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娣》:民间艺术家也有春天
34岁,离家出走的灵魂画师
文 | 楚翘
编 | 兰礼
将画家作为轴心的电影不在少数,譬如多视角拼凑的《至爱梵高》,这部世界上首部油画制作的动画长片以最诚挚最直接的方式致敬文森特•梵高;《弗里达》则像是一本关于弗里达生命的立体书,以她的画作为线索勾勒出这位墨西哥女画家的短暂一生;《透纳先生》极尽所能地用匪夷所思的材料绘画;《雷诺阿》中将攫取绝妙光线的原则从印象派的画布转移到摄影机的镜头之内。
毫无疑问的是,上述的画家们皆是伫立历史殿堂中的大师。与他们相比,莫娣•刘易斯更像是儿童简笔画的画师,与之相应的头衔是“民间艺术家”。莫娣(莎莉•霍金斯饰演)在少年时期不幸染上类风湿关节炎,长期病痛折磨扭曲了她的身体,扭曲了她的行走方式,幸而唯独没有改变她面对生活的方式。兄长查尔斯将难以自理生活的莫娣扔给姨妈,并将家宅出售,弱不禁风的莫娣强硬地拒绝成为他人的负担,她接下一份“工作”——成为脾气暴躁的渔夫埃弗雷特(伊桑•霍克饰演)的女佣,于是这位34岁的单身女性离家出走。
与埃弗雷特一同生活并非一件易事,他会因为打扫不及时便对莫娣大呼小叫,甚至拳脚相向。不仅如此,镇上的人们还对莫娣与埃弗雷特的同住生活指指点点。偶然一次机会,墙上的涂鸦吸引了阔太桑德拉的注意。她出高价购买了莫娣的明信片,也悄然将莫娣与埃弗雷特的关系扭转为“夫妻合伙人”。五彩斑驳的调色盘对莫娣来说即是生命的全部色彩,在颜料和画笔面前她毫不掩饰孩童的欣快之情,仿佛趴在橱窗外盯着琳琅满目糖果的孩子。颜料在影片中褪去了消费品的商业气质,成为莫娣装点木屋、绘制明信片与画布的能量。
不知不觉间,埃弗里特受到了这股能量的感染。桑德拉再次拜访,并有意带走莫娣为自己死去的女儿所作的画,担任经纪人的埃弗雷特在敲锤收钱之后,当下明白了那幅画对于莫娣的意义,再次要求桑德拉退回。不仅如此,埃弗雷特还渐渐承包起打扫房子、照顾莫娣的工作,为她执笔作画留下更充裕的时间。不久,两人终于喜结连理,她就这么一步步地融化了一身鱼腥味、暴躁、古板、不会心疼人的埃弗雷特。他甚至担心,在美加地区成为名人的莫娣,这只佝偻的跛脚小鸟会远走高飞。
多年一起生活,埃弗雷特依然不擅长表达自己,他诉诸情感的方式,便是阴悄悄地驾车带莫娣来到她女儿的房前,让她明白原来女儿并没有夭折,她活了下来并且过得很好。
由此,埃弗雷特解开了莫娣心结。
导演艾斯林•沃什(Aisling Walsh)为电影提供了细腻的画布与光线,莎莉•霍金斯与伊桑•霍克的精湛表演跃然之上,一经触及到某个煽情俗套的点上之前便收手,没有过分强调在病榻上的莫娣如何以坚强的意志作为支撑而坚持绘画。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场景,在埃弗雷特出手打了莫娣的场景中,匆忙逃窜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到屋内用手指沾霜绿的颜料在墙上绘出松树。这让我们些许尴尬与心疼,也是细腻真挚的刻画。
与文首中提及的几部关于画家的电影相比,莫娣并不是绘画大师,她只是一位民间艺术家,也免去强调莫娣惊为天人的绘画天赋;取材于现实的故事,带有娓娓道来的亲切感。电影首与尾的联结、场景中的所有细节、绘画中的人物、动物元素、末尾出现的女佣招聘启事皆是带有女性导演视角的体现。电影给予莫娣仅仅是小木屋的空间。光线透过那扇窗,她倾尽生命所有的热情,毫不吝啬地将各色颜料铺满在房屋的每一个角落,画布、纸张的每一寸。
《莫娣》是霍金斯与导演艾斯林•沃什的第二次合作,两人曾在2005年便合作过《指匠情挑》,饰演女主角之一Sue。莎莉•霍金斯再次饰演了一个瘦弱的、神经质的角色。在《蓝色茉莉》中,莎莉•霍金斯便是作为黄金配角成就了凯特•布兰切特摘得当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霍金斯仅是停留在提名的栅栏之外。相比起改名Jasmine、用铂金包和给香奈儿武装自己最后一道尊严防线的茉莉;这位俗气不自知,对男人品味也糟透了的妹妹Ginger确实可爱多了。《帕丁顿熊》系列中热爱冒险、生性浪漫的妈妈也是她信手拈来的角色类型,似乎霍金斯天生就是为了在一旁支持女主角而生的附加角色。
好在,吉尔莫•德尔•托罗眼光不错,邀来霍金斯担任《水形物语》(The Shape of Water)女主角Elisa,一位恋上男人鱼的哑女。其实仅看《水》的故事梗概与预告,就能感觉到这段跨越物种恋爱的女主角身上有霍金斯的影子。霍金斯目前凭借此片已将金球奖在内的五次提名收入囊中,颁奖季收获如何指日可待。
霍金斯在电影中成为莫娣之后,莫娣的身体局限不带有表演的痕迹:她佝偻着身子轻声细语地与埃弗雷特“斡旋”,瘦弱的身板并不压抑言辞的激烈;她颤抖着拿起画笔绘制出简单的线条与明丽的色彩,所有的图案并未成为病痛的投射;她死后,摄影机缓缓推向那扇窗,带领我们走到莫娣的视角中去,也带领我们透过玻璃,重新发现阳光下她眼中的这个世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