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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生代台湾戏剧人的心里话

2016-03-06 阿子儿 好戏



他,曾是《暗恋桃花源》中的顺子、《台北上午零时》中的老山东,《宝岛一村》中的吴将军;他的第一部电影作品是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在《一一》中也有出演;他是赖声川、吴念真的爱将,屈中恒、孙兴的好朋友;他还是台湾多部舞台剧、电视剧的编导,得过金钟奖;甚至搭建了一个平台,来帮助台湾年轻的剧场人……


他叫刘亮佐。


这个对大陆观众来说既陌生又眼熟的名字背后,是一位能力很全面的戏剧人,可谓台湾戏剧界的中流砥柱。


尽管,他还曾演过一大堆偶像剧《麻辣高校生》、《战神》、《薰衣草》、《星星知我心》、《名扬四海》……让他成为台湾路人皆知的电视明星,但他最留恋的,还是舞台。


然而,从爱上剧场、组剧团、解散、到开始学习商业模式,打造演出平台设法赚钱,一路走来,对于剧场,他思考了很多。


借《台北上午零时》在上海演出之际,他对好戏君诉尽这几十年来做戏的衷肠。




Q-/-好戏

A-/-刘亮佐

───


剧场的成就感在于演出的回响


Q:您是如何走上演艺道路的? 


A:小时候成绩太差,高中联考的时候,我根本考不上学校,分数差了一百多分,我就想找分数线最低的学校。


那时候喜欢看港剧,台湾很流行,每个礼拜都疯狂地看,还有日剧,那我就考和电视相关的科系好了。老师说,有个新开的台北艺术大学,你可以去试试。第一年,没考上,在补习班补了一年。其实第二年我的成绩更差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念书,为什么要联考。但是第二年我的术科(在台湾,体育、音乐、美术等技术性科目属于术科)成绩上去了,所以把学科补回来了,就考上了。


可是进了学校才发现,这里学的是戏剧,和影视一点关系都没有!上第一堂课老师问我们:看过舞台剧的举手!我不敢举,我问旁边的人,欸,我看过李立群和李国修讲的相声,那个是算不算舞台剧?他说是,然后我才举手。


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念这个戏剧系,直到期末的时候,班里演出,结束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辈子大概离不开剧场了。


那时候我担任道具组副组长。当时观众都是师哥师姐,这一个排练教室,三、四十个人,表演完,演员谢幕的时候,掌声一起来,我瞬间就好感动好感动,终于这辈子找到了我最爱的事情,可以全部的热情投入,不计任何代价,目的只为这个东西好,就是演出。


掌声、演出结束这件事情有一种魔力,让你有种惆怅的感觉,好像看了100集很精彩的美剧,突然跟你讲这是最后一集,那种感觉,很落寞,很想赶快再继续下一出戏。会上瘾,完全被他迷住,知道这一辈子不会离开剧场。


我大学5年制,大四选修时,可以选舞台设计、服装设计、编剧、导演、表演,我太爱剧场了,每门课都修到顶,都可以拿来当主修。


但我大四有一个状况是,突然不喜欢和人在一起,看到人就烦,我就想,哪一个主修可以不用看到人,躲起来?那就是编剧吧,于是选了编剧。


那时研究所有两个选项,理论组和编剧组,我就拿了我大学毕业的剧本去考研究所,就考上了。那时就有专心学写剧本。


这件事很妙,我以前成绩很烂,可是当找到非常热爱的事情的时候,也不会觉得辛苦,自然而然地就会让自己在一种很努力的状态中。于是我成了我们班当年唯一考上研究所的


我在大学时有演过电视剧、电影、广告,由学长带着,也有自己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和编导作品。


第一部电影就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电视剧我记得演了一个叫镜花缘的儿童节目。


我大二就和赖声川老师合作了,到了研究所的时候,赖老师做了“我们一家都是人”的电视节目,所谓的集体即兴创作的电视节目,LIVE播出。那时就认识了电视圈的人,有经纪人跟我谈,有没有兴趣签给他。我就说可以啊,然后演了一大堆偶像剧。




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当演员,当演员毕竟是比较享受的嘛,不用那么辛苦,当导演还要盯后制、剪接、跟演员沟通、开会什么的,当演员只要现场去排完就走咯。


Q:编剧、导演、演员,对你来说哪一个身份比较有成就感?


