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时刻,如何尊重病人的选择
在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的综合治疗科病房里,每一位被肿瘤折磨的晚期患者都面临着各自的选择。
成文武主任和他的团队在为病人减轻痛苦、给予舒缓治疗的同时,也目睹了许许多多亲情、爱情、金钱交织的故事。
A先生是一位泌尿外科老专家,找到成文武时,他身患晚期肠癌,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他的肺与骨骼,他不奢望肿瘤能被治愈,他唯独害怕被疼痛长时间折磨。
身为医生,他曾亲眼目睹过许多最后被癌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病人。他对成文武说,自己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减轻痛苦,保持最后的尊严。
成文武答应,一定会尽全力减轻他的痛苦。几个月后,A先生平静地离去了。
家人在整理A先生的遗物时,在他最后阅读的那本书里发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对这个科室医生的感谢,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可以减少疼痛,安心离去。
A先生的太太告诉成文武,虽然自己也是医生,但她面对丈夫的选择起初并不十分理解,她总觉得丈夫还有希望再“搏一搏”,看到他最后的遗言,自己这才释然。
B先生的前列腺癌已经到了晚期,全身多处转移。住进病房时,医生给他的孩子们打去电话,请他们来探望父亲,得到的答复却是:人在外地回来不方便或是工作太忙,有空来看。
那天,B先生的情况急转直下,医生赶紧拨通了子女的电话,告诉他们再不来,可能就看不到最后一面了。
没多久,几乎没有在病房露过面的子女们围拢在父亲的病床前,此时他们眼前的父亲已经呼吸困难,满脸痛苦,经受着疾病最后的折磨。
子女们来到医生办公室,严肃地告诉医生,必须抢救!能用的设备都用上,无论代价如何,都要保住父亲的生命,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经过48小时的全力拖延,浑身插满管子的父亲走了。
C女士患上鼻咽癌时只有三十多岁,她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还有爱她的丈夫。可是肿瘤并没有怜悯这个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癌细胞的扩散无法阻挡,C女士住进了综合治疗科的病房。
几乎每天,丈夫都守在C女士的床边,满足她提出的所有要求。她也常常安慰丈夫,自己不痛,自己会好起来。医护人员们看在眼里,都被这对夫妇的爱而感动,连门口的保安也常常夸赞这位细心的丈夫。在C女士居家治疗的日子里,护士还义务上门为她打针、护理。
成文武记得,那是一个凌晨,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时间是3点半。电话那头,C女士丈夫的声音在颤抖,“我太太不行了……”成文武马上起身赶到医院,从4点抢救到清晨6点,C女士还是“走”了。
医护人员放不下心里的牵挂,派代表去他家探望,C女士的丈夫告诉他们,“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来看我。”
就在举行追悼会的那天上午,噩耗传来:C女士的丈夫在家中选择了自杀,留下了他们年仅3岁的孩子。他身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无法面对我老婆冰冷的尸体。”
很长一段时间里,悲伤都笼罩在综合治疗科医护人员的心里,他们坐在一起仔细回想,试图回忆起C女士丈夫离去前的细节,可是一切都是那样自然,他们想不起任何也许可以挽回他的蛛丝马迹。
后来,保安告诉他们,C女士去世的那天,她的丈夫无意中对保安说了一句,我以后再也不会抽烟了。而丈夫在家中安放的不是C女士的遗像,而是夫妻二人的结婚照。
如今,医护人员还不忘记做的是,在C女士的孩子生日时给他送去礼物,陪陪这个孤独的孩子。
D先生和太太年轻时一起在东北插队落户。人到中年,事业有成,他们终于过上了比普通家庭更优越的日子。
没想到,太太查出了乳腺癌,而且发现时已经到了晚期。D先生放下工作,陪着太太四处求医,找到成文武时,他十分坚决地说:“医生,我有几套房子,随便卖掉一套就是几百万,无论花多大代价,你都要把我爱人治好。”
几天后,D先生真的卖掉了一套别墅,强烈要求成文武必须让他太太活下去。
整整一个多月,成文武每天都抽时间与D先生谈心,为他分析他太太的病情,他告诉D先生,他的焦急可以理解,但不是医生不想救,而是病情已经到了晚期,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回生命。此时能做的就是为她减轻胸水、腹水和疼痛带来的折磨,让她感到舒适和安宁。
47天后,太太走了,D先生也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陪着太太走完最后的时光。
在综合治疗科多年,成文武讲述的这几个故事只是他所目睹和经历的众多选择中的几个缩影。
他说,生死面前,所有的选择都无法用简单是非对错去评判。作为医生,他能做的是尊重病人自己的选择,也尊重家属的选择。
而他一直想做并在努力实践的,是用最恰当的治疗为肿瘤晚期病人尽可能减轻痛苦,让他们在离去时多一份尊严,多一份安详,这也是他多年来积极倡导舒缓疗护的初衷。然而,真正像A先生那样的例子实在太少。
成文武说,如果死亡注定要发生,他希望更多的病人家属能够承担起家中的主心骨,珍惜生命,也尊重疾病的自然规律。作为医生,则要给病人更多的关爱,为他们减轻痛苦,帮助他们实现生命与疾病最后的和解。
成文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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