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寿阳，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商业模式与金融、经济管理；
陈实，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风险投资与金融风险管理；
乔晗（通讯作者），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风险投资与商业模式；
卢全莹，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特别研究助理（博士后），研究方向为能源环境经济与管理、商业模式创新。
公司风险投资（Corporate Venture Capital，CVC）是风险投资的一种，基于“主体”、“行为”、“目的”的视角，可将其定义为带有战略和财务目的的企业对企业的股权投资行为。CVC活动既能帮助投资方企业拓展企业边界、实现战略目的、获得财务回报；也能帮助被投企业获得资金和战略资源支持。团队的研究主题最初源起于对社会现象的观察。中国互联网巨头在“后互联网时代”各个领域进行了激烈的竞争，巨头入股带来的战略资源和财务资源支持能够帮助企业更快发展并迅速建立竞争壁垒，但被投之后的战略竞争、投票权、商业机密保护等问题都给被投企业发展留下隐患。因此被投企业与CVC之间的关系既是“鱼水相依”又是“与鲨共舞”（董静等，2018）。CVC本身正在变得越来越重要。据“企名片”数据库统计，腾讯作为中国本土最大的CVC，2020年总对外股权投资数达到180项，创下新高，是2013年30项的6倍之多，这一数字已经超越同年中国最顶尖风投机构红杉(165项)、IDG(74项)、真格(63项)、高瓴创投(105项)。腾讯通过对外投资建立了极为广泛的内容生态，构建了极高的业务竞争壁垒。可见，CVC不断壮大且已成为风险投资领域一支核心力量。但现有的学术研究多是以IVC研究为主，未能充分挖掘CVC与IVC之间的差异性因素，少有为CVC量身定制绩效优化策略。CVC具有非常强的行业属性。截至目前，小米投资了44个智能硬件公司、腾讯投资了182个文娱传媒企业和164个游戏公司、北汽投资了48个汽车交通企业、阿里巴巴投资了73个企业服务公司和71个垂类电商公司（数据来源：企名片）。对同业、强关联行业的投资具有非常显著的协同效应。但同业投资有时也会带来强力竞争。基于行业之间的相互关联分析，CVC投资是具有现实指导意义的研究视角。因此，基于以上社会实践观察，研究团队认为研究CVC具有非常高的必要性，对国家经济活动的充分实践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
分散投资与过度投资的相关研究是本文的基石。另外本文结合“协同竞争”框架解构CVC投资的投资方和被投方的关系，结合行业间相互投资的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研究CVC的分散投资和过度投资行为。以往文献对于分散投资行为和过度投资行为的研究主要聚焦在证券投资领域和企业管理领域。公司风险投资一方面是投资行为，另一方面是典型的企业管理行为，因而两种理论都能在风险投资领域进行很好的延伸。“协同竞争”是近年非常流行的名词。提升与外部企业的战略协同、降低竞争是企业提高经营绩效的重要手段。战略协同可以从上下游生产协同、企业文化协同、资源互补、技术互补等多方面理解。战略竞争则包含价格、品类、产品功能等各个层面的价值争夺。基于战略的协同竞争问题，可以分析CVC投资中的产业链关联、行业异同带来的影响。VC的投资扩张存在两种不同的结果，本文通过分析总结过往文献发现，主要是“经验积累论”和“过度投资论”。“经验积累论”将VC投资项目的数量作为经验积累的指标，认为VC机构投资项目越多、投资越多元化，其投资绩效会更好。而“过度投资论”则认为，VC投资项目过多和分散化会导致投资绩效的下降。以往IVC研究中支持“经验积累论”的学者更多，而关于CVC的扩张研究较少。本文最新的研究假设认为，对于IVC来讲，“经验积累论”更有效，而对于CVC来讲，“过度投资论”更为适用。
