注：要事第一、正念减压、网络时代人际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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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文世界的书单中，一直流传着一份“女孩必读的十本书”，其中有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杜拉斯的《情人》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等，还有这本《海蒂性学报告》。

2020年9 月 10 日，这位研究女性性行为的先驱者，雪儿·海蒂（Shere Hite）在家中去世，享年 77岁。晚年她接受采访时，曾表示自己患有帕金森症和阿尔兹海默症。

很多人想到她，或者想到她的这本书，总会把关注重点放在“性”上面。当然，她于半个世纪之前出版的这本《海蒂报告》，有如平地一声惊雷，在人类历史上，首次以第一视角、大范围展现了女性的性体验和感受。但是，这不是她唯一的贡献，她传奇的一生，以及她在报告中对两性关系的思考，也是她留给全人类的伟大遗产。

本文为你回顾雪儿·海蒂的一生，也谈谈她给我们留下的启示。

一、成为《海蒂报告》作者之前的海蒂一杯咖啡

1942 年，海蒂出生于美国密苏里州，母亲生她时只有 16 岁，后来母亲甚至向海蒂表达过，当时不愿意赡养她，觉得她是个累赘。于是，她由外祖父母抚养长大。

这一比较特殊的成长背景，我想不会不对年幼的海蒂产生影响：作为女性，到底自己的价值是什么？女性的生育，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何女性在自己不懂得成为母亲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会去生孩子？

而这些，都将在她一生的研究中逐渐获得解答，我甚至认为，她是带着对自己出生的疑惑，投身到这一研究进程中的。当然，这是后话。

海蒂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枯燥的，她外祖父母的那个年纪对许多事的看法就更趋保守了。这是许多由祖辈长大的孩子都会有的经历，总觉得自己的成长过程是压抑的。海蒂在教堂的唱诗班里唱歌，她可以大声歌唱，但是一旦回到家，由于外祖父母压抑的管教方式，同时他们认定女性是不能大声说话的，所以她总是保持安静。

海蒂到青春期时，有一次参加朋友的生日晚会。晚会的高潮是展示礼物的环节，“好日子”内裤正是那个年代流行的礼物。大家围坐一排，生日的主人把礼物打开，如果发现礼盒中有一条内裤的话，必然引起惊喜的尖叫。

海蒂觉得讶异，因为她所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内衣裤不该在这种场合拿出来。但大家似乎很乐意收到这样的礼物，慢慢地，她也开始期待收到属于自己的一条“好日子”内裤。这大概是她女性意识觉醒的初时刻了。

但是，那时候的海蒂，总体来说还一直在努力扮演别人眼中的好女孩，她长得也很漂亮，很讨他人的喜欢。她选择的专业也是读历史，这种被认定女生更适合的专业。

转折发生在她去哥伦比亚大学进修的第一个月。

指导她的教授抱着对女性的偏见，他不相信海蒂独立完成了学位论文，质疑她的能力。

这次经历给了海蒂一次粗暴的打击，在她的周围也充满了“为什么你一个女性要读研究生”、“女孩子到这个年纪，就应该考虑结婚，而不是读书”的论调。

她觉得，哥伦比亚大学是一个男性的天下，她体内的女性意识再次被激发了。

为了负担昂贵的房费与学费，美丽、身材姣好的海蒂成为一名兼职模特。这也成了《海蒂性学报告》出版之后，反对者攻击她的一段经历。

海蒂曾为《花花公子》杂志拍过照片。

这则奥利维打字机的广告，她裸体出镜，标题是：

“打字机已经够聪明了，她不用做一个聪明的人。”

这则广告引起了“美国国家妇女组织”的示威抗议。

出于好奇，她偷偷地进入其中一个研究“媒体中的妇女形象”的组织。

两个小时后，她告诉会议主持人自己就是广告拍摄者。

主持人当场说，“你看，就连广告里的女人也不喜欢！”

海蒂受到振奋，感觉原来不只是自己在拍摄过程中感受到了不适，在场的那些热烈的议论者，与她是共同体。

二、备受争议的《海蒂性学报告》出炉始末一杯咖啡

1953年，美国知名性学教授金赛发表《人类男性性行为》和《人类女性性行为》，成为性学研究史上的里程碑。

金赛将女性的性存在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对象，给分别解读男性和女性的性存在提供了新的思路，也点燃了美国社会第一波性解放的浪潮。

上世纪60年代后期，美国经济进入衰退，越战开打。与此同时，以嬉皮士为代表的反文化运动在西方兴起，他们的主张是冲破束缚，挑战权威。在经济下行和战争的悲观情绪影响下，人们喊出了“要做爱，不要战争”的口号，第二波性解放运动开启。

