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奂《还山遗稿》

元代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奂字焕然，又名知章，干州奉天人。母尝梦东南日光射其身，旁一神人以笔授之，已而奂生。甫胜衣，尝信口唱歌，有紫阳阁之句，问其故，则不能答也。未冠，梦游紫阳阁，景趣甚异，自悟以前为紫阳宫道士，后因以自号。金末举进士不中，乃作万言策，指陈时病，未及上而归，教授乡里。岁癸巳，汴京降，奂微服北渡，依冠氏帅赵寿之。戊戌，太宗诏宣德课税使刘用之试诸道进士，奂试东平，两中赋论第一，从监试官北上，谒中书耶律楚材，荐授河南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在官十年，乃请老于燕之行台。壬子，世祖在潜邸，驿召奂参议京兆宣抚司事，累上书得请而归。秦中学者称为关西夫子。乙卯疾笃，引觞大笑而卒，年七十，赐谥文宪。所著有《还山集》六十卷行世。遗山先生元好问撰墓碑曰：「紫阳博览强记，作文刬刮尘烂，创为裁制，以盗袭剽窃为耻，其持论亦然。秦中百年以来，号称多士。较其声问赫奕，耸动一世，盖未有出其右者。」江汉先生赵复曰：「紫阳其志其学，粹然一出于正，其言精约粹莹，而条理肤敏，名教中南宫云台也。」

○谕内

天地具此身，胚胎乃潜受。甚者感异类，焉敢计妍丑。冠盖传百世，万求无一售。所以孟轲氏，立言痛无后。飘零风尘际，判作穷独叟。四年四悬弧，吉兆自申酉。顾我果何人，报施嗟已厚。今冬复尔耳，【三国魏崔琰传，太祖曰：谚语生女尔耳！】喜在得分剖。女亦吾所出，胡为生可否。天下尽男子，无姑卒无妇。伏羲画八卦，错综定奇偶。阿驹才五岁，见客谨拜叩。稍稍爱纸笔，门户知可守。女生愿有家，教之奉箕帚。乘龙非所期，随分逐鸡狗。

○陶九嫂【述蕲春刘益甫所言，以为强暴不道者之戒。】

勿轻钗与笄，勿贱裙与襦。柘皋一女子，健胜百丈夫。家住庐州东，库藏饶金珠。天阴夜抹漆，暴客萌觊觎。胠箧不足较，父兄罹刳屠。女年十五六，以色竟见驱。捕捉星火急，亡命洞庭湖。既为陶家妇，九嫂从渠呼。寝息风浪中，四邻唯菰蒲。琴瑟未免合，积久产二雏。春秋祭享绝，对面佯悲吁。向来郎鬓黑，漂泊生白须。身后乏寸土，奈我子母孤。干戈又换世，幸在昔廛区。何当决归□，卒岁容相娱。闻语略不疑，意谓痴且愚。锐然□轻舟，携抱登长涂。青毡复旧物，水陆多膏腴。女儿拜夫前，灵贶焉可诬。儿初有秘祝，欲答神□扶。绐郎俟西祠，径往公府趋。画地诉首尾，曾不□锱铢。官长怒咆哮，俄顷就执俘。械杻满虮虱，□□临街衢。使女坐其旁，笑颊如施朱。自推二□□，□请加锧鈇。官曰产尔腹，颇亦怜呱呱。女□□□种，不可谓不辜。环观交感泣，猛烈今古无。□事鬼神畏，失机或斯须。甘露若训注，反遭□□图。政类窦桂娘，儿同心实殊。【桂娘，建中时人，见杜牧言。】隐忍寂寞滨，岂甘盗贼污。白玉投青泥，至宝终莫渝。此雠若不雪，何以见鸟乌。一息传万口，南北通燕吴。夫愿女为妇，妇愿女为姑。绿林肝胆寒，低头羞穿窬。佳人固不幸，能还谁尔拘。何事原巨先，遂使轻侠徒。【见《前汉原涉传》。】

