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为什么吃不到放心的饭菜？

文 风灵

成都七中实验学校的食堂事件刷爆了朋友圈。开始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稍有社会常识的人都知道，学校食堂的后厨，那是最见不得光的地方之一。后来才知道，这所实验学校，不但是挂了七中牌子的名校，还是每年学费几大万的“贵族学校”。

几大万也吃不到放心的饭菜，家长们怒了，朋友圈里的中产，尤其是成都的中产也怒了。

好些年前，我读过铅笔社一位大师的文章，印象非常深刻。文章的主要内容是以羊肉串为例来教育愚蠢的大众，街上那些卖便宜羊肉串的，肯定是假货。不能怪卖家售假，只能怪顾客图便宜。要想吃羊肉串，不要听卖家声称他卖的是什么，首先价格得够高才行。

无独有偶，另一位与之齐名的大师也持同样的观点为假货辩护。假货是好事，图便宜的人可以买来充面子，而又不会影响真货的销量。因为真货价格高，假货价格低，想要买真货的人总会花钱去买贵的。

这些观点的错误之多，实在不忍直视，但大师们号称自己都是自由市场的坚定支持者。在他们看来，自由市场的核心要义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不到位，买了假冒伪劣货物那是你活该，钱到位了，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那是因为你是穷X，而你没钱是因为你不够努力，乖乖滚去挣钱，莫扯别的。

那七中实验食堂算怎么回事？几大万不是钱吗？

其实，我昨天公号上发布的那篇文章“看不见的手到底指的什么？”谈的就是这个问题。有人不假思索地说，“看不见的手”就是价格机制。但实际上，价格机制并不能自动地惩恶扬善，奖优罚劣，让自利的动机变为对社会有益的行为。鼓吹自由市场，绝不等于鼓吹自利或金钱万能，自利写在人类远古祖先的基因里，已经有上百万年了，但只有近几百年，人类才找到了办法，控制其长期以来困扰社会的负面作用，将之纳入对社会有利的轨道。至于鼓吹金钱万能的人，大约是没听说过“以次充好”“质次价高”，没受过骗或花过冤枉钱，或者人家精着呢，就是要出来收智商税或者恶心人。

市场机制不仅仅是价格，更是制度约束，其中最重要的包括保护产权和自由准入（自由竞争）、执行契约，以及保证交易是双方自愿合意的制度，具体而言，至少需要有自由的舆论和法治，如果有诚实守信的道德传统就更好。而要实现这些，又需要更深层的制度。

道理并不难懂，要实现却很难。于是，这就成了房间里的大象，大家都装作视而不见，希望绕开它解决问题。而花钱办事，花钱消灾，似乎就成了最容易，最安全，最可靠的办法。对此，我也很理解，趋利避害是人性使然，用不着指责家长冷漠麻木什么的。但是，如果把有钱就有一切，有钱就有安全，当成了人生信条，甚至当成自由市场的天经地义，那就大谬不然了。

比如，七中实验食堂问题，当事人、旁观者、乃至媒体，有意无意都透露出这样的心态，花了那么多钱，孩子凭什么吃这种东西。至于那些收费低廉的学校，食堂不会没有问题，但没什么人去关心，似乎那些孩子吃什么是无所谓的事。对不起，要真说到花钱，恐怕还是花钱不够多。有些上名校的孩子（不记得是不是这所学校了），从不在学校食堂吃饭，每天中午保姆做好了司机送来；还有的孩子全家都移民了，老爸或许会留在国内，母亲则多半陪孩子在国外读书，几乎不用考虑食品安全问题。认为花几大万就了不起的话，恐怕会被这些孩子鄙视。而如果把有钱消灾当做信条的话，那就不要怪学校，怪食堂，只能怪自己钱少。

其实，就算站上了鄙视链顶端，也不用洋洋自得，因为哪怕是移民这种终极解决方案，也不是钱多就行了，首先是因为移入的国家有这里所没有的基础制度，否则想逃都没得地方逃。而生活在那种制度下的人，即使是没什么钱的穷X，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花钱都买不来的放心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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