中国台湾地区著名作家胡因梦当时正在美国求学，她是这样回忆当初美国的性解放运动的：

“当时纽约中青代的西方人对待性爱的态度已经开放到令东方人咋舌的程度——换妻换夫、集体性游戏、一夜之情、同志之恋等，早已是这个大都会里被默认的事实。

和性有关的色情杂志、电视节目、A片等唾手可及，四十二街上的阻街女郎一向公开招揽客人，情趣商店可以随时自由出入。

性除了和商业挂钩之外，还渗透在文字、教育、心理学和医学之中，成为日常生活里人人谈论的话题。”

然而，这场性解放运动最终以失败告终，毕竟这种狂热缺乏对人性和两性关系实质认识和调整，在人们的热情过后，会发现一切又回到了原地。

当时的海蒂已经获得弗罗里达大学历史学和美国史学学士，在哥伦比亚大学专攻西方思想史博士，但是因为自己的研究计划不被教授所看重，于是在读了两个学期之后就直接辍学。

作为一个历史学者，她以历史家记录个人史、社会史的角度出发，结合对刚刚过去的第二波性解放运动的迷思，以及内心深处不断觉醒女性意识，她开始了自己的治学道路，这个曾经的“乖乖女”开始了当时最离经叛道的一场深度访谈。

1972年6月，海蒂正式开始调查。由于没有机构支持，她的这个报告完全是自费完成的。

为了省钱，她只能住在地下室，用自制开放式性爱问卷，在四年多的时间，自己一个人分发和整理，她对美国 14～78 岁的女性投放了 7.8 万份问卷调查，收回了其中的 3019 份，最终用于统计的有 1844 份。

这些问卷的内容，被海蒂整理后，变成性学报告中的大量原始的谈话记录。

由于问卷回收率比较低，以及直接使用原始谈话记录，海蒂的这份研究成果，不仅在当年，即便在现代，也遭遇过不少质疑。

中国学者江晓原等人，在2002左右，就《海蒂性学报告》有个一次交流（引自《文汇读书周报》），作为科学家他就表示：

《海蒂性学报告》既未交代材料的来源，也未说明方法的选择。它主要是由大量无名无姓的人的谈话片段组成，你无法知道说某一段话的人是何等样人。而这些谈话片段的选择和取舍，显然不是随意的，它们被用来显示或支持雪儿·海蒂本人的观点。因此《海蒂性学报告》实际上是“海蒂向我们提供的关于她自己性学观点的报告”，书中反映的是海蒂本人的观点；而不是一份关于人群中性现状的情况报告，尽管书中也有一些类似的数据。

性学领域也有类似的评论。中国内地性学家方刚表示：

海蒂不能算一个性学家，而是一个记者。这部书的价值不在于学术性，而在于呈现了性体验的多样性，冲击了普通大众。

不过，我倒是想为海蒂说两句：

1、在当时的美国，之所以会造成如此低的回收率，难道不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还不允许女性谈论这些造成的吗？

这并不是海蒂的责任，相反的是，她为了让这一调查更具有普遍代表性，一个人完成了这3000多例的深度访谈，也要感谢这3000多名女性的勇敢。

2、也因为这个原因，对于勇敢发声的女性，海蒂也要做好相应的保护措施，采用“匿名”的方式，让她们的真实身份能够隐藏在书后，不受到他人抨击。

比起学术作品的严谨，对于被采访者的保护，才是更值得推崇的基本伦理。

事实上，这本书一经发行，就引起了极大的舆论声浪。

透过海蒂的报告，人们看见的是，70% 的女性没有通过插入式性交达到性高潮，却能够通过阴蒂自慰轻松达到性高潮。

这挑战了此前弗洛伊德的观点。

他认为 “彻底的阴道高潮” 只能通过插入式性行为来实现。这极大地挑战了男性在性爱中的固有地位。

海蒂报告的价值就在于，她让人们第一次以女性的经历为中心，而不是默认男性占据主导地位，而女性是次要的。

1981 年，海蒂出版了第二本书《海蒂性学报告：男性篇》，海蒂为此发放了 11.9 万份问卷，基于回收的 7230 份写作而成。通过这个数字，你会发现，经过《女性篇》，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报告自己的经历。

1994 年，海蒂出版了第三本著作《海蒂家庭报告: 在父权制下的成长》，她将调查对象聚焦为婚姻关系中的女性和男性。

至此，完成了《海蒂报告》的三部曲。

然而，这一研究的过程，却始终伴随着激烈的争议。

有人批评她是“被性迷住了的疯子”。

有的人专门就她作品中“不够科学”的地方大加批评，以否定她报告展示出的女性声音。

还有的人，知道内容没有什么可以挑剔，就开始冲着作者的经历大加挞伐：比如她在《花花公子》杂志时期拍的裸照，以抨击她，为何作为一个允许自己被物化的女性，还要装作为女权发声？