A:每个身份的成就感都不一样,当编剧最没有成就感,剧本写了也就酱,没人知道。我最专心做的一个剧本是和蔡岳勋合作的《名扬四海》。一开始找我写剧本,我说我不要,因为我写剧本会躁郁,整个人会心情变得很糟,每天都在烦,还是让我演戏吧,但是编剧会我都参加,给意见,这样比较没压力他说好。后来,我就去演,也担任表演指导。可是到了后期20集就是我写的剧本,因为这个我拿了金钟编剧奖,那个成就感就是我拿了个金钟奖,不是导演不是演员,是编剧的,有点好玩。


后来我就不太写剧本,要么就是编和导一起。


导演的成就感会在于……应该讲剧场的成就感会在于演出的回响,和现场当下的掌声、很多人跟你聊的过程会给你一些建议。好的坏的都是一种成就感,至少人家愿意讨论。


影视部分比较虚荣一点。比方我演舞台剧时,邻居不知道我在干嘛,问我妈说,刘太太,你们家亮佐在做什么。她说演舞台剧,人家听不懂,什么是舞台剧。然后有次我拍了个银行的广告,结果全世界都知道,我在电视上出现了,第二天跟我妈妈讲说,啊,你们家亮佐是电视明星啊!这个知名度很快就传出去,演了一两出偶像剧,走在路上人家就认得你,那也是一种成就感,只是很虚。变成一个公众人物。


每一个成就感都不一样,基本上来讲,人,我觉得,以前就有这样一个概念,人活着就是一点一滴的成就感累积,你才能活得下来。


成就感是什么?就是一点点的小快乐。小的,愉悦吧。比方讲我过红绿灯,要到马路的对角去,走到这边时绿灯了,走到这边,又绿灯了,我就顺利走过去了,好开心,好有成就感,那一天我就会特别快乐。这种小小的成就感一直存在于生活中,没有这个东西,你活不久。每天都很郁闷,很不快乐。


做这些戏剧的事情,回报又不是那么的等比例。可能付出很多,赚的钱很少,当下如果还没成就感的话,根本是不可能做的。所以我跟很多人说,做剧场如果你不快乐就不要做。它不值得你不快乐。你可以很苦,可以很穷,可是你不能不快乐。


Q:如果反响不好会怎样?


A:认栽啊,演一个戏,不管电视电影舞台,烂了就是烂了,人家就会说你演的烂,这是真刀真枪的东西。所以平时自己的训练,补充演员该有的层次内涵的东西时,必须自己努力,如果对于人、事情、生活、生命,是不好奇的,没有热情的,那显然在创作上表演上,一定不容易精彩。当你不精彩,或不容易精彩时,那人家觉得不好,就是不好。就真刀真枪。


相较而来,我比较喜欢舞台剧,它像手工,手工的一个过程,需要花很多时间去讨论剧本,跟演员沟通,跟设计沟通,或当演员的去跟导演沟通。这些花的时间,到最后出来的东西,我们都可以很负责任地去享受它,并接受一些负面的东西。这些过程的累积,就是一连串的成就感。我觉得花这样的时间做这样的事情,相比于影视来讲,快乐大得多,可是收入就相对低得多。呵呵。



刘亮佐在舞台剧中


我现在不像年轻时那样了


Q:所以会接影视来补充收入?