○孙烈妇歌【妇姓吴，小字二十，平陆人。适进士孙。】

平陆有烈妇，地望雄诸吴。从居孩提间，体貌迥尔殊。举家爱惜心，不啻千金珠。眉拂夏茧蛾，鬓亸春林乌。芙蓉羡颜色，冰雪羞肌肤。十二巧针指，十四婉步趋。姻戚未省识，闺阃何曾踰。孙郎邑中秀，少小依师儒。双亲为择对，买红缠酒壶。青鸾得彩凤，誓结百年娱。屈己接妯娌，尽心奉舅姑。孰谓连理枝，半璧先摧枯。春风合欢床，分守夜雨孤。西邻久钦慕，【指王氏子。】诚与六礼俱。贿好靡不周，下逮役使徒。父兄去世乱，仓卒谁携扶。母嫂怜幼寡，且微反哺雏。号诉竟莫察，僵仆气不苏。同穴大义在，初言宁忍辜。日间势转逼，托媒致区区。将汝已死妇，配我未葬夫。朝决暮即行，参差当自屠。王族忽承命，搔首久踟蹰。此事难为谐，此理古亦无。女闻一抚掌，天道卒敢诬。腐骨尚知爱，而况生人躯。素志从此伸，里巷咸惊吁。秋风万马来，所至皆丘墟。粟堆坡头路，月黑忘崎岖。乡兵共乌合，焉能保不虞。俄顷鼓声绝，崩溃东北隅。壮者被杀戮，弱者遭縻驱。妇时飞悬厓，翩若赴水凫。皎皎盈尺玉，未甘苍蝇污。鲜鲜全匹锦，岂容浊秽涂。向是健男子，足授丈二殳。航海鲙长鲸，荡荆缚于菟。悲哉女子身，裙裾郁壮图。胡不具始末，奏之达帝都。外则诏郡国，内则正宫襦。胡不构祠宇，揭之当官衢。近使感义节，远使惩淫愚。不然布台阁，直笔一再濡。特书彤史上，永世瞻范模。

○题赵继卿耕隐图

惜君玉雪成老丑，知君近出太常后。【太常名之杰，以谏南北征知名。】求田问舍计差早，恐君不是扶犁手。长安冠盖闹于云，但说子真耕谷口。此心肯处万事了，直待钟鸣奈衰朽。溪山入眼画样新，雨翠烟岚浮户牖。松亭可琴水可舟，中有石田三百亩。剩鉏乌豆种红秫，十分桑麻居八九。软浸豆屑饭晨犊，浓汤【去声。】秫腴篘社酒。冷盆缫丝给公上，挑灯纺绩裹妾妇。索钱豪吏喜食肉，准备羹材养鸡狗。荆棘满野独漏网，太常遗泽亦已厚。军兴科徭古不免，为劝比邻死莫走。残年得饱实大幸，傍舍偎篱插花柳。君家平日无杂宾，我辈过门须一扣。若非代北少陵翁，定是周南紫阳叟。更阑朗咏除夜篇，聊与苍生洗尘垢。

○李王夜宴行

玉漏沉沉寒夜永，瑶阶月转梧桐影。重门深锁寂无人，醉倚银屏呼不醒。茜裙六幅拖朝霞，飞云髻稳盘双雅。一生偏得君王意，笑酬新宠弹琵琶。娇小不禁弦索滑，肠欲断时轻一抹。半遮粉面回春波，等闲忘却龙香拨。欢娱未毕北兵来，三十六宫如死灰。茅茨老死定谁问？纷纷哀乐长相催。

○晋溪行感故人崔君宝冯达卿至

并刀射日霜华起，谁剪沧溟半边水。千年冷浸西南天，瑠璃万顷清无底。瑶阶玉殿圣母家，春阳走碎油壁车。天阴人静百鬼出，山风泠泠吹浪花。花飞愁怕桂轮湿，蛰龙潜抱神珠泣。马蹄剥落梦不到，邂逅与君成雅集。金斗潋滟浮新香，秦客思家偏断肠。曲江池馆定何似，满眼青田空夕阳。

○金谷行

洛阳园池天下无，金谷近在西城隅。晋时花草不复见，野人犹解谈齐奴。齐奴豪奢谁比数，酒酣爱击珊瑚株。后堂春风满桃李，中有一枝名绿珠。千金买步障，百金买氍毹。时时吹笛替郎语，云窗雾户长欢娱。层阶欲下须人扶，岂料一日能捐躯。红飞玉碎顷刻里，空使行客悲踌躇。楼头小妇感恩死，君臣大义当何如。

○有怀梁仲经父

美人荧荧在何处？海阔天低隔烟雾。珊瑚零落芙蓉空，咫尺相望迷去路。翠辇金舆双凤皇，风吹环佩声琅琅。壶觞狼藉事已往，一日万里愁茫茫。刘郎竟是谁家客？岁晚霜华林叶赤。美人荧荧在何处？鸭绿江头江月白。

