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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止于阿巴斯,却因他而重生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24-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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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们

The Delinquents

导演: 罗德里戈·莫雷诺
编剧: 罗德里戈·莫雷诺
主演: 丹尼尔·埃利亚斯 / 埃斯特万·比利亚尔迪 / 玛格丽塔·莫菲诺 / 赫尔曼·德·席尔瓦 / 玛丽安娜·乔德
类型: 剧情 / 喜剧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阿根廷 / 巴西 / 卢森堡 / 智利
语言: 西班牙语
上映日期: 2023-05-18(戛纳电影节)
片长: 189分钟


作者:Ela Bittencourt

原文链接:

https://www.filmcomment.com/blog/interview-rodrigo-moreno-on-the-delinquents-nyff61/


译者:酶

是在罗德岛吗?


由阿根廷导演罗德里戈·莫雷诺执导的《罪犯们》是一部俄罗斯套娃式的欢畅影片,通过迂回曲折的方式旁敲侧击地讲述故事,这部影片重点揭示了“阿根廷新电影”(New Argentine Cinema)的一个主流话题:20年代末国家经济崩坍后工人们的不安,虽然许多阿根廷导演,包括阿列霍·莫吉兰司基、马里亚诺·里纳斯和卢希亚·赛力斯已广泛地将这种国民不安感散播,但《罪犯们》聚焦于腐朽的晚期资本主义制度的缓慢崩溃,这是他笔下人物陷入困境的根本原因。

 

然而,莫雷诺的这部流浪冒险式寓言影片,充满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讲述了苦役般的办公室工作,但这不是一篇诘屈聱牙的社会议论文,而是围绕着两个低调的怯懦无能的中年银行职员:莫兰和罗曼,他们发现了一个联结彼此的关键——一袋钱。对于莫兰,他谋划抢劫,欺骗了他工作几十年的银行,然后自首,用监禁来换取摆脱日日苦役的机会。与此同时,罗曼在朋友服刑期间被委托保管赃款,他发现这笔钱既打破了生活的宁静,也破坏了关系的稳定。归根结底,暴富是一种令人如坐针毡的经历,也是危机存在之缘由,因为它是一个从根本上重置工作、金钱、休闲和浪漫爱情范式的机会。


《罪犯们》剧照


《罪犯们》绘制了一幅滑稽的图景,解释了向现实投降并从此销声匿迹的意义。但它也通过偶一为之的次要情节,让罗曼短暂地参与了电影制作,这是对电影这种松弛的艺术致敬。影片所暗示的是,在一个被效率和生产力役使前行的世界里,艺术这种难能可贵的松弛感可以唤醒人性。

 

去年六月戛纳电影节首映后,我与莫雷诺用Skype进行了线上访谈。

Ela:你是怎么想到拍《罪犯们》的?

 

罗德里戈·莫雷诺:乌戈·弗雷戈内塞有一部古老的阿根廷经典电影《只是罪犯》(Apenas un Delincuente,1949)与我的电影有相同的出发点,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在富裕的地方工作的人,他决定偷窃,然后把钱隐藏起来,再去向警察坦白从宽后服刑。我就想把这个故事推进发展下去,我在影片名中保留了主角名和“犯罪”一词,就怕这种参考意向被隐没。然后我在我们这一代和经典电影之间构建对话,因为我们这一代和20世纪40到50年代的阿根廷电影之间是缺少对话的,这是电影的黄金时代,但它们在我们现在拍的影片中荡然无存。


《只是罪犯》剧照


Ela:与黄金时代脱节的原因是经典电影看的不够多吗?还是说今天的年轻电影制片人觉得它们不够相关?

