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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彦说画 | 笔下波澜老更平-多才多艺的林伯虔

原创 2016-07-24 淑彦说画 揭阳书画网

笔下波澜老更平

多才多艺的林伯虔

文 | 孙淑彦

淑彦说画

近代揭阳书坛，有三位各有所长的优秀人物，分别是：丁日昌、曾习经有林伯虔。

丁日昌以贡生而官至封疆大臣，官职大，幕僚、学生自然也多；所交往如何绍基、莫友芝、翁叔平等等，都是当时名书家。他曾将平日与友朋、同僚唱酬的诗词手稿影印成《荔枝唱和册》二集，广为流布。

曾习经于光绪十八年中进士，到辛亥革命清朝被推翻，一直在北京户部任职；退职之后到一九二六年去世，也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度过。加上所交往的诗友、同僚如林琴南、郑孝胥、梁节庵、王秋湄、罗瘿公、杨寿昌、吴玉臣等等，都是当日书坛不可忽视的里手，这是良好的社会笔墨大氛围；加上他对书法下过很大的功夫，碑帖结合，最后形成自己的面目。

另一位则是本文的主角林伯虔。

如果说，丁日昌更多的是以特殊的地位，提高他的书法对世人的影响。曾习经则是以出色的书法艺术，以及众多的书友、诗人的宣传，赢得在近代广东书坛上的顶尖地位。那么，林伯虔纯属凭书法艺术的魅力取得声誉。只不过，林伯虔没有到外地当官，没有众多的艺友学生为他宣传，在广东书坛上的地位和影响，远远没有丁、曾二位那么大。当我们从书法本身来考察，林伯虔也是近代揭阳书坛一面耀眼的旗帜，他的书法艺术，和同时期广东书坛的名家相比毫不逊色。

先让主角挑帘亮相：林伯虔（一八五八至一九○九年）原名林凤翔，字虞笙，后改今名，字钦甫，晚号虞道人，揭阳榕城人。年近四十，闻广州广雅书院招生，与罗云藻等人赴穗入广雅，成为比他年轻但很有声名的梁鼎芬 (番禺人，近代岭南四诗家之一)的学生。光绪十七年中举人。曾任揭阳劝学所总董 (类似今教育局局长)四年，创办公立有造学校、商元小学堂和官立小学堂等。病逝于劝学所，享寿五十二岁。基本以执教为生，先后在潮阳萧氏西园、葵阳、揭阳等地教书。民国林清扬在《林伯虔传》中说：“光绪季年，有以文章、书法著称岭表者，曰揭阳林伯虔先生。”下面再详细谈这位“著称岭表者”的艺事。

一、多彩艺事

林伯虔是多才多艺的文人。诗、书、画、印无所不能，所取得的成就并非泛泛者可比。同时也是收藏家，除了收藏不少书画，最有名的是得到百砚斋的十二方砚，著名诗人丘逢甲曾见过这十二方端砚的拓本，并为题《揭阳林虞笙孝廉伯虔得砚十二方于京口，背缩镌周石鼓文者四，汉碑者八，盖百砚斋故物也，拓本见示为题册端》，诗如下：

百砚斋中十二方，买从京口压归航。

汉碑周鼓留残篆，珍重流传古揭阳。

据揭阳耆旧谈及，林伯虔谢世后不久，藏品多数流出，没有留下什么藏品目录，这样，我们无法更深一层地谈论他的藏品。

说到林伯虔的多彩艺事，这里先谈诗。

林伯虔的诗没有结集，只能在他的诗友丘逢甲、曾述经、周子元、林廷玉等诗人的唱和中得知一些信息。

丘逢甲的《岭云海日楼诗钞》有多首谈及林伯虔，如《虞笙以〈题蛱蝶图〉诗见示，为赋此》《揭阳林虞笙孝廉伯虔得砚十二方于京口，背缩镌周石鼓文者四，汉碑者八，盖百砚斋故物也，拓本见示为题册端》《虞笙寄和予和平里诗次韵答之》《寄怀虞笙孝廉葵阳》等；周子元《味菘园诗钞》亦有《和林子虞笙仙湖寺放歌》《林子虞笙、曾子月樵过谈，用虞笙投赠原韵奉答》《前诗既成虞笙、月樵和作叠至，次前韵并送月樵回里》《和虞笙韵》《次韵答虞笙》等，从丘诗中，我们可知林伯虔的零星诗事活动。很遗憾，我见到他的诗不多。这里，录他《读林剑泉〈宦游集〉》七律一首，以见一斑。

高会题诗记盛游，寓公曾傍阅江楼。

红羊劫换新官舍，宝月光生照酒筹。

孝肃音容瞻俨雅，郑虔薄宦遣闲愁。

南邦迁谪多名辈，惆怅西风感素秋。

次谈画。林伯虔走的是文人画的道路。他凭着文化修养和书法功底，凭着灵气和学识作画。主要画墨竹贞石，亦以贞石墨竹为擅长。致力于文人画家文与可和八大山人的笔法。能够以寥寥数笔兰竹、贞石写意水墨画，而把画面布置得有虚有实、有情有趣。再加上二三行秀逸洒脱的行书，或诗或文，一下子把有限的画面，表现出某种意境甚至某种思想来。他的竹、荷、兰、石，画得最多，我在揭阳见到的，画面都不大。他用写字的线条功夫画画，笔势不仅跌宕，而且笔笔有生意。竹叶迎风摇曳，隽逸不俗；荷梗圆劲挺拔，清气飘逸；在在透露出一股书卷气。有二个原因限制了他的画名，第一是书名大盛，画名为书名所掩；第二是所作不多，在某种程度上不利于传播。

