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发展视角下的香港“地产霸权”与“土地财政” | 别处的城市

 本期观察员 

张起，香港理工大学建筑及房地产学系，可持续性社区规划专业博士候选人。

在世界的财富排行榜前一百位富豪中，一直有五六位来自香港这个弹丸之地的商人位居其列。在香港的打工文化里，可以说这些富豪商人们出色地打好了“盈利“这份工。而这五六位中，百分之一百又都是地产开发商。看看近几年香港的楼市，大众也不难理解为何香港地产大佬们能在世界商界强者之林独占诸席。

在楼价与民生紧密相联的市场经济社会，在作为民主社会的香港特区，地产开发商会受到各界的质疑甚至非议，“地产霸权”这个词也频频出现在各大报章媒体的报道中，舆论口中的“官商勾结”也为大众诟病。那么究竟，市场上的“地产霸权”是否确有其事？而硬币的那一头，政府的“土地财政”是否能仍然充当着经济发展的政策火车头？

据国际建筑设计及咨询公司Arcadis2017年最新报告显示，香港为全世界建造成本第二高之都市，仅次于纽约，冠绝亚洲。在香港何文田，豪宅项目“天铸”二期去年开卖时呎价30,953港币（约为34万港币/平米）。虽然其定价之高令人咋舌，但开市后还是很快销售一空。据报告，之前该楼盘一期热卖时预售41套房就累计套现近21亿元港币。同样高企的还有该豪宅的项目成本。仅提供约500个单位的项目总发展成本竟高达180亿元港币，“天铸”无愧于当初拿地时的九龙“百亿地王”之称号。什么概念？如果用项目5年建设周期，每天10小时，365天不间断建造来计算，那么每分钟的建设成本近17,000港币，用手打几个响指的时间，千元大钞就如落花流水般冲甩了出去。在这种级别的成本压力下，假设，若景观设计师跟项目经理来协商用3天时间来修改一部分设计方案，后者要顶住多大的压力才能接受这个想法？即便这个方案可能会更有利于住宅居住质量的改善。

何文田天铸豪宅项目实景（图片来自网络）

以小见大，从这个角度，我们一方面可以更好理解，为何在寸土寸金的香港，业界偏重于强调目标导向的工作效率。面对香港的冠绝亚洲的土地价值和劳工成本等压力因素，发展商在考量项目运营时，经济考虑首当其冲，这是一个令人遗憾但是又不能不说是一个理性的市场行为。但另一方面，值得思考的是，当在城市建造业，这个巨大产业链条，内的各部门都被发展商等资本霸权被动牵着鼻子走，而后者主观上又不得不这样做的时候，一个繁荣的僵局就此形成。值得思考的是，在此困境内，城市发展在经济成本之外的其他因素，譬如人文关怀，社会与环境影响评估以及建筑的美学价值等的塑造与表现质量是否还能得到保障？

对于“土地财政”的说法，香港官方自上世纪末以来在不同场合都予以否认。我们从香港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报表中可以看到，近几年，地价收入占政府财政总收入的比例呈逐渐下降的趋势（2015-2016年度为13.5%），但其仍然是政府财政的重要来源，特别是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的主要来源。如此，政府在地价方面可以取得稳定可观的财政收入来为公共建设入资，发展商在住宅市场上也拥有了更大的话语权，整体楼市的供给结构上也得到了改善。但是，很多研究者已经明确指出，依靠土地出让收入筹集公共建设基金也正是是导致香港高地价的主要因素。

除了高地价所带来的社会消极影响，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在如今强调经济、社会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的国际主流共识下，香港的土地经济特别是地产的市场主导性信号仍然较为强烈。那么，这种模式主导的城市经济增长，是否能保持住香港长期以来在区内的领先竞争力？在主要发达国家都已进入了以创新驱动为主体模式的知识经济发展时期，香港还能否再承受如当年错失大疆无人机等创新型企业这样的机会成本？

令人稍感乐观的是，特区政府已经开始采取了一篮子政策措施去努力改变较单一的经济结构。过去几年，香港政府不仅通过制度改革，改善了土地财政的问题，并且对于开拓新经济领域付诸了建设性行动。在2009至2010年度的施政纲领中，港府就提出了发展香港经济的新六大产业，包括检测和认证产业、医疗产业、创新科技产业、文化及创意产业、环保产业及教育产业，这其中创新驱动的高附加值的产业占大多数。2015年11月20日，特区政府正式成立了创新及科技局，提升了相关决策部门的政治地位。业界的反应亦良好，在如许多投资者对投资科研都表达了较大的兴趣，认为香港要做好科研，官、产、学、研缺一不可。特别是创科局旨在协助中小企业升级转型，提升竞争力的科技券计划，五个月内网上登记的企业数目现已超过1,400家，可见中小企业对此计划充满信心。

回顾过去，土地财政背景下社会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资本，但也为香港的城市经济领域的开拓架上了诸如“地产霸权”此类的市场枷锁。而当前可供发展的土地短缺，高涨的劳动力成本，不稳定的政治生态也成为阻碍香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不明朗因素。

欲立之，则先破之。在严峻的新形势下，香港能否做好再一次创业的心理准备，发挥坚韧的狮子山精神，不畏艰险，迎难而上？让我们拭目以待。

图文出自《城市中国》NO.005 香港辞典，摄影+图文：古儒郎＋林海华。（Photograph + Text / Gutierrez + Portefaix）

『深阅读』

《地产霸权》

作者：潘慧娴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年1月

售价：39.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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