A:我现在已经不这样了。不管在哪里,只要是剧场演员,就都是辛苦的。没有哪个剧场演员是富裕的,都需要有影视的工作。尤其台湾市场又小,资源相对内地来讲是不丰富的,剧场数量,观众人数都并不多,一年演的场次也不多,剧场又不好订,那当你在这个行当做了快30年了,你发现诶哟,演电视和舞台剧,价钱都不容易调涨的时候,就觉得很灰心。


这些所有工作也都是不稳定状态的,在内地也是一样。其实不管是演员、导演还是编剧,都属于劳动阶层,你的所有工作节奏不是你能控制的,总得有人打电话,发你通告,才有工作,这二三十年的过程里,我一直在经历这种不稳定节奏的工作状态。


到了有小孩了,年纪也大了之后就会想,不该这样子的。我不该有太多休息时间。我算幸运,我的收入一直是稳定的,不会有太多落差,以前年轻的时候,我可能半年拍六个电视剧,一部一部杀青后,又会空两个月没事情。因为江湖上盛传着“刘亮佐很忙”所以没人找。到了两三个月后又有人想到我,问我,哦有空了接了一个戏,江湖上又盛传“刘亮佐有空了”。年轻的时候很享受这个休息的过程,每天找朋友聊天,看书看电影看电视,想空着就很好。可是当有小孩了,现实生活必须要面对时,这些空档时间特别觉得有罪恶感:你怎么会空呢,你又不是个笨蛋,你又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做的人。




所以四五年前,我就考了台大EMBA,商学组,我去认识一些搞企业的,一些高阶经理人,我的同学,很多医生律师,成功的企业家。我主要是想去认识一些不一样的人,让我自己的观念,能够有一些突破,让自己在做未来规划时胆子变大,因为如果照以前的,剧场、电视、电影……走不开,都是导演、演员,快穷死了就做编剧。


去了EMBA后有几个东西蛮有趣,对我冲击最大的,叫商业模式,business model,这个东西对剧场人来说是完全不熟悉的。因为剧场人就是靠一条烂命在拼嘛,他不会去想商业模式,他一直在想创作创作,我怎么演得好,怎么写得好、导得好,把戏弄好,没有人去想,唉怎么去弄更多钱,那重点是,这个商业模式除了可以做生意之外,我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是一个商业模式。


广义上来看,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就是你的商业模式,那缩小看就是你这个人,能够挣多少钱,就是你商业模式的价值,所以我一听到那个名词,搞清楚之后我就想嗯那我的商业模式是什么,如果只是人家打电话给你才有工作的话,那是别人的商业模式,你的商业模式是什么?我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自己想做什么。


我以前也成立过一个剧团,但因为年少气盛嘛,也就30岁左右,几个朋友,理念不合,两年就解散了,也没闹得不愉快,就觉得理念不合就不要做了。简单讲就是有些人觉得要制作领导创作,我觉得要创作领导制作。当你没话可讲的时候,为什么要讲话呢,意思就是,你没戏要想演,没剧本想写的时候,为什么要硬去弄一个戏去卖票呢,可是制作领导创作的概念是,我们剧团如果不赚钱的话,怎么活下来呢。你现在没话讲,你得逼着自己讲些话。就这个理念。以现在我来看,当然是绝对赞成制作领导创作,我很后悔那也没办法,那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没办法。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这样子。




读完EMBA我第一个想说,那我再来组剧团吧,反正我脑袋好多想写的剧本,可是一想到,不行啊,这个剧团有风险要承担啊,票房不好要赔钱,然后每个月固定管销,办公室租金,行政人员薪水,然后演出的制作费,眼睛一睁开,就得去赚钱啊,这风险你能承担的了吗我这样问自己啊,我就觉得没办法承担。那不成立剧团怎么做戏呢?


