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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努达诗7首

路易斯·塞尔努达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西班牙诗人,出生于塞维利亚。他是“二七一代”的代表诗人,1938年因西班牙内战开始流亡,此后二十五年辗转英、美、墨西哥直至去世,终其一生未再回国。他的创作生涯是对欧洲诗歌财富的缓慢继承,风格先后受到法国超现实主义、荷尔德林以及十九世纪英国诗歌的浸染,堪称西班牙诗坛的“欧洲诗人”。
塞尔努达的最后一首诗写于1962年2月,此后的一年多直到他去世,因为身体状况所限,他已经很难再创作。这让一向视写诗为生命的塞尔努达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在去世之前4天,他曾经写信给他的朋友说:“我现在很孤独和挫败,没有了一直支持我的东西:诗歌……我想看诗,我现在已经没法看了。”
1963年11月5日,塞尔努达在墨西哥城与世长辞。他当时住在也是“27年一代”诗人的阿尔托拉吉雷家。女主人、也是诗人的孔查·门德斯对他生命中最后的画面有过一段非常细致的记录:“最后几天,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让他变得不像他自己了,他开始满怀深情地回忆自己的家人,给我们看照片,他变得很热切,很想交流。11月4日,那天是周一,在我女儿家,我们吃完饭聊了会天,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我们看着他起身穿过花园回到我家,在他的房间里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大约是第二天早上6点,他死在自己房间的洗手间门口,穿着睡衣和拖鞋,一只手拿着烟斗,另一只手拿着火柴。”
塞尔努达就葬在墨西哥城。他去世那天,墨西哥一家报纸的讣告上说“今天,墨西哥的夜空从来没有这样明亮过,而塞维利亚的土地从来没有这样贫瘠过。”



十一


我不想,悲伤的灵魂,回到

我的哀歌刺穿的地方,

鲜活的身体间隐秘的搏动

就像我曾经那样。


我不想记起

风暴中幸福的一瞬;

享受或痛苦,都一样,

回来时都是悲伤。


那个命定的孩子

依旧紧跟我像一道远方的光,

那些年少甜蜜的眼,

那道旧伤口。


不,我不想回去,

反而更想死去,

撕下影子,

忘记遗忘。




十二


死去的不是爱情,

死去的是我们自己。


最初的单纯

废止于欲望,

别的遗忘里遗忘自己,

脉络交缠,

为什么活着既然有天你们会消失不见?


只有看着的人活着

总能看见面前他的晨曦的眼睛,

只有吻着的人活着

吻到那个被爱举高的天使身体。


痛苦的鬼魂,

远远地,那些别人,

爱情里错失的人

像梦中的记忆,

穿梭在坟墓间

拥紧另一种空。


在那里来去或呜咽,

站着的死人,墓石下的生命,

捶打着无能为力,

用徒劳的轻柔,

抓破影子。


不,死去的不是爱情。



十三、我的天使长


我不求这天上的恩典,你的出现;

像刀刃反复对着胸口,

像回忆,像哭泣,

像生命本身你跟着我走。


你在我的血中流淌,你在我的唇间呼吸,

我在我的痛苦里感觉到你;

只要我活着你就在我体内,活在我自己的爱里面,

尽管有时候

光很重,孤独。


回到床上,像没有别人的孩子面对那堵墙,

我相信抵着我身体的,

是你的身体,光芒四射的谜;

你没有这样笑也没有伤害,

你没有走开也没有留下,只是和我一起。


你和我一起像我的眼睛在世界里,

任何时刻主宰一切;

只是如同眼睛,一造出影子,我即回到

僵直的地狱,

被夺走贫穷的乞丐,我就是从那里来。




十四


你是温柔的欲望,暗示的云,

你和空气一起活在亲密的身体之间,

你无形地呼吸,无声地笑,

不可见的鬼魂留下的记号。


我们的无能为力,缓慢的刺,

也许在你那里是年少的力量;

没有可笑的痛楚没有自私的欢愉,

没有梦想某种生活也没有得胜的恶。


像快乐的云飘过没有雨,

像一只鸟忘记它出生的树枝,

你同时拥有死亡和生命,

没有死过,没有活过。


那么悲伤的烟里,一片度量旧时恨意的土地

瘦窄的街道间,

背朝你的幸福,这样你还没发现

那权柄和它耻辱的双手,

一个卑鄙的神安排着命运,

谎言和它滚圆的尾巴立在世上,

爱情手无寸铁在坟墓间哭泣。


你轻柔的缺席,没有音符的回声,没有故事的时间,

像一片翅膀路过,

留下透明的真理;

