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充分认识人类的复杂性——《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读与思(5)
教授人类地位,
充分认识人类的复杂性
——《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5)
读与思(2022-9.29-10.5)
作者|朱永新
来源|头条-朱永新观察
朱永新:教育,应该了解关于人的认识过程——《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读与思(1)
朱永新:未来的教育应该正视错误和幻觉的问题——《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读与思(2 )
朱永新:教育要关注对于认识的认识 ——《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读与思(3)
朱永新:教育需要好奇心的自由发挥——《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读与思(4)
读与思(9月29日)
未来的教育将应首先是关于人类地位的普遍的教育。我们处于全球纪元,共同的探险驱动着无论处于何处的人类。后者应该承认他们共同的人类性,同时又承认所有为人者固有的文化的多样性。认识人类,这首先是把他放置到宇宙里,而不是把他从那里拔离。如同我们已经看到的(在第一章),任何认识应该把它的对象背景化而成为恰切的。“我们是谁?”与“我们在哪里?”“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是不可分割的。——(法)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4页。
读与思(9月30日)
我们应该承认我们在物理宇宙和生物范围的双重根基,同时还有人类特有 的脱离根基:我们既在自然之中又在自然之外。......我们出自宇宙、自然、生命,但是由于我们的人类性本身,又出自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精神、我们的意识,因此我们变得异在于这个与我们仍然隐藏地具有紧密联系的宇宙。使我们认识这个物理世界的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意识,又因此使我们远离它。理性地与科学地考察宇宙这一事实本身使我们与它分开。我们发展得超越了物理世界和生物世界,而正是在这个超越中实现着人类性的充分发展。——(法)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5-37页。
对于那些主张“人是万物之灵”的人来说,经常容易“人是世界主宰”的观念,容易忽视人作为宇宙和自然的一部分,容易产生盲目自大的人类中心主义。其实,人首先是一个“生物的自组织”,按照莫兰的说法,我们机体中的基本粒子大概在150亿年前宇宙产生的最初几秒钟就出现了,我们身上的碳原子是在早于我们的太阳的一个或者几个太阳中形成的,而我们身上的分子是在地球激变的最初时刻聚集起来的。所以,我们“只是宇宙散居地上的一点草芥、太阳系中的一些碎屑、地球存在中的一颗细小的萌芽”。人类作为这个行星的生物,“我们生死攸关地依赖着地球的生物圈。我们应该承认我们的十分物理的又十分生物的地球本征。”但是,同时,人类又是自然之外的。在人进化的过程之中,人逐步“人类化”,产生了语言、文字和文化,产生了“可以代代相传的知识、本领、信仰、神话的后天获得的库藏”,这样,人就有了两个入口:一个是生物物理学的入口,一个是心理-社会-文化的入口,“两个入口互相凭借”。如果从全息的观点来看的话,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蕴含着整个人类、整个生命、乃至整个宇宙的信息,这也是蕴藏在我们“人性深处的神秘”。所以,人类应该学会谦卑,理解人类不仅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宇宙也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也只有在这个基础之上,人类才能超越物理世界和生物世界,并且在这个超越过程中实现自己的充分发展。
读与思(10月1日)
人类是一个既充分的生物的又充分的文化的存在,他本身包含这种原始的合二为一性。这是一个高级的和超级的生物,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发展了生命的潜能。他以过度发展的方式表现了个人的自我中心的和利他主义的品质,在痴迷和沉醉中达到生命的情绪的顶点,被求欢和纵欲的热情烧得沸腾,因此在其超强的生命力中“智人”又是“狂徒”。人因此是一个充分得生物学的存在,但是如果他不充分地拥有文化,他将是一个最低级的灵长类动物。是文化在他身上积累起那些被保存、传授、学习的东西,它们包含着后天获得的规范和原则。——(法)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8页。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既是一个生物的存在,又是一个文化的存在,这种“一中之二”或者“合二为一”的特点,决定了人是一个生物体,但不是一个简单的低级的生物体,而是一个“高级的和超级的生物”。人之所以成为“高级的和超级的生物”,正是因为人的文化性超越了自己作为生物性的存在。