两三年前吧,我和师大表演艺术研究所的学生合作一出音乐剧,重金属摇滚音乐剧,《山海经》,然后就跟他们相处,突然发现哎哟好多年轻人在做创作哦。他们主攻音乐剧,我就觉得每一出都很好看,每一个想法都好有趣,音乐也很好听。我就想说,哎哟你们这些小年轻人,为什么每次花个三万五万新台币,1万块左右人民币,制作一个戏,三五场演完,几百个观众看完,就收到硬碟里面去,就不管了,再去做一个新的戏。


我就开始想说,怎么样能够帮助这些年轻创作者、小剧团,能够让他们持续的演出。当然私心上是,我如果找到这一个商业模式的运行方式,我就可以不用离开我最爱的剧场,即便我当制作人、监制、即便我去演、导演,就可以和剧场一直有关系这,协助这一群年轻人,一起开创出一些可能性。


所以我就成立了一个演出平台,这个平台,一开始还满理想的,称之为“社会企业”。这也是这台大EMBA里学的对我重要的事情。以前我们讲,公益哦,有一个弱势团体缺钱,你就捐钱给它,缺一百万,就捐一百万。可是社会企业呢,看到弱势群体缺钱了,就研究,你能够产生什么商业模式赚钱,让你能够继续经营下去。然后我怎么利用你这商业模式赚钱,而我也赚到钱。你可以自给自足了,我也赚到钱可以去帮助下一个人,弱势团体。


比方台湾有喜憨儿,天生有一些缺陷的儿童,台湾就发展了一个社会企业叫喜憨儿面包,当你买那个面包,就等于帮了那个喜憨儿,这商业模式做的很好,喜憨儿面包赚了很多钱,这是很成功的社会企业案例。


那我就把这些小剧团啊、独立创作者啊,当成是弱势团体,我就来带着他们去赚钱,协助他们赚钱。




去年,我带了一出音乐剧到上海来演出,今年四月底我也会带一出来上海演,都是参加戏剧节。因为戏剧节没有票房风险,还有经费补助。如果经费不够,我就去找企业赞助,带他们来,然后找很多演出商的朋友来看,演出商的朋友觉得这戏不错,就会和我谈合作,于是乎这些本来要被灌到硬碟里,就开始可以重见天日,变成一个商业合作的巡演。


这是一个我的演出平台在制造的商业模式。这第一阶段就是协助演出,第二个阶段是开始巡演,就是商业模式开启了。第三个阶段,我希望在,这个新的世代里面,寻找台湾下一个大师,下一个经典。




未来音乐剧会好


目前我主要锁定的是音乐剧。


这几年很多人说,啊台湾的舞台剧在大陆卖得很好,你觉得呢。其实不多。这七八年,台湾来内地演出的少说二三十出,但超过50场的,一只手数的过来。《暗恋桃花源》是黄磊演的。台湾整个团队过来的,《宝岛一村》207场,每年来巡演一个月,12-15场。其他《如梦之梦》,有演超过30场吗,它戏比较特殊,场地很难找,还有时长和演员,它好但是场次真不多。《星期二》一百八十几场。大家以为台湾的剧来大陆票房都很好,并不是。我的《步步惊笑》来大陆巡过两次,《抢钱的世界》巡了一轮而已,没有再续了。



刘亮佐、屈中恒主演《抢钱的世界》


这个问题出在哪里。两岸的文化和语言是有代沟的。我前阵子去拍《你好,疯子》这个电影,几个东北人说“你咋不上天呢”,这个话,台湾人不会懂,很多生活中的趣味,重要的生活沟通的语汇是不通的,再文化上是有隔阂的。我们咬字,台普,很多人是听不清楚的,


在台湾很成功的喜剧,比如我的《步步惊笑》,在台湾笑死人了,观众笑得的都滚到地上去了,到大陆一样,大家笑得半死,但就会有人说,“欸,节奏怎么那么慢呢”,我的天呐我已经很快了,哦他讲的是这个戏要不从头到尾让我笑,中间不要再有谈情说爱的过程,或者严肃的东西。



