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到底意味着什么？

刀

哥

说

话

无论怎么抓，暑假的尾巴也正在滑走，像泥鳅一般，难以握控。新的学期，正随着渐凉的秋意款款而来，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作为教育人，此时此际，我突然想到一个从未细想的问题：新学期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学生时，经历过无数的新学期，茫茫然的，一期又一期；做老师后，也迎接过无数的新学期，忙忙然的，一期又一期。因为这样的茫茫和忙忙，加上一期复一期的循环，真的从未细想过新学期究竟有什么样的意味——虽然这样的变动，并非如夏去秋来、冬去春至般自然，但自从被这样确定和安排后，似乎也成了不可更改的规律，不容多想也不必细想了。

这回想得多了些，是因为无意间琢磨学期的“期”字——这真是很有意味的字。

从隶定字形看，“期”是形声字，从月，从其，其亦声。“其”字意为“等距排列的刻画直线”，而有日月部首的汉字，又多与时间有关。望文生义地理解，“刻画直线”显然是为了更好地计时，计时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更好地做事。

所以，“期”的本义是“规定的时间”，或“一段时间”，如日期，周期，定期，期限，限期——规定的时间或期限未到，自然也需要“期”（等待），所以，用作动词，“期”便有了盼望、希望的意思，如期望、期待、期盼、期冀……这两个，是“期”的主要义项。

学期的“期”，首先是时间概念。就教育而言，将一年的学习时间，分成两段、三段或四段，一段便是一期。这是名词，也是量词——按我们的惯例，即将到来的开学时刻，既是秋季学期，也是2017-2018学年的上期，或上学期。

显然，我要说的并非这个。我要说的是动词的“期”。

既然是学期，更多便是针对“学”而言的，而“学”的主体，是学生。因此，学期似乎可以理解为“学生的期望（期待、期盼）”。作为学生，他们此时此刻会期望什么呢？

就基础教育来说，小学一年级的新生，即将正式进入学校学习。他们或许早已知道，这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将与幼儿园时代完全不同：他们所要面对的，将是一所全新的学校，会有全新的同学，全新的老师，他们将由此开启一段全新的旅程。

即使是家长们经过了择校和择师的前期准备和铺垫，孩子们对这全新的旅程，也必然会充满激动、紧张甚至焦虑的想象：我要去的学校，是怎样的学校？我会遇到的，是怎样的老师？我的同学里，会不会有熟悉的朋友？小学和幼儿园，究竟有多大的不同？将要开始的功课，会让我感到轻松还是困难？

这些难以确定的想象，必然会让他们既充满期待，又满心向往——记得当年，我便如此，后来，儿子上一年级前，也是如此。可以说，每个即将正式上学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期待和向往。每个即将正式上学的孩子，都会对学校和老师，充满美好的期盼和期望。可惜，我们见得多的是，孩子期望满满地走进学校，但很快就满怀失望地回家。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能否配得上孩子的想象，能否让孩子的期望不变成失望？

此前已经在读的学生，更多的可能会习惯甚至麻木地进入新的学段和时段。我读小学时，还有“留级”的说法，“升级”的意味多少还有，因为不是所有孩子都能顺利“升”上去。现在，没有“留级”之说了，几乎所有学生，都会自然而然地从一年级到二年级，从二年级到三年级，如此等等。

这种自然，也包括同学和老师：除极少数转学的，同学不会有太大变化，除极少数被调整的，老师也不会有太多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学生就不会有期待和期望——倘若原本就是自己喜欢的好老师，学生肯定会期望不要变动；倘若原本就是不太喜欢的老师，学生心里，自会期望有所变动，或者，期望那个老师能够变得好些，变得让自己喜欢。

人心思变，而且都期望变得好些，更好些。但这种变化，并非通过学生努力就能实现，所以，他们大多只有期盼和期望——就我的感受，这种期盼和期望，有两种学生会很淡然：一是学习本就好的学生，无论遇到怎样的老师，都会很好；二是学习一直不好，无论哪个老师教都好不起来的学生；他们的期盼和期望不会太强烈。强烈的，往往是那些中等层面、稍微努力就可能上去的学生，他们会特别期望能够遇到更好的老师。倘若没有遇上的可能，他们甚至会通过转学的方式来实现。转学，就是转换学习的环境。当然也包括任教的老师。

对那些升学的孩子而言，这种感觉会更强烈。小升初也好，初升高也罢，此时此际的初一和高一新生，尽管可能通过家庭和自己努力，早就确定好了学校和班级，甚至确定好了即将遇到的老师，但他们心里，依然会充满期望：期望能遇到好的老师，更好的老师；因为有此前的学习经历和体验，他们的愿望往往会更强烈。毕竟，他们即将展开的，将是更重要的一段学习经历，会影响和决定他们未来能否继续顺利升学的学习段落。他们知道，一所好的学校意味着什么。他们也知道，一个或一批好的老师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问题依然是：我们，能否配得上孩子的想象，能否让孩子的期望不变成失望？

即使是在教育已经发生很大变化的今天，我依然愚钝地坚信，在学校教育里，教师对于学生的重要性。无论怎么说，教育需要好教师，学生更需要好教师。对基础教育阶段的学生而言，一个好教师，既意味着更轻松快乐的学习过程，也意味着更美好愉悦的校园生活——遇到好教师，遇到喜欢孩子、孩子也喜欢的教师，自然就成了学生的最大期望。

可是，怎样才能遇到呢？

作为动词，“期”还有一个意思：约定。《说文解字》云：“期，会也。”段玉裁注疏说：“会者，合也，期者，邀约之意，所以为会合也。”所以，汉语里有“期会”（约期集合；预定期限进行）；“期约”（约期；约会）之类说法。而那个著名成语“不期而遇”说的则是：事先没有约定就遇见了。这既是指意外的碰见，也是指美好的遇见——往往，面对这样的遇见，人们会有“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

从这一角度理解，我以为，所谓的新学期，既是预先确定的开学时间，也是师生约会的开始时刻——我愿意这样理解：师生交往就是一种老师与学生的精神相遇，心灵相遇。尽管在目前的教育体制下，这种相遇往往是既定的，前定的，但其实也有着未定的成份：学生所面对的学校，可能没法选择，但学生遇上怎样的老师，其实充满了无穷的可能。

倘若，在新学期里，他们能够与好的老师相遇，与他们喜欢、也喜欢他们的老师相遇，甚至“不期而遇”，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那样，他们或许每天都有“约会”的美好体验。

2017年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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