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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人士:那些从社会蒸发了的人

Anthony 利维坦 2019-04-13


利维坦按:“由于各种因素,参与社会活动的机会减少,长期未就学或工作接触到自家以外的生活空间之状态”,这是日本国立精神-神经医疗研究中心对于hikikomori(ひきこもり,隐蔽人士,俗称家里蹲、蛰居族、茧居族)给出的定义。


和所谓“御宅族”、“尼特族”不同的是,隐蔽人士是长期处于更为封闭的状态,从内心深处抗拒人群。得益于互联网和智能手机,只要乐意,隐蔽人士完全可以实现在家一呆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不上学,不工作,不社交:实际上,他们仍旧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和这个世界连接着。只不过,那个世界里少有甚至没有活生生的人。这个群体中,有些人可能并不觉得孤独,甚至有些自得其乐,可如果将其视为某种心理疾病,有些人主动选择隐居的背后,则是一些消极受挫的心理因素造成的。



文/Laurence Butet-Roch

摄影/Maika Elan

译/Anthony

校对/沁月

原文/www.nationalgeographic.com/photography/proof/2018/february/japan-hikikomori-isolation-society/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Anthony在利维坦发布


29岁的史纪赤尾(Fuminori Akoa)已经在他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年。“他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本可以做出令人瞩目的成就,却又不愿付出全部的努力。”摄影师麦卡·艾兰解释道,她曾和一名社工一起拜访过他。“他常常会改变爱好以及志向,逐渐迷失了自己。”


在日本,摄影师麦卡·艾兰(Maika Elan)发现:“社会中常会显示出一种互相矛盾的两面性,它即现代又传统,熙熙攘攘却又异常孤独。餐馆和酒吧人满为患,但是当你走近就会发现,里面的大部分食客都在独自用餐。大街上也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总能在街上发现显得精疲力尽的白领。”


与那些孤独的生活在大众中的人们相对应的,就是一群自主选择“隐居”在家的人们。他们被称为“蛰居族”(hikikomori),主要是男性,他们不参与社会事务,也没有这么做的意愿。至少一年以来,他们主要依靠父母的照顾。2016年日本政府人口普查的结果表明,15-39岁的人口约为54万。但是实际数字很可能是这个数字的两倍。有很多人过着完全隐居的生活,所以他们并没有被统计进去。

(www.nippon.com/en/currents/d00332/)




瑞奇·库克(Riki Cook),30岁,他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日本人,他的家人住在夏威夷而他独居在日本。“瑞奇尝试让性格变得外向,”艾兰写道,但是他又总害怕犯错。



羽衣堀小古 (Shoku Uibori),43岁,他蛰居在家已有7年之久。“他曾是一个有自己公司的商人,但是他的公司破产了。他把自己锁在家中,整日阅读。有时晚上才会走出家门,去便利店买一些食物或是生活必需品。”艾兰写道。


艾兰为34岁的中村郁男(Ikuo Nakamura)拍的照片,他已经在房间中待了7年。


艾兰是一个越南人,作为访问艺术家在东京旅居的半年里,她第一次听说蛰居族的概念,她与在“新起点”(New Start)工作的女员工小栗绫子(Oguri Ayako)取得了联系,新起点是一个非盈利性组织,致力于让蛰居族们回归社会,过上正常的生活。


在蛰居者父母的要求下,像小栗绫子这样的社工会定期与蛰居者取得联系,每年用于联系的开销约为8000美元。这种联系常常以信件开始。这一过程常会持续数月,直到蛰居者做好了打开这些信件的准备,然后他们会回信,在电话中进行交谈,隔着门对谈,最后让社工进入家中。在这之前,许多蛰居者会要求社工与他一起外出。社工的目的是让他们住进新起点的公寓,并参与进新起点的工作训练项目中来。