果陀出品,翻译自《第39级台阶》的《步步惊笑》,左一起为演员刘亮佐、天心、金士杰、卜学亮。


这是我们不熟悉的一个票房市场。你可以分析几个成功的案例,《宝岛一村》,那个情感是两岸共同的情感,内地观众会好奇,49年到台湾的这群长辈们是怎么生活的。《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生死,宇宙性话题,加上金老师的表演,没话讲。可是,假如是没有太多情感点的喜剧,就和大陆习惯看的喜剧不太一样。《抢钱的世界》是个国外翻译的剧本,讲华尔街、股票、市场,这些东西,台湾观众接受也有点困难,那到大陆来就更糟糕。

 

所以我选择音乐剧,有音乐,有歌,而且故事一定很简单,这个我觉得是最不会有代沟产生的演出形式。


但是大陆音乐剧还这起步阶段,台湾也是。上海常可以看到音乐剧,北京就少了。我问朋友,给我三个大陆可以演音乐剧的城市,第一个肯定上海。我说,那第二是北京了吧,他们说不是不是,北京还是很传统,第二可能是南京啊,杭州啊,广州啊……一堆答案。还在起步中。


但我是完全看好,我两年前就预言:5年内,音乐剧会是在大陆一个很主要的表演形式,大陆引进自国外的剧也会以音乐剧为主,像百老汇,韩国音乐剧的引进。台湾也有很多音乐剧来演。


所以我在台湾和内地都还没有太关注这件事的时候,就提前帮了这些做音乐剧的年轻人,把信息整理出来,让更多人看到。




吴念真像毛笔,赖声川像钢笔


Q:你和吴念真和赖声川等导演合作过,他们是怎样的工作风格?

 

A:吴念真导演是一个很重情感的人,他排戏很freestyle,不太会告诉演员,该去怎么做,只是把剧本写出来,然后你来诠释它。很多动作,他也不愿意去设计,排练的时候,最多给的就是“这个时候,情绪应该要再多一点,后,再难过一点”,“这个时候,不能那么生气,后,还是要有一点”什么什么的,不会让你从这走到这。有时候我会问他,那吴sir,我是不是应该这样走过去,他说“随便啊,你想走就走过去啊”我说你确定哦,他说“确定确定,随便,随便你”


所以他的作品里有一种,极度生活和写实的氛围,你看不出太多斧凿的痕迹,他都从演员身上自己长出来的,并没有任何人拿个框去限制。所以是非常非常自然的一种创作风格。

 

赖老师是我从很小,就跟着表坊,我很清楚那一套即兴创作的方式。他是一个结构性很强的人,条理非常清晰。他的戏会带着你思考,尤其是结尾会给一个非常非常开放的,怎么讲,余韵绕梁吧,有很多问号,在你脑袋里面,然后你就开始想很多事情,开始感受很多,他都不给你答案。他有一种精准的笑点,在你看戏的过程中会被服务得很周到。他捕捉笑点敏感度很高。经常讲,这有个包袱,啊那有个包袱掉地上了,捡起来捡起来,重新再把这个笑点整理过。赖老师会把整个故事修剪得非常整齐,你在他的修剪中,会很安稳地,很有安全感地经历他讲故事的过程。


可能,硬要形容的话,吴sir比较像毛笔画过去晕开的感觉,赖老师比较像钢笔写字的感觉。

 

Q:对这两种工作方式你的感受如何?