○寄商孟卿

无穷唯永日，有尽是流年。白发谁能免，丹经恐妄传。会心人健否，到处冢累然。衮衮风波地，方思万里船。

○寄朱生

不知朱记室，岁晚竟【一作更。】如何。老舅家谁托，孀亲鬓已皤。林泉忧患少，京国是非多。为客几时了，悲凉弹铗歌。

○河道村

官路人家少，边城驿使频。季鹰终去洛，王粲近归秦。天地群龙斗，泥沙尺蠖伸。亲朋应笑我，头白傍风尘。

○宿草堂二首

百顷逍遥苑，千年罗什家。荒林藏屋小，细径逐溪斜。老桧今何在，瑞莲春自花。山灵憎俗驾，朝暮白云遮。

废寺人踪断，幽溪野性便。鱼须分浪细，虎迹印沙圆。驯雀偷僧饭，饥蚉破客眠。献芹吾岂敢，直欲斸山田。

○留别儒禅

溪行鱼不畏，岩宿虎相随。怕客谈新事，逢人诵旧诗。衲轻聊覆体，米滑欲翻匙。僧腊知余几，霜须【一作髭。】已满颐。

○谢顾副言问疾

久谢公家事，时劳长者车。可怜新病后，未觉故人疏。渭北偏饶梦，河南近得书。相忘吾岂敢，欲出怯篮舆。

○雨夜

关河隔千里，笔研寄余生。老觉乡心重，闲知世念轻。微风摇竹影，细雨簌檐声。落魄缘何事，吾今不用名。

○题城南阴氏永思亭

结庐守丘垄，种柏长孙枝。不为城府屈，况求时世知。曾无彩衣梦，谁有角弓诗。薄宦归来晚，因君涕满颐。

○访耿君玉隐居

居幽穿洞府，岸狭束溪流。细径邻翁熟，悬厓远客愁。桥明山月上，窗暗野云浮。世事何曾到，年侵亦白头。

○饮山家

为爱春风好，乘时把一杯。百年双眼在，万事寸心灰。花向坐中落，客从云外来。诗成无纸笔，画地惜苍苔。

○青峰寺哭灿然弟

长别惟生死，难忘是弟兄。但吾今到处，想汝昔曾行。乡社三年阻，兵戈一梦惊。青山风雨夜，此去更伤情。

○晚至青口

长年困行役，短发易飘零。世事惊春梦，交亲散晓星。烧痕侵路黑，柳色夹堤青。落日明霞底，原情动鹡鸰。

○浮生一首怀裕之

汉节飞云外，秦城落照边。浮生空自老，归计定何年？泪满陈蕃榻，心摇祖逖鞭。短诗聊遣兴，羞向故人传。

○抚州

北界连南界，昌州又抚州。月明鱼泊夜，霜冷鼠山秋。为客无时了，劳生有许愁。残年婴世网，吾欲谢浮【一作溪。】鸥。

○至滑州堤

旧事悲存没，残年厌往还。孤城晴雪底，双塔暮云间。马没长津【一作堤。】在，龙归老井闲。隔林青数点，多是浚州山。

○宿南石桥

江流平入楚，山势远连秦。岸柳犹含冻，溪花欲破春。石衔车辙古，沙印虎蹄新。晚境长为客，空山不见人。

○出鸦路宿北石桥

烧火连山暗，春云出谷迟。避人投野店，系马就疏篱。旧字颓垣在，新愁客枕知。清明无几日，细与数归期。

○承德亨见访

世事元无定，人生只合闲。君今悲白发，我亦负青山。废郭官居冷，荒年旅食悭。最怜情意厚，朝至暮方还。

○次答正卿二首

客愁青镜里，归梦白鸥边。故国人何在？新秋月又圆。米盐逢此日，诗酒负残年。长羡平林鸟，双飞入暮烟。

何人依玉树，有客隐金华。老觉身为累，时劳梦到家。且骑山简马，谁识子阳蛙。日暮秋风起，飞尘满画叉。

○答京叔文季昆仲