公司风险投资与独立风险投资（Independent Venture Capital，IVC）的比较问题是一直以来的研究热点。现有学者通过系统性整理文献给出比较研究，认为公司风险投资与独立风险投资在合法性、权利结构、活动、资源和优势、关注重点、激励机制、作用机制等多个方面存在显著区别（董静等，2018）。相关实证研究结果表明，CVC与IVC的投资绩效没有显著差别，CVC与IVC投资的项目在上市概率上类似（Gompers等，1998）。但亦有部分学者通过其他角度的研究认为CVC能比IVC更显著提高企业的价值创造（Dushnitsky等，2006）。整体来看，CVC与IVC的投资绩效差异没有统一的结论。CVC与IVC之间的本质区别在于主体不同的情景下造成的投资目的、组织决策、资源输出、激励方式、投资方式的不同。但其本质仍属VC的一种，可以基于过往研究中对于VC投资绩效问题的研究对CVC领域进行延伸。VC的绩效会受到投资案例中投资方的领跟投地位、投资轮次、被投企业所属区域、公司成立时长、投资方网络地位等因素的影响（钱苹和张帏，2007；余琰等，2014；范宏博，2012）。近年来，由于学者们对CVC绩效的关注度增加，针对CVC投资的绩效影响因素的研究也成为重要问题之一。但现有文献对该问题的研究还不够系统，未形成统一的分析框架和研究思路（梁晓燕等，2007）。部分研究零散的给出了一些影响因素，如单纯追求财务目标的CVC比追求混合目标的CVC投资绩效更好（Weber C，2005）、投资组合的多样性与投资方的创新绩效呈倒U型关系（Wadhwa A，2016）、采取资源整合策略的CVC投资绩效更好（傅嘉成和宋砚秋，2016）等。另外影响风险投资绩效的常用控制变量投资时间、项目规模、投资经验等也是影响因素（Allen等，2007）。
通过文献梳理发现，已有文献仍存在一些不足和改进空间。一是CVC的投资行为具有与IVC不同的特征，两者对于战略目的和财务回报的取向有较大差异，战略上的相互协同和在竞争中取得优势是CVC的重要目的，可以基于此进行CVC的战略目的相关研究，分析CVC投资双方独特的竞合关系；二是对于CVC绩效的实证研究较少，目前对于CVC的研究以比较研究、理论构建的定性研究为主，对于IVC绩效实证研究往CVC领域的迁移存在不足。三是分散投资和过度投资理论在已有文献中主要聚焦在证券投资和企业管理领域，但其在风险投资领域也具备较好的延伸性，能够进行拓展性研究。四是已有文献对公司风险投资研究的实践指导意义仍相对不足，特别是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结合不够，导致难以在实践上形成有效指导。本文就以上存在的不足进行了相应的完善和改进。
首先，研究角度创新是风险投资绩效问题的主要创新方向。本文提出了一个新的研究视角，基于行业相互投资网络研究了行业间关联紧密程度对CVC投资绩效的影响，验证了战略资源导出的有效性及战略协同竞争对于CVC投资绩效的影响。其次，原有分散投资和过度投资行为理论的交叉与拓展也是学界广泛关注的重要问题。本文将对分散投资和过度投资行为的研究推广到CVC研究领域，发现了分散投资行为和过度投资行为与CVC被投企业成长绩效之间的关联。将分散投资与过度投资行为在CVC领域中进行了结合，形成了有机的统一，补充了CVC投资绩效影响因素的理论框架。最后，本文在研究中还发现了“投资案例数越多投资绩效越差”的反直觉现象，基于行业特征对反直觉的现象进行了实证研究，所得结论能有效指导微观实践和宏观政策，进一步补充了原有的CVC绩效影响因素的理论框架。本文对研究CVC的分散投资和过度投资行为做出了基础性的有益探索，后续可望延展出更多关于分散投资和过度投资行为对CVC绩效影响的研究。CVC与被投企业间具有非常强的战略资源交互作用，投资交易双方间的相互关联值得关注和深入研究。这种关联包括产业链关联、商业模式协同竞争和平台企业对垂直行业公司的协同竞争等。未来可以继续探索各类关联关系对CVC绩效的影响，进一步细化CVC绩效的形成、影响机制研究。研究视角的创新往往源于对业界实践的关注，基于对社会实践的观察才能发现好的切入点。研究团队对该领域的关注始于2018年，长期以来的社会观察和与学界、业界的交流是本文实现创新的核心。对研究可实践性的重视亦是研究团队的初衷，本团队希望学术研究能够对业界实践形成“能读懂”、“能实用”的启示。最后，本团队在此对《南开管理评论》杂志社和各位专家老师给出的宝贵意见致以诚挚的谢意！
原文引用
汪寿阳,陈实,乔晗,卢全莹.公司风险投资的分散与过度投资行为——基于行业间相互投资网络的绩效评估[J].南开管理评论,2021,24(5):128-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