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俄乌战争需要多边外交
作者：吾楼
俄乌战争已持续5个月，俄罗斯150多天的“特别军事行动”已经超出其“特别”范畴。这场消耗战究竟还要打多久，恐怕俄乌双方也不知道。多方利益纠葛，谁也输不起。从目前来看，西方的经济制裁、贸易封锁、外交孤立、网络封锁（马斯克的星链）以及持续对乌军事援助并没有遏阻俄军。
在欧洲准备入秋和入冬时，欧洲天然气短缺问题会更突出。7月25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发表声明称输欧天然气量再减半，这再次引发了欧洲工厂能否保障冬季供暖的疑问。但当前的欧盟各国领导人，似乎都没有推动俄乌止战和解的意愿。而美国出于战略上孤立和弱化俄罗斯的目的，则希望乌克兰继续和俄军对抗到底，外交解决的方案尚未被摆上桌面。
7月初，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会见国家杜马领导人和各党派领袖时曾表示，西方想在战场上打败俄罗斯，战至“最后一个乌克兰人”，这是乌克兰的悲哀，“但是我们还没有‘动真格’。”除了普京说俄军尚未“动真格”以外，俄外长拉夫罗夫也在7月20日公开承认了俄军的真实目的：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目标不再局限于乌东地区，还涉及赫尔松（乌南部黑海与第聂伯河沿岸的港口城市）、扎波罗热（乌东南部第聂伯河城市）等地区。拉夫罗夫还说，如果西方继续给乌克兰供应武器，俄罗斯的“地理目标将进一步偏离当前的路线”。
这是俄罗斯展现的自信，符合西方之前的预判，即俄军眼下的目标就是像吞并克里米亚那样吞并乌东和乌南地区。
乌克兰方面似乎也要继续打下去。近一个月来，乌克兰军队拿到了美国和盟国运送的武器，特别是“海马斯”多管火箭系统和155毫米榴弹炮，并开始利用它们攻击在顿巴斯地区的俄军弹药仓库和军事指挥中心。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一边大张旗鼓整肃国内，撤换国安和检察系统负责人，一边强调对俄强硬立场，称不接受任何允许俄罗斯保留自2月入侵以来夺取的乌克兰领土的停火协议。
俄罗斯发动的这场战争违背了国际社会普遍遵守的准则。但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愿意积极介入化干戈为玉帛，战争导致的经济、能源和人权等问题仍在不断积累和发酵。在俄罗斯和美西方谁都担负不起“失败”代价的情况下，俄乌何时或如何休战，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普京的政治策略和战略野心，以及其他各方的双边和多边利益考量，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普京的野心边界
普京和当前的俄罗斯政治精英曾目睹了苏联解体，对其负面影响感受至深。2005年4月25日，普京在第二个任期发表第二次国情咨文时曾表示，1991年苏联解体是20世纪发生的“最大的地缘政治灾难”，这一悲剧导致俄罗斯失去半数领土，数千万人口滞留在了俄联邦境外。
普京这句话持续被西方反刍，用来解读普京的地缘政治意图和野心。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后，俄罗斯和西方关系持续紧张。2016年11月24日，普京出席一场电视直播的地理学会奖颁奖会对一位小男孩说：“俄罗斯的边界永无止境”。虽然只是一个玩笑，但在西方看来，普京的扩张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今年2月21日，普京发表了长达1小时的全国演讲，提到攻打乌克兰的理由。他直截了当地说，苏联时期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但俄方要把这些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他强调说，乌克兰从来没有独立建国的传统，顿巴斯自古以来也不属于乌克兰，在历史上就一直是俄罗斯的土地，而目前的乌克兰是前苏联领导人列宁“人为”创立出来的国家。
今年6月9日，普京甚至将打击乌克兰的军事行动与俄罗斯沙皇彼得大帝（Peter the Great）18世纪进军东欧与中欧、征服波罗的海沿岸的历史相提并论。西方认为，普京这是间接承认俄乌战争是“土地掠夺”，而且，乌克兰只是第一步，其他国家领土也可能是潜在目标，包括爱沙尼亚、立陶宛和摩尔多瓦。它们都是俄罗斯军方批评和威胁打击的目标。
所以，俄乌战争何时会停止，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普京的中长期战略目的。从西方视角来看，普京这种“收复失地”的扩张主义就是要恢复前苏联的势力范围。即便现在阶段性止战和解，也不排除未来会重整军备、卷土重来。
第二：美欧现实利益和价值观利益的平衡
“避免让俄军卷土重来”也是美军的战略目标之一。拜登政府和美国军方领导人已经多次公开承认，美国通过支援乌克兰打这场代理人战争的目的就是要削弱俄罗斯军队，使其没有能力在今后发起类似军事入侵行动。与此同时，俄乌战争的爆发也让美国更方便地掌控了欧洲事务话语权，削弱俄罗斯的同时使得欧洲诸国在安全上更加依赖美国，可谓一举多得。