何处音书至？刘家好弟兄。科名先世在，诗律早年成。岭北饶风雪，淮南困甲兵。论文吾有意，尊酒阻同倾。

○未归

渭水遥通洛，函关近隔秦。百年垂老日，千里未归身。梦寐嫌为客，妻孥不讳贫。一官无可恋，花气五陵春。

○雨夜

窗秋风猎猎，檐夜雨频频。蛩韵愁于我，灯花笑向人。此身犹在洛，何日定归秦。不必黄粱熟，真惭白发新。

○次答伯直侍郎三首

家贫余四壁，地胜接三乡。才赋狂司马，形容老遂良。画眉从尔阔，舞袖为谁长？生死交情在，书绅示不忘。

升斗贪微禄，关河隔故乡。咏归怀靖节，知足愧张良。不问黄金尽，犹怜白发长。江湖风浪急，相喣胜相忘。

汹汹何时定，飘飘着处乡。音书黄耳绝，兄弟白眉良。晚境情偏重，良宵话更长。旧游零落尽，别后实难忘。

○冠氏留别赵帅

主人情烂熳，客子自奔忙。不见犹频梦，相逢合断肠。秋凉抛药裹，夜雨倒壶觞。回首高城北，幽燕去路长。

○泊舟老鹳觜

衮衮风生嘴，涓涓月印沙。船头平压浪，棹尾旋成花。老去长为客，愁来转忆家。双栖疏影里，羡杀柳桥鸦。

○送张彦叔还陕二首

管宁犹避世，裨灶岂知天。安稳将何日，奔忙各暮年。且陪山简醉，未辨水衡钱。便了公家事，痴儿更可怜。

翰墨知名久，风尘会面稀。病来嗟我老，秋到惜君归。瘦马驼残梦，寒蝉送落晖。区区问逋负，直觉宿心违。

○送靳才卿之平阳

却向他【一作西。】州去，萧萧雪满簪。丘园初到眼，儿女总关心。汾水野烟白，霍山寒雾深。得归归更好，吾亦爱秦【一作春。】音。

○呈君美

上阳门外路，日暮独归时。齿发各【一作已。】衰谢，风尘仍别离。断云横紫阁，急雨掠苍陂。地胜饶新句，君将寄阿谁？

○得邳大用书复寄

百年真梦寐，万国久风尘。老去偏相忆，书来恨不频。季鹰犹在洛，王粲未归秦。谷口知何似，他时愿卜邻。

○□杨飞卿

吾宗久零落，之子亦中年。紫逻【一作阁。】堪高卧，玄经拟共传。前言非戏尔，旧处想依然。留着新诗笔，教随过海船。

○□文纪行赠以小步马

洛水西头路，桃花夹岸香。偏宜红叱拨，小试紫游缰。雨径沙初软，春山草正长。杖藜犹过我，此别莫相忘。

○答张君美

我无茅一把，谁有橘千头。应物机仍拙，忧时涕欲流。谩违鱼鸟信，岂为稻粱谋。老去轻三仕，诗来抵《四愁》。

○怀同祖卿

东府仓皇别，西河迤逦回。元戎期坐啸，上客入行台。梦里惠连句，生前张翰杯。龙池清似染，应恨不归来。

○宿重阳宫

村落到山尽，轩窗临水多。野禽如旧识，邻叟渐相过。林静连官竹，篱疏补女萝。夜深眠不着，倚杖看星河。

○同完颜惟洪至楼观闻耗

蓬莱隔沧海，虎豹护天关。白发知谁免，青牛竟不还。茶分丹井水，诗入草楼山。顾我负何事，区区鞍马间。

○陶君秀晋人尝为司竹监使因祖渊明尝游五柳庄为立五柳祠在县东西原方见有祠堂诗碑【渊明诗《寄陶监使君秀》。】向禹城侯先生司竹时与扶风张眀叙六曲李仲常凤翔董彦材从之学如白云楼海棠观所谓胜游也兵后吾弟主之亦西州衣冠之幸感今慨昔不能不惘然也握手一笑知复何年敢此以为质兼示鄠亭赵秀才四首