三谈印。因自幼临习篆隶书法，再而操刀刻印，自然亦有可观。光绪六年林伯虔二十多岁，结集成《林虞笙印谱》。同里诗人周子元作《林子虞笙以所刊〈印谱〉索序，诺而未果，今夏客葵阳寓中无事，辄成长句寄题》赞之，其中有“刀锋欲作凤鸾舞，笔迹隐挟蛟螭腥。但觉胸间吞爻篆，翻疑腕底奔雷霆。” 他的印，主要得力于明代文彭。平日注意搜集古印，孙振声《百木园随笔》说，一九四五年曾在冷摊中购得从林氏家中流出的《承清馆印谱》《集古印范》等近十种印谱。丘逢甲有诗说林伯虔曾得清陈鸿寿“江上清风”印章。《林虞笙印谱》今已不见，只能从书画作品中所钤几枚印章来评说，显然有点想从一块砖头来评议长城一样，有些困难。“十岁能书古篆隶”一印，白文方印，常钤于书法上，刀法苍秀，布局平正方直，对字体，讲究“繁则损之，减则增之”。“钦父书画”，朱文长印，印文笔意浓重，动感很强，非常注意疏密的关系。“讷于言”，白文不规则印，用刀师古而不泥古，用笔在有意无意之间，甚为精彩。

最后谈他最自负的书法。

林伯虔有自篆印为“十岁能书古篆隶”。对于书法，他很自负，的确亦有自负的本钱。篆隶真行，写得都很出色，尤以行草见长。

他的书法，首先是根植于钟繇、颜真卿，以这二家奠定平稳丰厚的基础。继之蹀踱于欧阳询、虞世南、米元章，探其妙理以成纵逸之态。之后，再深入魏碑、籀篆堂奥，溯源问宗，穷其千变万化之道。

我在揭阳私人收藏家中见到林伯虔在光绪二十二年秋月临阁帖六连屏，笔墨精到，属意临之作，并不拘泥于一点一划。这时，林伯虔的书名已为人知，但他并没有满足，仍临碑摹帖，可知他的勤奋。中年以降，师承清代名书家刘墉笔意，下笔丰厚，深藏骨气，淳朴高古。他的行书貌似平淡无奇，实则如陈年佳酿入口，耐咀嚼，可品味，浑然入古，功力甚深，势雄意健。隶书得力于《乙瑛碑》，笔到意到，开张合度。前人论刘墉书法境界以“静、淡、清”三字概括，林伯虔师刘而得其“静”和“淡”。

林伯虔的书法成就，除了赖于自幼勤奋之外，亦得力他的学养。其人木讷，不善谈吐，如古人所说：“讷于言而敏于事”。他的学问渊博，诗文有声于时。为人平易，父老传言，他深夜喜到揭阳县城中马路摊（如同今之大排挡）吃红烧猪脚。虽身着长衣，每吃完，即用袖头抹嘴角，铜板放桌上，踽踽而去。当他津津有味地品尝红烧猪脚时，有人求其书法，往往应诺，明晚即可得到。

他的书迹，潮汕公、私家收藏者尚多。我在揭阳见到林伯虔的作品二十多件，多数为行书。有一副对联，下比是“笔下波澜老更平”，以此来作为对他书法的评价，颇恰当。林伯虔昔年到青年的书法，锋芒毕露，风骨棱棱；壮年之后，转于平淡，浑厚华滋，不作软媚态。《百木园随笔》说：“光绪林举人，诗文书画篆刻均有声于时，城中（指揭阳县城）市招，以得其所书者为荣。吾潮文士，亦喜得其寸缣，往往尺幅见珍。余任职汤坑城中，见某大户堂中悬举人对联者，联语八字，幽静恬适，惜忘其内容矣。”林伯虔所书市招，今已少见，而他的信札尚多，随意写来，自有一股洵洵儒雅的书卷气，具见学者的素养。以林伯虔个人艺事而论，是书第一，画次之，篆刻第三，诗词殿后。

二、馀韵流风

《林伯虔传》说：“其文章风义，犹足为后进矜式焉。”

林伯虔在揭阳、潮阳任教多年，学生亦多；因书名甚高，向他学书者不少。比较有成就的当推揭阳磐东郑之栋，榕城孙裴谷等。

郑之栋在其师指导下，书法从楷入手，师法颜真卿；又致力于北碑，以行书名世。

郑之栋书法（玉尺楼藏）

孙裴谷后来书画印都有所成就，是民国岭东书画坛的一面旗帜。他的艺术造诣，影响了潮汕近代一大批书画家如刘昌潮、邱及、王兰
若、孙文斌等。另一位篆刻学生林瑚，号铁庵，榕城人。有《铁庵印谱》，其篆刻在揭阳民国亦属好手。

《林伯虔传》说林伯虔的长子育伦，“毕业于榕江学校，文行、书法有类先生者，人见之，犹想见先生云”。我寡闻，未见其书法，不敢置喙。

林伯虔以文人而游于书画艺术，与曾习经、林大川、王延康等都是当时潮汕艺坛的表表者，与广东名家潘存、李文田、陶邵学、梁鼎芬等相比，毫不逊色。推其原委，即能植根于碑学，汲取帖学，又参照篆隶法，加上有较好的文化修养作底蕴，因此能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与广东同时名家并驾。

绘画、写字，如果一味只知临摹勤练，固然可以取得一点成绩；如果没有读书增强自身的学养，其成就终究有局限性。这虽说是老生常谈，但在谈及林伯虔时，仍拈出来一谈，是觉得这话并没有“过时”，依然是真理

淑彦说画

孙淑彦简介

孙淑彦，学者。广东省揭阳市人。一九五一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