A:他们的方式我都能适应,也不能不适应,当演员嘛,我常讲演员必须有个觉悟,要练到“无敌”,因为可能发生各种状况,你都得协助解决啊,不能把你的问题丢给别人解决啊。什么角色给我我都可以演。

 

像《台北上午零时》我本来演老山东啊,一个憨厚的老暖男,这次来是演阿国,一个杀人通缉犯,大坏蛋。扮演跨距很大的跳跃,我很喜欢,我并不会太耽溺于哪一类型的角色。



《台北上午零时》剧照


我不是本色型演员,本色型会把所有角色放到自己里面,而我是扮演型演员,会把所有角色放到自己外面。我演过医生、董事长、乞丐、流氓,什么都演。


老山东和阿国这两个角色我都喜欢,当你演一个角色就必须爱一个角色。


老山东我喜欢他对于周边人的温暖,即便一个人只身到台湾来,但面对很多陌生人,也给予很多爱。我父亲就是这样,也是一个人到台湾,所以我特别能感受那种寂寞感。


阿国他非常暴力和坏,但我非常喜欢他强暴女主之前那一大段独白,把一个很坏的人内心枝枝节节的细微的矛盾和挣扎,不容易看到的情感,在台词里呈现出来。那一场让阿国变得有层次了,让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在一出戏里有一点层次,是非常过瘾的事情。


最重要的资产是你自己


Q:你眼中“台北”是怎样一座城市? 


这出戏背景是50年代的台北。那时所谓的台湾人,我们讲本省人,老一辈受过日本教育嘛。《台北上午零时》这一首歌,我不确定是不是日本歌翻译的,它有很浓厚的日本风格。那个年代的台北,我经历过后段。


我觉得台北人有一个很特殊的东西就是,对人特别友善,很容易就会在某个时空建立起像家人一样的情感。那个年代,没有所谓的外省人和原住民,还没有被政治炒作得那么壁垒分明。年轻人会打架,可是我父亲这一辈的长辈们,相处起来都非常好,它是一个很混搭的环境。有日据时代的文化,台湾本土的文化,外省五湖四海来的文化。因为这种混搭,让台北变得很友善,温暖的一个城市。现在的台北就比较浮躁。



《台北上午零时》剧组


我年轻时做过一个《我们一家都是人之台湾精神》,我当编导,做了一个小片头,卜学亮,嚼槟榔,吐在镜头上,啪,一滩红色。戏谑的讲,台湾精神是一种赚钱不要命。每个人都可以,没精神,嚼槟榔,提神,然后继续工作赚钱。


不过我觉得,虽然每个时代不一样,但总体来讲,台湾精神,我个人认为,就是“热情”。对任何事情。很难再精准地讲,没有办法再多形容,就是“热情”。

 

Q:还有自己想做的戏吗?


A:我现在在做两件事,一就是协助年轻人,共同寻找一个商业模式,能够长久地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努力。另一个我也还在写剧本。


想写的剧本有好多个。其中一个是京剧,我和我的京剧老师,叫李柏君,他现在快90了,我跟他学京剧武功学了9年,对我来讲,如果一个中国演员身上没有传统戏曲的基因,你站到世界的舞台,是不特殊的,因为剧场的概念是西方的。


当你进到西方剧场,的世界里,要展现你的独特性,那就是你自己,血液里面传统的基因。所以我一直鼓励,年轻的创作者和演员,要去学京剧,或者歌仔戏、昆曲都好,就是传统戏曲。我的创作里面有一块是京剧,但不是传统的京剧,不画脸谱,不穿古装,不敲锣打鼓,是完全被现代手法重新揉捏的戏,但从头至尾贯穿的是京剧最根底的精神。


还有一个电影剧本是写我父亲那个年代的战争。另外一个剧本讲台湾都会里的上班族,关于吃饭这件事的音乐剧。像京剧这个已经放在脑子里十几二十年了。


当演员的时候好逸恶劳,享受演员的工作,不想动脑子写东西,一直到这几年我才想说,身为一个剧场人,或身为一个创作者,最重要的资产,不在于你的表演能力,不在于你的导演能力,不在于你多会写什么剧本,而是在于你怎么把你脑袋里的东西具象出来,变成一个,你的IP。


我就突然顿悟到这件事,就觉得应该把过去想写的东西要写出来,这才是你的资产。表演、导演,只是劳工嘛,都是别人的财产,不是你自己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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