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奈：中美纸牌游戏 牌好未必能赢
作者：吾楼
导 读
“如果美中关系是一场纸牌游戏，那么美国及其盟友已经拿到一手好牌。但即使是一手好牌，如果打不好也会输。”这是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3月2日发表在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上文章的观点。他认为，将当前中美关系比作冷战具有一定的误导性，美国的冷战遏制战略有其局限性，但美国仍有可能不小心走向新冷战。
拜登政府上台以来为了单方面推进美国制定的对华“竞争、合作和对抗”战略，曾多次公开提到要为双边关系“竞争”设置“护栏”（Guardrail）。但是，中国并不认同美国对双边关系的三分法认定，不赞成用竞争简单定义中美关系。中方更注重强调中美双边关系的政治基础，注重强调美方不该跨越的红线。
约瑟夫·奈认为，美国要强化同日本和欧洲盟友的政策协调，同时要避免在意识形态层面妖魔化中国。他提醒到，美国在管控和中国的竞争过程中，应该尽早设置护栏，避免美国国内的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和中国国内的民族主义相互作用，促使决策者误判而引发局势升级。以下内容是约瑟夫·奈该文的主要内容, 文章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
美中元首巴厘岛会晤时同意举行高层互动，为美中战略竞争加装“护栏”。为此，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曾计划于上月初访华，但因气球事件而取消。中国气球出现的时机非常不当。但如果布林肯按原计划访华可能会更好。
中国称美国所认为的“监控设备”是一个失控的气象气球。但一个国家通常会掩盖自己的情报收集行为。此次事件令人想起1960年的U-2击坠事件。当时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计划会晤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以搭建冷战时期的“护栏”。但当时苏联击落了一架美国间谍飞机，艾森豪威尔最初试图将其称为一架偏离正路的“天气调查飞机”。这场会晤被迫取消，直到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发生后两国才讨论真正的护栏问题。
一些分析人士将当前的美中关系比作冷战，原因是它也正变成一场长期战略竞争。但这种类比有误导性。冷战期间，美苏之间几乎没有贸易或对话，也没有在气候变化或流行病等问题上的生态相依关系。美国同中国的情况与美苏几乎相反。美国的任何遏制战略都将受到一个事实的限制，即中国的主要贸易伙伴国家数量远超美国。
这种类比于冷战的遏制战略会适得其反，但这一事实并不排除爆发新冷战的可能性。我们仍有可能不小心走上这条路。所以，与当前进行恰当历史类比的时间点不是1945年，而是1914年。当时，所有大国预计会发生短暂的第三次巴尔干战争，结果却迎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场大战持续四年，摧毁了四个帝国。
20世纪10年代早期的政治领导人不够重视日益强大的民族主义。如今的政策制定者最好不要重蹈覆辙。他们必须对中国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和美国的民粹民族主义以及这两种力量之间危险的相互作用保持警惕。考虑到中国的外交特点以及长期以来美中围绕台湾问题的僵持与冲突，我们所有人应当对未来局势意外升级的可能性感到担忧。
中国视台湾为其一个省。自1971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以来，美国政策一直旨在阻止台湾宣布独立和中国大陆诉诸武统。但现在，一些分析人士认为，美国的这种“双重威慑”已经过时，理由是中国军事实力的提升可能会促使中国看到武统的时机。其他分析认识对此表示怀疑。他们警告称，美国对台湾的直接安全保障将刺激中国采取行动，起不到威慑的作用。他们担心，美国高层官员访台不符合美国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所宣布的“一个中国政策”。
即使中国避免武统，仅尝试通过封锁或占领近岸岛屿施压台方，一旦有船只或飞机因碰撞而造成人员伤亡，就足以引发更广泛的冲突升级。美国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最近以“美国介入台海”的兵棋推演表明，美国可能会赢得这场较量，但会让双方以及世界经济付出巨大代价。因此，解决台湾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维持现状。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Kevin Rudd）认为，西方的目标不应该是“全面战胜”中国，而应该是管控与中国的竞争。良策就是避免妖魔化中国，而是将美中关系框定为“竞争性共存”。从长期看，在一个传统上、经济上和生态上相互依存的时代，如果中国变得更好，这将是西方管控大国关系战略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个好的战略必须基于审慎的整体评估。低估会滋生自满，高估则会产生恐惧——两种行为都可能导致误判。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即使中国的GDP能在有朝一日超过美国，其人均收入仍不到美国的四分之一，而且中国还面临着一系列经济、人口和政治方面的挑战。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已在2015年见顶，而且其经济生产率增长一直在放缓，也没有多少盟国。如果美国、日本和欧洲协调政策，仍将占据世界经济的最大部分，从而保持维护一个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能力，进而影响中国的行为。美日欧盟长期联盟是应对中国崛起的关键。
短期而言，考虑到中国采取更加果断的外交政策，我们可能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双边关系“竞争”的一侧。但是，如果我们保持盟友关系，避免意识形态妖魔化和误导性的冷战类比，我们就能够取得成功。
如果美中关系是一场纸牌游戏，可以说我们已经拿到一手好牌。但如果打得不好，即使是一手好牌也会输。从1914年的历史背景来看，最近的气球事件应该提醒我们为什么我们需要护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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