家世江头令，风流竹里仙。海棠烘晓霁，野笋澹春烟。尊俎违今日，弦歌记昔年。挂冠吾有意，送老白云边。

违别亦已久，萧萧双鬓丝。自怜多病后，不似早年时。暮雨千山道，春风五柳祠。剩留溪上竹，到处刻新诗。

不见长杨馆，人家只翠微。溪流环监署，林影入宫闱。花鸭夜方静，竹秋更肥。青仙无处问，老泪日沾衣。【侯先生舜臣没后，其家人辈梦为青仙观管香使。】

老病乡心重，艰危世契疏。少年知自立，近日定何如。渭上千丛玉，陂头半尺鲈。往来元不恶，容我坐篮舆。

○呈公茂

冰雪相看十五年，照人风采只依然。我今自分蓬蒿底，君独何心道路边。渭北几时无梦寐，终南在处有林泉。不妨便作求田计，伴取疲扬草《太玄》。

○寄商孟卿

一望东原一惘然，芸窗谁与伴高眠。秋风有意招张翰，春草无由见惠连。王母信音青鸟外，溪翁心事白鸥边。殷勤为向侯芭道，判却残年老《太玄》。

○病中赵之让见访

洛阳三月不得雨，君家西来常苦阴。酒杯虽好怕到手，药裹底事犹关心。对床几日肯相就，拥被中宵愁独吟。莫疑衰疾便挥谢，解吐新句酬知音。

○次答庭干

岁晚周南见此翁，未应抵苦厌尘笼。人须老后心方定，诗到工时例合穷。饭颗尽从嘲杜甫，荆钗元不笑梁鸿。倚楹三咏鸱枭句，始信《离骚》继国风。【来章有鸱枭□□□之句。】

○病中次答

一别南塘十五年，□□虚贷买山钱。梁园不□狂司马，洛社偏宜病乐天。□□形骸亲药裹，□将心计事征廛。他时涌翠亭前水，又是吾家【阿】对泉。

○寄长安

龟城旧事空悠悠，俯仰一别今几秋。遥知清谈落麈尾，应悔□□书□头。三川烟月四时在，两□关河千里愁。道人活计行处是，早晚策杖来□□。

○草亭既成招肥乡窦子声

走徧江淮鬓未华，归来重对旧生涯。论医不待肱三折，作赋曾闻手一叉。晚岁萧条嗟我老，春风摇荡醉谁家？杀鸡为黍初心在，目断西云日又斜。

○送马公远归桂庵

瘦马踏雪来长安，老□□云依空山。长年独处村落里，几日一笑□□□。□院风□□夜话，松□月冷趁晨班。终南太白四时好，不得倚阑相对闲。

○长安感怀

此心只【一作直。】欲作东周，再到长安已白头。往事无凭空击楫，【一作磬。】故人何处独登楼。月摇银海秦陵夜，露滴金茎汉殿秋。落日酒醒双泪眼，几时清渭向西流。

○延祥观

长□谁遣降精魂，气应潜龙道自存。玄女式中消日月，春明门外转乾坤。诸王决计戡多难，睿主应期即至尊。天□□归赤符后，遗风犹记老人村。

○重阳观

终南佳处小壶天，教启全真自此仙。道纪宏开山色里，通明高耸日华边。南连地肺花浮水，西望经台竹满烟。最爱云窗无事客，寂然心月照重玄。

○遇仙观

一饮甘河万事休，唤回胡蝶梦庄周。口传铅汞五篇诀，神驭云龙八极游。寰海玄风开羽客，遇仙清迹想毡裘。百年更有何人酌，人自无缘水自流。

○通济桥【壬子秋九月，被召过此。】

五丁凿石极坚顽，陌上行人得往还。月魄半轮沈水底，虹腰千尺驾云间。郑卿车渡心应愧，秦帝鞭驱血尚殷。为问长江深几许，雪风吹马下天山。

○试万宁宫

月澹长杨晓色清，天题飞下寂无声。南山雾豹文章在，北海云鹏羽翼成。玉槛玲珑红露重，金炉缥缈翠烟轻。谁言夜半曾前席？白日君王问贾生。

杨紫阳跋赵太常《拟试赋稿》后云：泰和丙寅春三月二十五日，万宁宫试贡士，上躬命赋，题曰《日合天弦》，侍臣初甚难之。而太常卿北京赵公适充御前读卷官，独以为不难。即日奏赋，议乃定。既而中选者纔二十有八人，仆时甫冠，获试廷下，而席屋偶居前列，朝隙闻异香出殿棂间，一紫衣人顾余起，问题之难易及氏名里贯年齿而去。少顷，复相庆曰：适驾至耳。薄暮出宫，传以为希遇。按万宁宫廷试，当在金章宗泰和六年，紫阳时年二十一，下第后乃作此诗，盖纪一时之事也。

○至日

忆初年少在南梁，兄弟欢游久未忘。春色共倾花底酒，雨声常对竹边床。怒鲸一夕掀洪浪，断雁何时续旧行。辜负乱来同被约，尺书不到十年强。

○谒庙

会见春风入杏坛，奎文阁上独凭阑。渊源自古尊洙泗，祖述何人似孟韩。竹简不随秦火冷，楷林空倚鲁城寒。飘零踪迹千年后，无复东西老一箪。

○题终南和甫提点筠溪

仙家静住西南溪，竹外须信无余师。平生高节鬼亦畏，一点虚心人得知。林深自有天地在，岁暮不受风霜欺。何时借我半窗月？万里黄尘双鬓丝。

○录汴梁宫人语十九首

一入深宫里，经今十五年。长因批帖子，呼到御床前。

岁岁逢元夜，金蛾闹簇巾。见人心自怯，终是女儿身。

殿前轮直罢，偷去赌金钗。怕见黄昏月，殷勤上玉阶。

翠翘珠掘背，小殿夜藏钩。蓦地羊车至，低头笑不休。

内府颁金帛，教酬贺节盘。两宫新有旨，先与问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