如果人不能够充分地拥有文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最低级的灵长类动物”。正是由于拥有了文化,人类在表现出自我中心的同时,更可以表现出利他主义的品质;在表现出强烈情欲的同时,更可与控制自己的情绪与欲望;在科学和艺术的活动中可以如醉如痴,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这些都是其他的生物无法做到的。人的这种文化性,让人类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发展了自己的生命潜能,通过不断地学习和传承,让自己不断地超越前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化性,是人类的重要特征和本质属性,也是人类得以不断成长、不断创造、不断前行的内在力量。当然,在强调这种文化性的同时,不应该忘记人的生物性的特点,在合文化性的同时,满足人的生物性需求,也是尊重这种“一中之二”特点的要求。
大脑←→精神←→文化的圆环
读与思(10月2日)
人类只是通过文化和在文化中实现为充分的人性的存在。没有无人类大脑(赋有行动、知觉、理解、学习的能力的生物器官)的文化,但也没有无文化的精神(mind, mente)、亦即意识和思想的能力。人类精神是在大脑--文化的关系中产生和强化的一种涌现(emergence)。精神一旦涌现出来,它就干预大脑的运作和反馈作用于它。因此一个三元联立的圆环存在于大脑←→精神←→文化之间,其中每一项对于另外任一项都是必要的。精神是文化引起的大脑的涌现,而文化没有大脑也将不能存在。——(法)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8-39页。
在论述人的“一中之二”“合二为一”的基本特点后,莫兰从三个圆环,即“大脑←→精神←→文化”“理性←→感情←→冲动”“个人←→社会←→族群”的角度,继续阐述他关于“人类之为人类的”主要表现。第一个就是大脑、精神与文化的关系。他认为,人类是一个文化的存在,是通过文化并且在文化之中来实现充分的人性的存在。因此,人的大脑与人的精神也是文化的存在,是深受文化影响的大脑和精神,没有离开大脑的文化,也没有离开文化的精神。这三者之间的关系,莫兰用了双向作用、彼此影响的箭头。也就是说,人类的精神活动在在大脑与文化的关系中“产生和强化的一种涌现”,作为个体的精神发育,既依赖于社会文化的丰富与传承,也依赖于大脑活动的效率与效果。人的大脑也在个人的精神活动之中,在社会的文化运动之中成长发育。而作为个体的大脑和精神成长,也为文化的丰富和发展奠定了基础。这三者是缺一不可的“三元联立的圆环”。
理性←→感情←→冲动的圆环
读与思(10月3日)
同时,我们还可以在大脑←→精神←→文化的三项是之外找到另外一个生物--人类学的三项式,它出自麦克.莱恩(Mac Lean)的三合一的脑的概念。......三合一的关系不遵从理性←→感情←→冲动的等级制。存在的是这三项之间的不稳定的、可对调位置的、转动的关系。理性因此不拥有最高权利。它只是不可分离的三联整体中与其他两项竞争和对抗的一项,它是脆弱的——它可能被情感或冲动所控制、完全占有甚至奴役。——(法)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9页。
莫兰认为,理性←→感情←→冲动的圆环,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第二个圆环。这个圆环得到美国精神保健所脑进化和脑行为研究室主任保罗·麦克莱恩(Paul Maclean)的启示。他根据动物演化水平和脑结构的匹配性,提出了著名的“三脑假说”,把人脑分为爬行动物脑、古哺乳动物脑和新哺乳动物脑三个部分,指出了人类特定行为与脑结构之间的联系。其中“爬行动物脑”处理诸如心跳、呼吸、睡眠这类反射性行为,是大脑的“自动控制层”;“古哺乳动物脑”则负责初级情绪、繁衍后代等早期哺乳动物所具备的行为,是大脑的“边缘系统”;“新哺乳动物脑”控制语言、推理、计划和道德判断等高级认知功能,是大脑的“新皮质”。这三个大脑,主要解决的问题与心理学的知、情、意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但是也有学者认为,麦克莱恩的的分层模型仍然只是一种比喻 ,大脑虽然有不同的区域和分工,但是很难明确区分那个部分属于哪一层,各层之间也有互相重叠的区域。而且,这三者之间也不存在着循序渐进的逻辑关联,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不稳定的、可对调位置的、转动的”,我们经常认为理智拥有最高的权利,经常说要用理智控制情感和冲动,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是很难做到的,这是由人的复杂性所决定的,“在人类性中整合了动物性(哺乳动物的和爬行动物的),在动物性中整合了人类性。这三个方面之间的关系不仅是互补的,而且也是对抗的,包含了在冲动、情感和理性之间的熟知的冲突。”认识到这一点,并不是要我们放弃理性而放纵情绪与冲动,而是要让我们对人性的另外一个方面有足够的理解和包容,同时也要更好地发挥理性的作用。
个人←→社会←→族类的圆环
读与思(10月4日)
我们不能把个人绝对化,使他成为这个圆环的最高目的;我们也不能对族类和社会这样做。在人类学的层面上,社会为个人而生存,而个人为社会而生存;社会与个人为族类而生成,而族类又为个人和社会而生存。这三项中的每一项都同时是手段和目的:是文化和社会使得个人可能长成,是个人之间的相互作用使得文化可能永续和社会可能自我组织。但是,我们可以认为个体---主体的自由表现的充分发展构成了我们的伦理的和政治的目的,但是不须因此认为他构成个人←→社会←→族类的的三项式的目的本身。人类的复杂性在分离这些构成它的要素的情况下是不能被理解的;任何真正人类的发展意味着个人的自主性、对共同体的参与和对人类的归属感这三者的联合的发展。——(法)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0页。