但是，俄乌战争持续加剧的高通胀和能源危机，迫使美国和欧盟不得不伺机寻求外交解决方案，这只是一个时机的问题。至于美西方所强调民主和价值观利益，在关键时刻还是要让位于自身经济利益。
美西方目前没有施压乌克兰让步，或者拒绝推动俄乌和解还和美西方正在固化的认知有关。
过去20多年，西方一度认为，俄罗斯民主体制内部的腐败、经济困境、反对派势力和社会上间歇式的抗议活动能够限制普京的扩张野心。所以，2008年俄罗斯发动格鲁吉亚战争时，美西方并未施以制裁，美国反而在奥巴马上台后开始由希拉里尝试“reset”（重置）和俄罗斯的关系。2014年俄罗斯入侵乌东、吞并克里米亚，处于第二任期的奥巴马对修复美俄关系依然抱有期待，所以公布的对俄制裁力度有限，德法当时也主导与俄罗斯和解，最直接的现实利益就是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的建设和使用。
现在，美西方认为不能再继续放任俄罗斯，所以推出了史无前例的制裁举措，寄望通过制裁和对乌武器援助“彻底打败”俄罗斯，消除俄罗斯对美欧造成的安全威胁。
但从美国拒绝设立禁飞区、拒绝向乌克兰提供攻击型武器来看，美国也不希望与俄罗斯发生直接军事对抗。只有当这场战争真正威胁到美西方实际经济利益，它们才有可能寻求政治解决方案。
第三：备受质疑但不可或缺的联合国
从目前来看，联合国安理会无法阻止地区战争的爆发，也无法尽快止战促和，这是多年来的现实。2月25日，俄罗斯（中国、印度和阿联酋弃权）否决了美国提出的谴责俄罗斯的安理会决议。4月，泽连斯基视频讲话中要求安理会要么行动，要么解散。直到5月份，联合国安理会才通过了俄乌战争以来第一份官方声明，当然是在俄罗斯的支持下才得以通过的。
安理会涉俄乌声明比较简短，由挪威和墨西哥起草，于5月6日获得通过，内容并没有提到“战争”、“冲突”或“入侵”字眼，就连俄罗斯所说的“特别军事行动”也没有提到，只表达“维持乌克兰地区和平与安全表达深度关切”，“安理会呼吁所有成员国遵照《联合国宪章》，有义务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各自面临的国际争端”，“安理会强烈支持秘书长寻找和平解决方案的努力”。
联合国安理会的“无能”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联合国五常之一如果发起一场战争，联合国安理会往往束手无策，这一点从美国多次发起的中东军事行动就能看出。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时，俄罗斯就否决了安理会一项谴责俄罗斯的决议案。
虽然联合国在解决地区冲突与战争方面被边缘化，但在战争或危机发生后，它又是各方仅有的协调机构，包括让各方表达自己的不满以及开展可能的外交对话与合作。
此次俄乌战争，联合国安理会在现实层面的确无法阻止俄罗斯行动。但是在战争发生后，安理会则是一个适合各方通过政治施压和外交手段平息战乱、解决人道主义危机并协调应对战争次生灾害的平台。5个月以来，拜登政府在俄乌问题上充分利用了联合国平台，这和特朗普时期对联合国的蔑视并不一样。在能源和粮食危机形势严峻之际，布林肯还在联合国出席了圆桌论坛。
在安理会之外，美国在联合国层面加大同欧洲盟友和乌克兰的协调，抬高乌克兰在联合国的国家属性，包括提高乌克兰在个别国际论坛的地位。即便美国劝说中印谴责俄罗斯，也先是在联合国层面进行。在美国的推动下，联合国大会4月7日通过一项决议，暂停俄罗斯在人权理事会的成员资格。该理事会也开始同乌克兰合作，开始收集俄军“战争罪”的证据。
另外，联合国也是俄乌开展信息战的地方，刻意放大对方的舆论污点，比如俄罗斯主持安理会会议时多次提到美国在乌克兰的生化实验室问题。乌克兰方面则利用联合国强调俄罗斯的战争暴行与罪行，争取国际社会的同情与支持。
就俄乌战争而言，联合国能否在未来扮演更积极的政治协调角色，尚待观察。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访问过俄罗斯和乌克兰，俄罗斯的态度表明只让联合国协调难民、粮食危机等人道主义问题，而非调停俄乌矛盾。美国无法在联合国劝说中印谴责俄罗斯，也体现了美西方在联合国外交的局限性。印度迄今为止拒绝谴责俄罗斯，以免其同俄罗斯在能源和武器上的战略合作受到影响。
最终的方案：多边外交
俄乌战争的确暴露了联合国选项的有限和全球秩序的脆弱，但这并不代表就此放弃联合国及多边外交尝试。美西方如何才能阻止俄罗斯停止其地缘扩张，将是一个持久话题。短期而言，要想结束这场俄乌战争，主要还得依靠外交谈判。
军事手段进行干预的代价太高，美西方也在竭力避开直接、大范围的军事冲突。乌军已获得了“海马斯”火箭系统，但美国拒绝向其提供陆军战术导弹，避免其袭击俄罗斯本土。
就外交谈判而言，除了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的对话和停火协议以外，俄罗斯和欧洲也要谈判，商讨新的欧洲安全框架。在这方面，欧盟和北约都将扮演一定角色，联合国仍处于边缘位置。而乌克兰的重建，真正起作用的可能是美国主导的欧盟和世界银行。
当然，启动这类对话与谈判前提需要俄军撤出乌克兰。但从美俄、俄欧的分歧以及美国对乌克兰的掌控程度来看，这并不可能。短期内，任何敦促俄军撤出的努力都有可能是徒劳。
►►►
推荐阅读
中美聚焦网｜中美交流基金会
点击下方名片关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