作为一名社工,小栗绫子常常扮演着“租赁姐妹”的角色,她声称在她长达10年的职业生涯中,曾帮助过40到50位蛰居者摆脱隐居的生活。艾兰跟随小栗绫子拜访了11位蛰居者,通常直到五到六次会面后,这些蛰居者才会允许他们拍照。“起初,我认为他们懒惰又自私,”她承认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了解渐渐深入,蛰居者们所表现出的心思细腻和体贴入微打动了她。“在日本,有那么多朝九晚五兢兢业业的上班族;而这些蛰居者,在某种程度上,也让日本社会达成一种平衡。”




“租赁姐妹”小栗绫子给40岁的蛰居者小林治人(Kobayashi Haruto)写信,他已经待在他的房间中10年之久了。这是小栗绫子的第三次拜访。因为他拒绝交流,她将写好的信件放在他的房前,以这种方式进行对话。




每周六,非营利性组织“新起点”都会举办一次宴会,在这期间,蛰居者们可以和这里员工、他们的孩子或者彼此进行交谈。许多曾经的蛰居者也会来到这里帮助一些“新人”。


“租赁姐妹”小栗绫子与34岁的中村郁男交谈,照片拍摄于2016年8月。那时,中村郁男已经在他的房间中待了7年,而小栗绫子的拜访已长达数月。最近,艾兰意外地发现他们俩相爱了。现在,中村郁男想成为一名“租赁兄弟”,帮助其他的蛰居者重返社会。


48岁的冈田和夫(Kazuo Okada)在自己的房间里蛰居了7年。他之前曾担任职员,但现在留在自己的房间里,阅读书籍和弹奏爵士音乐。


摄影师麦卡·艾兰与冈田和夫合影。


对于日本而言,这一情形并不独特,尽管问题在这里显得尤为尖锐。艾兰列举了造成这一结果的很多可能的原因:越来越多的家庭选择只生育一个儿子,父母会将所有的希望及梦想寄托这个儿子身上,但是由于他们的父亲日夜工作,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十分缺乏男性的榜样。这种性别角色持续产生影响,即使不是全部,整个家庭的经济重担也是落在少数的几个男性角色身上。


另一个可能的解释是:日本正在经历着从集体主义社会向个人主义社会的文化转变,这一点在年轻人中尤为突出,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来体现自己的独特性。“在日本,统一性仍然受到重视,集体的声誉和形象至关重要,但是一种叛逆默默存在着,例如那些蛰居者们。”她说。


蛰居者们远离社会越久,他们越会意识到自己是这个社会中的失败者,”艾兰解释道。“他们会逐渐失去所有的自尊和自信,离开家之后的生活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因此他们选择把自己锁在家中,因为这样比较‘安全’。”





中木(Chujo),24岁,成为一名蛰居者已有两年。他梦想成为一名歌剧演唱家,但因为他是家中的长子,他的家人希望他能够接管家族企业。他曾工作过一年,但他觉得压力过大,以致一度胃痛。他常常将自己的境遇与随心所欲的弟弟的处境相比。心灰意冷的他选择远离家庭的指责,而这种逃避更加加剧了他的羞耻感。




3年来,43岁的横山澄人(Sumito Yokoyama)一直是蛰居者。他于1996年大学毕业,但没有找到他期望的工作。当艾兰拍下这些照片时(2016年),横山澄人说他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 ——没有严重的疾病,但他总是感到疲倦,只想留在家中。横山澄人于2017年9月在他的公寓中去世。直到两个月后他的家人发现他的遗体。


艾兰计划着继续这个项目,她会持续关注那些为蛰居者服务的社工们。虽然对于蛰居者们而言她们是陌生人,但是她们却能安抚蛰居者们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举一个恰当的例子:艾兰刚刚得知一个她曾经拍摄过的蛰居者中村郁男,与帮助他的社工小栗绫子相爱了,并且正在筹备他们的婚礼。中村郁男也想成为一名社工,帮助更多像曾经的他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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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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