在莫兰的三个圆环中,个人←→社会←→族类的圆环有着特别的重要性。在莫兰的其它著作中,有时候把族类理解成生物族类即人种,但是在这里他是从人类的整体来论述的。也就是说,从个人到社会再到人类,一个不断扩大的生命共同体。在西方,长期有着个人主义的传统。个人主义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人生观和世界观, 构成了西方人赖以把握人和世界关系的基本方式和存在状态。《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对“个人主义”的定义指出:“一种政治和社会哲学,高度重视个人自由,广泛强调自我支配、自我控制、不受外来约束的个人或自我。......作为一种哲学,个人主义包含一种价值体系,一种人性理论,一种对于某些政治、经济、社会和宗教行为的总的态度。”个人主义的理念渗透在西方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哲学上的人本主义、政治上的民主主义、经济上的自由主义以及文化上的个性主义等。这些对于强调个人的自由与尊严,无疑有着积极的意义。但是,极端个人主义的行为也导致许多社会问题,甚至威胁到社会的稳定与和谐,人类的生存与发展。所以,莫兰提出的这个圆环,就是想纠正西方个人主义传统的弊端。他一方面强调社会文化因素对于个人成长的意义与价值,一方面也强调个人的发展对于文化的永续和社会的和谐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他认为,个人←→社会←→族类最理想的关系就是既能够保持个人的自主性,又能够发挥个人对于社会的责任感,对于某个社会共同体的主动积极参与。还要体现对整个人类的归属感,对人类命运前途的整体性关照。
人类的统一性和多样性
读与思(10月5日)
未来的教育应该注意人类的统一性的概念并不消除人类的多样性的概念,而人类的多样性的概念也并不消除人类的统一性的概念。存在着人类的统一性,也存在着人类的多样性。统一性不仅仅存在于自然的族类的生物学特点之中,多样性也不仅仅存在于人类存在的心理的、文化的和社会的特点之中。在人类的统一性的内部也存在着生物学特有的多样性,而不仅有大脑的,而且也有精神的、心理的、感情的、理智的统一性。此外,最为不同的文化和社会也具有共同的形成的或组织的原则。正是在人类的统一性本身中蕴含着它的各种各样的多样性的原则。理解人类,这就是理解它的多样性中的统一性、它在统一性中的多样性。应该认识多中之一、一中之多。——(法)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1页。
统一性与多样性,是一对重要的哲学概念,它不仅是人类的重要特点,也是世界上所有事物的基本特点。统一性与多样性本身就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统一性中具有多样性,统一性才有张力与活力;多样性中具有统一性,多样性才有整体性和凝聚力。所以,统一性不是为了减少多样,更不是泯灭多样性,恰恰相反,统一性需要尊重多样性,包容多样性,保护多样性,促进多样性。多样性就是个性,就是差异性,就是创新,就是促进事物互相补充、互相制约、互相成长的平衡性。莫兰认为,人类的统一性与多样性也是同样的道理。统一性,不仅仅表现在人的生物学特点方面;多样性也不仅仅表现在人的社会、心理、文化的特点之中。前者同样具有多样性,后者也一样具有统一性。这就是他说的“多中之一”和“一中之多”。他分别从个人、社会、文化、心理等层面分析了统一性与多样性的表现。以个人领域为例,每个人都存在着遗传的统一性和多样性。“任何人都在他的身上通过遗传蕴含着人的族类,同时又通过遗传包含着他自己的独特性,既是解剖学上的又是生理学上的”。每个人在大脑的、精神的、心理的、感情的、理智的、主观的等各个方面,都表现出这种统一性和多样性。文化也是如此。文化表面上看起来是“关闭于自身以保护它的特殊的本征的,但是实际上它也是开放的”,文化不仅把知识和技术融合到自身,而且还融合来自他处的观念、习俗、食品和个人,所以,“一个文化对另一个文化的吸取是起丰富作用的”。事实证明,在“文化的杂交”中,往往会有重大的创造性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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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育实验,是一个以教师专业发展为起点,以通过“营造书香校园、师生共写随笔、聆听窗外声音、培养卓越口才、构建理想课堂、建设数码社区、推进每月一事、缔造完美教室、研发卓越课程、家校合作共建”十大行动为途径,以帮助新教育共同体成员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为目的的教育实验。
新教育新在何处?对于我来说,当一些理念渐被遗忘,复又提起时候,它是新的;当一些理念只被人说,今被人做的时候,它是新的;当一些理念由模糊走向清晰,由贫乏走向丰富的时候,它就是新的;当一些理念由旧时的背景运用到现在的背景去续承,去发扬,去创新的时候,它就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