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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 | 武大#METOO:每个女性都有改变社会的力量

新视点记者 武大新视点 2023-06-22


记者 | 李晓暖

编辑 | 俞宏浩


Metoo(我也是),是女星艾丽莎·米兰诺(Alyssa Milano)等人2017年10月针对美国金牌制作人哈维·温斯坦(Harvey Weinstein)性侵多名女星丑闻发起的运动,呼吁所有曾遭受性侵犯女性挺身而出说出经历,并在社交媒体贴文附上#Metoo标签。2017年12月,在全美范围内引发了对性骚扰的愤慨的“打破沉默者”当选《时代》杂志2017年“年度人物”。


武汉大学2011级毕业生张祎于1月8号在微信平台发出实名公开信,要求武大校长建立校园性骚扰防治机制。以下为新视点记者与张祎的对话。

 

1. Q: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METOO运动的?


A:平时挺关注美国好莱坞娱乐圈的。一开始好莱坞制片人被爆出来丑闻的时候我是不认识他的,后来知道他出品过很多得奥斯卡奖的片子,是完全利用自己的权力关系来胁迫女性。还有泰勒斯威夫特,之前有一个男的“咸猪手”她,她就去上法庭。我觉得特别正面的一点是,很多人喜欢她可能跟她的音乐、或者娱乐性有关系,但这个事情对她的粉丝或者关注欧美音乐的人来说就是一个表率,性骚扰的事情不能责怪受害者。


然后我就开始从一个比较全局的角度来看#METOO运动,发现它跟其他性骚扰案件不一样,它是当事人而且是多个当事人直接爆料,去指认,而且没有运用所谓的法律程序和法律手段,这其实是非常大的一个创新和突破。


2. Q:自己以前也很关注女权吗? 


A:从2012年也就是我大二的时候,我开始关注女权并且开始参加很多活动,到现在一直花了非常多的时间在做。因为做活动我被“逼迁”过很多次,去年搬了三四次家,非常动荡。我觉得可能作为女性,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一些性别歧视的东西,高校性骚扰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图片来源于网络)


3. Q:看你留过粉色短发,你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叛逆的人吗?


A:我会觉得我是一个被家长制和学校的教育体系压抑了很久的人。直到我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有更自由的生活,我就不想再过那种逆来顺受的特别好学生的生活。


头发是一个标志,感觉是拥有自己身体自主权的一个彰显。也是一个你不会那么想要受到规训,没有那么想要别人告诉你应该怎么样做、应该是怎样一个模式、应该走哪条路的一个表现。虽然现在我的头发不是粉色了(笑)。


4. Q:有没有遭受过类似性骚扰的经历?武大内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吗?当时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呢?


A:其实有。在小学初中的时候,有次坐公交车到站了,我想要站起来准备下车,就把着扶杆,有一个中老年男人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特别猥琐地看着我笑。我当时很恐惧,使劲抽也抽不开我的手,特别无助,就看我旁边的跟我一起上学的朋友,想让她帮帮我,但她也在旁边猥琐地笑,就好像我被性骚扰这件事情是羞耻的,我应该是羞耻的那个人一样。


她也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我在被一些男的说“诶那个谁谁谁,穿白衣服的,你屁股好大啊,来跟我们聊聊天啊”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嘲笑我。我觉得性骚扰或者开黄色笑话对我没有特别大的影响,但我发现我的同伴没有意识到别人在欺负我,没有支持我、帮我,反而是帮着别人在嘲笑我,让我会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其实公开信中我有说过武大里的。我在理学楼的厕所里碰到过偷窥狂。当时理学楼板子和墙壁是有空隙的。我们三个女生一起上厕所,一个女生出来的时候说,感觉到厕所有人。后来我们在窃窃私语的时候一个男的走出来了,他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这是女厕所啊”,就走掉了。但很明显那就是偷看女生上厕所的一个人,还挺年轻的。因为当时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我们就看着他走掉了,后来那个同学还说,“我当时应该打他一巴掌”。


我觉得关于性骚扰的这些事情,大家是很容易去对遭遇者有更多的苛责的。就会问你有什么证据,为什么当初不站出来现在站出来了,或者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但其实,有很多情况就是当时没有资源,没有发声的途径。可能当时这个事情发生了就过去了,后来回想的时候才想起来。