那真理,我曾知晓却感觉不到,

那真理,我曾看见却不想得到。




十五


不可见的围墙

在所有的怀抱之间,

在所有的身体之间,

可笑邪恶的一个个岛。


没有吻,是墓石;

没有爱,是墓石

被囚犯狂躁的脚步

一次次度量。


也许外面的空气

听起来在向世界唱着

忠信喜乐的颂歌;

也许,有癫狂的荣耀,

光芒四射的翅膀飞过。


一种巨大的欲望,

对一个真理的渴望,

击打着一堵堵墙,

击打着肉体,

像铁链锁住的一片海。


某一刻渴望的

眼睛抬起

看向白天的一道光,

得胜的含铜的闪电

剑举得那么高。


影子的,愤怒的,哭泣的,

遗忘的碎石间,

那真理呼吸。


监牢,

活监牢。




十六


伤口造出的不是死人,

只是停滞的身体;

像斧砍树干,

夺走声音和爱抚,

所有的悲伤扔在任一条小路旁边。


死亡确凿可感;

谎言,爱情,欢愉都不是死亡。

谎言不杀人,

哪怕它的利刃像一把匕首;

爱情毒不死人

哪怕它像蝎子留下一串吻;

欢愉不是海难,

哪怕归来的鬼魂赶走所有遗忘。


但是树干与斧砍,

欢愉,爱情,谎言,

吻,匕首,海难,

依照回忆都是伤口

来自永远贪求的嘴唇;

不停歇的欲望,

不消失的呐喊

向耳聋的世界呼求不可妥协的真理。


那些声音最终窒息在生命的声音里,

出于同样的伤口,

河流一样在逃;

一条悲伤的河在流动中带来

旧时的爱抚,

旧时的天真,放在一个身体上的信仰。


决不要相信,只要相信一切的死亡;

仔细看看那死去的树干,

已死的变得更加死亡。

像你的眼睛,像你的欲望,像你的爱情;

废墟和悲惨,某日淹没在无边的遗忘,

留下的,是最高的嘲弄,一个空日期,

无用的脚印光也逃避。




欲望的鬼魂


我不认识你,土地;

眼无生气,手拍动着,

我曾在你绿色的微笑下哭泣全看不见,

哪怕,青春的骚动,有时感觉到

一种喧闹渴望屈身,

像飓风在这里填满胸膛;

无视着你自己,我的土地,

无视着你的呼吸,不管飓风还是喧闹,

和我这个忧郁的气泡相仿

而你钢铁般的声音是我微小生命的灵感。


现在我知道你是

启示我这形态这焦虑的人;

我终于知道那瘦削的海,

钟情的光,微笑的孩子,

都是你本身;

那些活人,死人,

欢愉和痛苦,

孤独,友谊,

悲惨,强大的愚蠢,

恋爱的男人,恶棍,

它们都值得我如同我值得它们;

我的怀抱,土地,现在更加宽广,灵活,

为了带走你无法满足的热望。


爱没有这种或那种形式,

不能停留在任何造物身上;

所有造物同样卑鄙又异想天开。

从来不死的欢愉,

从来不死的吻,

我只能在你自己里面找到,我的土地。


青春的光环,金色或暗影的头发,

鬈曲的,消沉得像一个春天,

古铜色身体上面,发光的身体上面

我曾多么无用地爱过,

生命不在你们体内,而是在土地里,

静候的土地,永远等待着,

伸出嘴唇,张开怀抱。


就让我,让我围抱,让我看几刻

这个现在属于我的神圣世界,

属于我如同我自己属于我,

如同我的怀抱拥紧过的其他身体曾经属于我,

如同用嘴唇亲吻沙滩,

假装那是别的嘴唇,塑成欲望的形状,

直到风带走它虚妄的微粒。


如同沙滩,土地,

如同沙滩本身,

爱抚是谎言,爱是谎言,友谊是谎言。

你独自留在欲望旁边,

这个欲望假装是我的却不属于我,

而是所有人的欲望,

邪恶的,无辜的,

恋爱的男人或者恶棍。


土地,土地和欲望,

一种遗失的形态。


汪 天 艾 /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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