《花花公子》还专门发文，抨击这位曾经的“封面女郎”写的报告是“反男性”的“仇恨报告”。

面对这种声音，海蒂表示：“我觉得我的工作是憎恨的反面”。

然而，对她的憎恨持续不断，让海蒂逐渐在美国没法生活下去。1989 年，海蒂随父亲移居欧洲。

而随着海蒂陆续出书，她在美国遭受到的攻击愈加严重。

这逼迫她在 1995 年放弃了美国国籍，选择加入德国籍。

彼时海蒂与她当时的丈夫，比她小 19 岁的德国钢琴家弗里德里希 · 赫里克生活在德国。这段婚姻总共持续了 14 年，两人于 1999 年离婚。

之后，他与第二任丈夫保罗 · 沙利文结婚，最终定居伦敦北部。

三、《海蒂报告》的价值和海蒂人生给我们的启示一杯咖啡

《海蒂报告》系列在国内由海南出版社在 2002 年、2008 年、2011 年、2016 年先后四次以丛书的形式再版，引起广泛影响，可以说《海蒂报告》教育了整整一代中国人，是许多人的性启蒙读本。

2005 年，重庆市举办首次国际性医学研讨会。海蒂首次来到中国访问。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她说的这句话，可堪女权和两性关系的真谛：

女权的很多话题都是在“性”背景下来进行谈论，其实大部分女性主义者是希望和男人建立一个非常良好的关系。

在国内性学和心理学界，海蒂的报告也是推荐读本，具有教材性质。

很多人关注《海蒂报告》只能看到她大量谈论性的部分，我认为这是比较狭隘的理解，事实上这本书的内容和内涵更丰富：

1、首先，在上世纪60年代所谓的性解放失败之后，海蒂的报告开启了70年代以来对女性权益关注的深思。

要知道，在之前，女性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有获得性愉悦的权利。迫于社会的压力以及为了取悦男性，她们不得不伪装自己的情绪，从而被动地接受这种情感模式。

而海蒂第一次让人们知道，女性也有这方面的需要，也可以获得这样的需要。这是两性关系平衡的重要基石。

2、其次，她让人发现，在两性关系中，有太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这本身是一种压迫。

比如，她就提出，以“情感需求太多”或“过分情绪化”来形容女性，并不客观，这是把男性的行为当作了参照系。

事实上，我们也可以说男性在“压抑情感”，而女性则“勇于表达感情”。

现在，我们可以堂而皇之地提出“丧偶式育儿”的概念，把男性疏于情感关爱当做一种问题，从长远的历史角度看，也是海蒂的功劳。

3、再次，她让人看到，女性在婚姻生活中有着诸多不满，为21世纪以来调整两性关系奠定了基础。

海蒂报告被人戏谑地称为已婚女性版“吐槽大会”，因为书中所示，绝大部分女人对于婚姻都是失望的，因为婚姻里那个男人，根本并无法满足女人对于爱的情感和心理需求。

大部分女人是因失望而“出走”，无论是心理上的或者身体上的。这在当时当然会引发许多男性的不满。但是愤怒之后，带来的是男女两性的深思，为20世纪后四分之一世纪以来，特别是21世纪以来，人们对两性关系的重视，特别是女性在两性关系感受的重视，奠定了基础。

当然，必须指出，海蒂并不是只为女性发声。

她的男性报告，也为男性发声，让很多男性看到了自己在两性关系中的需要。这是她和许多只站在女性立场的女权主义者很不一样的地方。

4、海蒂本人的治学经历，是女性的典范，也实力打脸质疑女性科研能力和精神的人。

估计很少有人会质疑海蒂本人的魅力。海蒂金发红唇，散发着浓烈的女性气息，正是美国主流审美所钟爱的类型。

可是她没有沿着他人的道路，选择在家里带孩子，也用实际行动对抗了教授对女性没法作出科学成果的歧视，作为杰出的知识女性，她在那个年代，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以十足的勇气完成这样一份报告。

她在发表报告之后，受到的抨击让她不得不远离祖国，更再次验证了她当年以这种方式撰写报告的“英明”以及她的伟大：

她其实是用一个人作为赌注，换回了3000多名女性可以躲在她的身后勇敢发声的权利。

正如她在自己的作品中所说：

“女人缺少的并不是知识，而是权力——社会权、经济权、身体权等。换言之，并非由于无知，才导致女人陷入性剥削与不满足的处境，真正的原因在于女人手上毫无左右大局的实权”。

而海蒂用她的笔，为许多女性争取到了许多现在看来理所当然的权利，也让全人类重新思考了两性关系。

可以说，海蒂之后，人类的两性关系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而这恐怕是比海蒂留下的三本书更有价值的遗产。

延伸阅读

作者:雪儿·海蒂

出版社:海南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08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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