1月11日,张祎以张累累的名义重发了倡议书


5. Q:写这篇倡议书的契机是什么?


A:就是北航这个事情。北航的当事人她非常厉害,不仅勇敢地站出来说出了自己多年来的遭遇,而且让更多的女生分享自己的故事,除此之外她很清醒地意识到高校是需要防性骚扰的机制的。这个机制不建立,让很多女生没有发声的渠道和途径,问题也得不到解决,让恶性事件循环发生。


这其实也是我们所想的,我们也觉得高校防性骚扰的机制是应该建立起来的。而且有人非常强有力地站在这一边,也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我就找了一些朋友准备一起给自己的母校寄信。之后发现人拉人、人拉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6. Q:和哪些朋友一起写的?联署人都是怎么联系到的呢?


A:我的大多数朋友都是女权主义者。广州的整个女权和公民社会的氛围非常活跃,当你认识一个女权主义者或者公民社会的人的时候你就会认识其他人,会有特别多的伙伴。公民社会就是一种概念,社会上除了一些公权力的部门以外,每个公民都有自己的主体性,都有改变社会的意愿和力量,可以联结起来,或者站出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因为我发出来之前已经有很多学校发出来了,不停地有人联系我,我就认识了一些武大的人,当然我朋友里面也有一些是武大的人,他们也愿意跟我做这个事情。


各高校的倡议书(来自受访者朋友圈)


7. Q:写倡议书的时候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A:最大的困难是我担心没有人跟我一起来联署,虽然后来被证明是我多虑了。在传播的那几个小时,就有四百多个人参与(现最新数据为460人),我觉得是非常让人惊喜的事情,觉得武大的学生还是非常厉害、非常有意识的,非常想追求平等和公正的。


8. Q:就现在来看,倡议书反馈的效果怎么样?其中给你触动最大的是哪些?


A:触动最大的是,当时我们十几个人先做,后来就有非常多高校、校友的参与,大家的行动力非常强,非常的震撼。当然还有武大的同学的反应。有些人在留言上分享了一些故事,可能那些故事是一些武大人可以感同身受的。有人说她在东湖边上看到过露阴癖,这个其实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听人说,看到过露阴的人,我当时的感受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露阴癖还是没有解决,就觉得有点悲伤。


这两天有一大堆武大的人加我,非常支持我的事情,鼓励我,我还挺感动的。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是会得到很多支持的。


9. Q:我看到有人质疑,这个倡议书的表达好像刻意夸赞了一番学校,有矮化自己立场的嫌疑。是出于什么考虑?


A : 真的有人看出来了吗(笑)?不想用一种质疑学校的感觉,也确实对学校是有感情的,那些经历是真实的。当然也不能说“哎校长你出来我来跟你谈谈,你来做这个事情”,这是非常糟糕的一个协商方式,所以就会更缓和一点。但我没有觉得矮化了自己的立场,我要说的东西、道理都说了,逻辑都很清晰,诉求都很明确,是在不否认对方的前提下,想表达都表达了。


10. Q:你希望建立起一个什么样的反性骚扰机制?


A:因为性骚扰其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东西,它在不同的场合和情境之下都不太一样。比如说你跟陌生人之间的性骚扰,和熟人之间的有权利关系的性骚扰是不一样的。所以针对不同场合的性骚扰,可以建立的机制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公共交通,可能需要地铁一个专业的投诉和取证的途径,治安部门需要有比较专业的处理办案的方式,还需要整个公众的意识提升,大家相互支持,都意识到性骚扰这个事情是不对的。学校的话,有权利关系的就是更加复杂的一个机制了。


我觉得高校的机制里,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一个渠道。当你遭到性骚扰时,有一个安全的、可行的、有操作性的渠道,去举报和投诉。


11. Q : 这个机制的建立最大的困难在哪里?如果得不到校方的回应怎么办?


我觉得这个机制开始的时候是最困难的,让人意识到这个事情的重要性,让学校意识到这个事情需要被解决。最开始的过程意味着你从抗拒一个东西到你要建设性地想去改变一个东西。这个是比较难的。当然具体的机制和操作也是非常困难,因为也是非常复杂的机制,成本还是比较高的。但是有一些具体的简单的事情还是可以先做的。


我会去催学校,如果得不到回应我就打电话给他们,如果再得不到回应我就申请信息公开,反正就是能想到的办法都去试一下。


发起人张祎(图源自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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