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中美民间交往：挑战与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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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贾庆国（Jia Qingguo）

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中外人文交流研究基地主任

重建中美民间交往，需要双方转变观念，抵御来自国内政治的压力，做出更大的努力，做正确的事情。

近些年，特别是新冠疫情暴发以来，中美两国民间交往出现几个令人不安的特点。

一是赴美和来华人数明显减少。据统计，2022年中国公民赴美人数约为37万，虽然较前两年有所回升，但比2019年的283万下降很多。中国政府没有公布美国来华人数，但从外国来华人数情况看，大幅减少也是事实。

二是两国留学生人数也明显减少。根据美国国际教育交流中心统计，2019-20学年中国赴美留学人数为372,532人，2021-22学年降为290,086人。美国赴华留学人数2018-19学年为11,639人，2020-21学年仅为382人。美国驻华大使伯恩斯称，2022-2023学年美国在华留学生更是减少到350人。

三是两国间直航航班数量比疫情前大幅减少。美国运输部最近宣布同意在10月底将中国赴美航班增加到每周24个。按照对等安排，两国间直航航班将增加到每周48个。虽然较之前有所提升，但仍远低于2020年初的每周约300个航班。

四是两国民间对对方国家的负面看法明显增加。《环球时报》旗下的环球舆情中心2021年12月以“中国人看世界”为主题做的年度民意调查显示，在中国受访者当中，讨厌拜登政府、部分共和党政客和民主党政客的均超过半数，分别为55.8%、53.3%和50.7%。与此同时，美国人对中国的看法最近几年也不断恶化，2023年3月美国民调机构盖洛普的一项调查显示，在受访的美国人中，只有15%的人对中国有好感，创下历史新低。

五是恢复交往的动能严重不足。疫情结束以来，虽然双方都有人呼吁尽快恢复民间交流，但这种声音并不强大。无论是中方还是美方，到对方国家访问、学习的意愿都在减弱。去年底疫情解封以来，两国民间交往并没有出现之前期待的爆发式恢复。事实是，照目前发展趋势，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两国民间交往很难恢复到疫情前的状态。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上述情况的发生？回头看，最直接的原因似乎是2020年初以来的新冠疫情。三年中，两国不同的隔离措施直接导致两国民间交往迅速降到最低限度，两国政府围绕新冠疫情的起源、应对方式及国际合作的争议进一步加剧了两国间的不信任感。但是，这个因素不能完全解释上述情况。首先，其他国家之间并没有出现中美之间的上述情况；其次，新冠疫情对中美两国安全都构成严重挑战，但它们却没有因此加强合作，反而关系更加对立；第三，解除新冠疫情限制之后，两国民间交往没有出现期待的报复性恢复。所以，除了新冠疫情以外，其他一些因素显然也在起作用。仔细分析这个问题，我们发现，疫情之前的两国关系、两国的国内政治以及两国在一些问题上的做法，都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两国的民间交往。

首先，新冠疫情暴发前，两国关系已经出现比较大的问题。美国国内对中国崛起的担心、对中国没有朝美国期待方向发展的失望，以及特朗普政府在经贸问题上极限施压的做法，使得两国关系快速走向对立和对抗。这是两国无法在新冠疫情问题上合作的最主要原因。

其次，两国国内政治的发展使两国间的对立与对抗得以延续和强化。拜登当选时，对华强硬已经成为华盛顿的共识，且民主党在国会的优势非常微弱，这两个原因，决定了拜登在国内要想做成任何事，都必须在对华政策问题上保持强硬。拜登继承和强化特朗普的对华强硬政策，导致中方不少人得出结论，那就是美国对中国“不仅是要钱，而且是要命”。这让中方觉得只有斗争，别无选择。在此背景下，双方国内反华和反美势力积极行动，推动中美走入一次次冲突和对抗。

最后，两国在某些问题上的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民间交往的恢复。一是签证，两国公民办理签证都面临办理手续时间长、不确定性大和成本高的问题。二是航班，部分由于俄乌战争的原因，两国关于恢复航班的谈判一度陷入僵局，由于直航航班少票价贵，不少人推迟甚至取消了旅行。三是安全问题，过去一段时间，双方都通过法律和一些措施防范对方，如将对方某些人列入禁入黑名单，在入境口岸对对方人员进行约谈，以及把一些人的电脑和手机拿走进行检查。这类做法在媒体和自媒体的广泛宣传下，引起不少人的担心并影响了不少人的行程。

展望未来，如果任由上述情况发展，两国民间交流势必不断减少，相互了解和信任水平只会不断降低。显然，这是不符合两国利益的。习主席指出，“中美两国关系好，不仅对两国和两国人民有利，对世界也有利。我们有一千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好，没有一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坏”。要想把中美关系搞好，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加强民间交往。国之交在于民相亲，中美民间交往多了，关系密切了，两国之间才能多一点相互理解，少一点想象中的敌对，才更有希望化解和管控彼此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推动在共同利益问题上的合作。

重建中美民间交往，需要双方转变观念，抵御来自国内政治的压力，做出更大的努力，做正确的事情。首先，双方需要引导民众重视和支持民间交往，抵制各自国内那些主张对抗、反对交往的声音。其次，双方需要主动采取措施为民间交往提供便利，如签证问题，双方都需要通过协商把办手续的时间和费用减下来。最后，双方都需要想办法化解对方人员安全上的担心和焦虑，包括更好地解释相关法律和法规，取消或大幅削减黑名单。希望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中美民间交往能够尽快恢复正常，成为两国关系稳定和发展的重要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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