 

罗德里戈·莫雷诺:原因有很多,首先我们在阿根廷就没有国家电影资料馆,对于我来说,这才是关键,在一个像阿根廷这样年产量200部电影的国家没有资料馆,况且它的电影史又如此悠久,这才是真正可悲的。其中的一个后果就是阿根廷新老电影人之间缺乏对话,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们看黄金时代的电影。当然我们有互联网和油管,那上面你想看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们缺乏一些更有条理可归置的东西,可以让参与电影的人在同一国家与不同年代观众之间建立对话。

 

黄金时代的电影院离我们很远,因为它是另一个国家建造的影院,在这个意义上来讲阿根廷还算一个新生国家,与欧洲国家不同,这是一个每20年就更新迭代一次的国家,我真正有兴趣与乌戈·弗雷戈内塞对话的原因之一是他在二战后不久就拍摄了那部影片,当时资本主义正在驱步前行,其中主角获得这笔钱的梦想与成为百万富翁有关,想要过骄奢淫逸的生活。但是时过境迁,我们正在经历资本主义危机,我想把工作或者停工的概念放在冲突的中心点上。当今工人的异化意味着闲暇时光的概念就不再是对话的一部分,我希望我的主角密谋并且实施一个犯罪计划,然后追逐别样的生活。我与乌戈·弗雷戈内塞对话是回溯那个时代,同时,这是一种重温经典电影的方式,我有的放矢,我的电影中就充满了这些姿态。


《罪犯们》剧照

 

Ela:看这部影片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西德尼·吕美特的《热天午后》(Dog Day Afternoon ,1975)和罗伯特·布列森的《钱》(L'argent,1983),虽然色调上迥然不同,但都有着某种道德焦虑,在你电影中还有一个存在主义的问题,即当今一个人该如何生活?

 

罗德里戈·莫雷诺:我觉得罗曼和莫兰这两个角色是互为补充的,他们都学会了冒险,并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他们两个人代表了两种命运导向,一种选择冒险,另一种将必生投入工作,奉献给银行,就像一个双头怪。

 

你提到了《热天午后》,但我是持不同的看法,因为吕美特的电影是现实的,而我的更像是一个寓言,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更依赖电影而不是现实,我试图独创一种特殊的电影语言,这就意味着忘却现实,这种遗忘让我有机会玩字谜,莫兰、罗曼这种镜像化的想法,我一直是用分镜头、名字、使用同一个演员来扮演不同角色来唤起这种回忆。在我的童年时代,有一本书名为《选择你自己的冒险》,例如,你就会读到,假使你想让约翰去月球,请跳到第54页,如果你想要约翰待在家里,那你就翻到下一页,我的工作就类似于这样。


《热天午后》剧照


劳尔·鲁伊斯曾经说过,每当你想拍一部电影时,你最终总是会拍两部。一个是表面上的电影,一个是你必须在电影中隐藏的电影。所以影片中两个家伙,他们决定卷入一起抢劫案,这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和同一个女孩有着牵连的缘分,和她有着相似的爱情故事。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层次,也许这听起来很自吹自擂,但对我来说,我的电影也是一个诗意的动作——而不是叙事。你提到了“存在”这个词,可能是吧。但不仅仅是存在主义的。有一些更轻盈的东西。

 

Ela:故事中的哪些元素专门来自这个更轻盈、更愉悦的地方?

 

罗德里戈·莫雷诺:电影中有很多这样的时刻。每当叙述旁逸斜出时,就会分支到一个随机场景。有时,我真的不知道我在拍摄或写剧本时在想什么。在讲故事方面,这部电影变得更加“无脊椎动物(invertebrate)”。那个词在英语中存在吗?对我来说,这是诗意的。


Ela:例如?

 

罗德里戈·莫雷诺:当角色在玩一个关于世界首都的荒谬游戏时,或者当他们说城市的名字时,整个场景都是关于这个的。


《罪犯们》剧照


Ela:我认为“阿根廷新电影”非常适用于文学作品,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体现了离题的艺术,非常具有流浪者风格。你的故事是横向发展的。但是,虽然有一种文学感觉,但许多细节也是具体和有根据的,例如银行的苦差事。

 

罗德里戈·莫雷诺:因为那是现实,我说的是物质世界,所以在那些地方,电影在某种程度上是类比的。我相信,如今,当虚拟主宰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时,回归物质性是重中之重。这就是为什么当你在《罪犯们》中看到银行时,你并不清楚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80年代吗?90年代?是现在吗?街道能看出是当下,人们戴着口罩,因为我们在疫情期间拍摄了电影的一部分。这与对物质的热爱有关——关于真实、物质的事物。

 

当然,空气中也弥漫着布列松的气息。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在银幕上放映一个放映《钱》的电影场景,因为布列松式语言非常重要:它是钞票,拿着钞票的手。这些手势很重要,牵动着观众们关注。我真的很在乎抓住盒子的手,或者在纸上盖章的手。我提到过“无脊椎”这个词——它意味着没有主线,这正是我在讲故事时想要的。但是,就场景而言,我试图回忆由物质性组成的电影的神韵。


《罪犯们》剧照


Ela:钞票成为电影中的主角,也是一种节奏的元素。例如,它们在某些场景中会引入某种焦虑的节奏。

 

罗德里戈·莫雷诺:是的,但同时,它们也是一个荒谬的对象。这解释了电影的结局,而最终钱并不那么重要。当钱被计算非常快时,场景就变得非常滑稽。金钱不能带来幸福。

 

Ela:“阿根廷新电影”每部电影的演员阵容往往很相似 。这种剧目式的工作风格给电影带来了什么?

 

罗德里戈·莫雷诺:在21世纪初,在“阿根廷新电影”出现的同时,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戏剧氛围也非常浓厚。许多年轻人组成剧团,在庭院、房屋和其他非正式、非常规的空间里制作戏剧。如果我可以这样称呼的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几乎所有的演员——都来自这个运动。“阿根廷新电影”可能受到了哺育…

 

就我而言,我为《罪犯们》选择的一些演员是我之前合作过的演员。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建立一个讲相同语言的家园以便于我找到合适的基调,这部电影的声音是什么?不是声音设计,而是语言。排演有助于找到这种音调。在这种情况下,过去的20年里,大多数演员在剧院或电影院都认识了,所以我更容易和他们一起共事,并找到共同的语言。

 

《罪犯们》剧照


Ela:我想这对喜剧来说尤其重要,因为尽管有些台词很自然,但其他台词是故意平淡和荒谬的——这真的取决于演员对这种特定电影语言的把控天赋。

 

罗德里戈·莫雷诺:当然。对我来说,这非常重要,因为我不做试镜。我在酒吧里和他们一起喝咖啡聊天去选择演员,他们的幽默感至关重要。当我写剧本时,我喜欢在场景中加入某些喜剧台词或故事——例如,当一个有吸烟史的人[发誓戒烟]嘴里含着香烟时。我需要的是知道如何玩这种游戏的演员,因为如果他们没有天生的幽默感,那就很难了。

 

Ela:你是从生活中提取这些荒谬的细节,还是你独创的?

 

罗德里戈·莫雷诺:它们都是被发明的。我不会从观察中调取信息,我更喜欢创造新的世界。当然,一些地方首先是需要观察的,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起点。我对发明和游戏更感兴趣——这是一个我喜欢玩的游戏。


《罪犯们》剧照


Ela:当然,游戏往往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并且具有一定的不可预测性。但我想知道这对你编写剧本的过程意味着什么。你有剧本台词吗?

 

罗德里戈·莫雷诺:我没有方法。在这种情况下,剧本花了很多年。拍摄花费了我们四年半的时间。我们从2018年开始,当时我们从智利得到钱可以拍摄两周。然后我们在接下来一年时间里寻找投资,差不多万事俱备了,我们就知道是时候[再次]拍摄了。这是在2020年3月。封城时,我们在科尔多瓦市中心。我们停工了一年半,然后拍摄了两周,然后其中一名演员不得不去西班牙待了九个月。这就是为什么[这部电影]花了我们四年多的时间。当然,在那些岁月里,我编写了我们拍摄的内容,还重写了剧本。因此,这个过程非常特殊:我有一个想法并推进延展,[然后]写剧本,后来重写了整个事情,并将其分为两部分——一个是关于调查和抢劫的直接后果,在银行的调查,以及罗曼的痛苦,他藏匿了钱,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第二部分更随性,关于去科尔多瓦旅行和与波西米亚团体的遭遇。

 

我写剧本的方式非常有活力。最主要的是,我写的是我内心深处想拍摄的场景。我不在乎讲故事的诀窍,也不在乎功能性。如果这个故事有什么功能的话,它可能是在剪辑时出现的,而不是来自剧本本身。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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