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苏东坡来写今年高考作文

文丨将爷

今天高考，临近中午，全国高考11道作文题都出来了，在朋友圈疯狂刷屏。

往年高考首日，老将会为各类报刊撰写高考作文分析文章。今年拒绝所有约请，专门为人格志而写，也敞开来说说。

我仔细审读了11道作文题，除了江苏卷文体不限，北京卷是议论文和记叙文二选一，其他9份试卷，按照材料要求，显然都属于议论文体。

当然，在形式上，也在打破传统议论文的传统模式。比如，全国Ⅰ卷要求弄成发言稿，全国Ⅱ卷要做成演讲稿，全国III卷要写成一封信，全国新高考Ⅱ卷得写成主持词。

其他地方试卷，是直接给出明确的公共话题，要求学生来找角度，进行议论感悟。

也就是说，今年高考作文基本走出记事抒情的诗意模式，向时代话题的公共表达彻底转身，让学生表达观点观念和责任担当。

正所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这个转型，很好！

要知道，世道人心都成这样了，真不能再让年轻人写那些虚头八脑风花雪月空洞无物的烂文章了。

文以载道，这个道，就是这个时代人们要走的大道正道。

不过，看完今年所有高考作文，又有一个巨大疑问，那就是面对这些考题，考生写下的会是真话还是谎言？

以前看过这样一份调查：

你当年参加高考时作文内容有撒谎吗？

结果，8成以上网友都选“有”！

网上还曾有这个很流行的段子：

人生的第一次撒谎常常是从写作文开始！

而今年的高考作文题，从内容分析，我认为，太适合拿来测试真话和谎言了！

下面举例来说，先看全国新高考Ⅰ卷：

这题目很好理解，齐桓公是伯乐，知人善用；管仲千里马，贤才能人。很幸运，他们之间还有个鲍叔，大度宽容谦让。

这种能够成就千古大业的人才生态，在今天完全就是稀缺品。

外行领导内行，人才埋没受伤，小人嫉贤妒能，正是当下经济社会遭遇巨大困境的重大症结。

问题是，学生敢直面这些问题吗？敢例举身边的职场霸凌典型吗？敢控诉小人构陷贤良的真实吗？敢传递这样的负能量吗？

更重要的是，评分标准和阅卷老师能够接受这些真话和批评吗？

再来说全国Ⅱ卷：

看到这个题目，老将不由仰天哈哈狂笑三声——出卷老师真是太牛逼了！

竟然如此出题！我圆目狂扫，在例举的用语中，并没有找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本应最值引用的四字。

但是，这一刻，我还是想到疫情中《长江日报》那篇奇文——《相比“风月同天”，我更想听到“武汉加油”》。

职业评论员在价值判断上都直接翻车了！考生也太难了吧？

虽然材料给出的用语不同，但很多意旨却是类似的。

面对“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消失吧，黑夜！黎明时我们将获胜！”这些话语，说实话，在今天的国际环境下，我都是充满惊惧的！

一方面，我不敢肯定，会有多少学生还有着长江日报评论员那样可怕的思维模式。

另一方面，这个题目挑战性无疑更大了，太多学生容易掉进谎言陷阱，也容易掉进正知陷阱。

此时此刻，疫情最严重的国家，有美国、巴西、印度、俄罗斯……

那么，怎样的表达，才能既是“携手共创未来”，又属于“不给美帝递刀子”？

怎样的内容，才能解决好对俄罗斯的国家信赖和民意排斥之间平衡？

还有随着与印度矛盾升级，彼此援助如何凝聚起真实民意？

如果携手的国家不是这些疫情深重的国家，那么会是越南、新加坡……？

疫情撕裂世界，撕裂社会，撕裂人心，太多的共识正在破裂，这时候让学生谈论“携手共创未来”，太有挑战了！

这届高三学生不容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说出的，又会是真话吗？

面对北京卷考题“每一颗都有自己的功用”，想到现在失业大军正在发挥什么功用？还有那些在网络上为挣七毛而发帖谩骂污陷他人的，又在起着什么功用？

面对天津卷对2020年的春天“中国面孔”新的思考和感悟，很多考生可以写面对李文亮悲情面扎的痛彻心灵的感受吗？可以写面对菜莉狠毒面孔内心的愤慨无助吗？

……

巴金曾说：

“只有讲真话，才能认真地活下去。

白岩松说：

当你不畏惧的时候，就会说真话。

索尔仁尼琴说：

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 

今天，全国报名参加高考人数1071万人！千万篇文章会是千万篇真言吗？

当高考成为中国孩子的成人礼，当高考作文成为广大考生的表达空间，这样的集体公共表态，是广开言路的一种国家选择。

千万考生如果借助高考作文，把真心话表达出来，如果这样巨大的民意可以被围观，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壮阔的场景？

未来终究是属于这些年轻人的，他们现在如何真实地看待这个社会，是很重要的事。

今年高考作文全面回归议论文，让我想起北宋嘉祐二年（1057）那场礼部考试。

那场进士大考，主考官是欧阳修，梅尧臣是阅卷老师，题目叫《刑赏忠厚之至论》。

策论，也就是议论文嘛！

那一场大考，苏轼20岁，苏辙18岁，二人共时出道，上龙虎榜，轰动京师。

苏轼文章，梅尧臣打了满分。欧阳修误以为那文是徒弟曾巩写的，为避嫌才给了第二名！

在我心中，人格自由境界超脱的苏东坡，放荡不羁放纵爱自由的欧阳修，都是极致真爱。

关于那场考试，有太多故事细节。我只想说，就是少年苏轼率性、真实、自由、洒脱。

后来，欧阳修与苏轼就那篇文章互动，真是服了苏轼的不拘泥传统威权习惯的真实表达。

文有天下第一，就是苏东坡。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就是苏轼！

我不由在想，假如苏轼跨越千年，离开北宋那个文人的黄金时代，来写今年高考作文题，还会写出率性洒脱自如的真话真情吗？

我又在想，假如今天千万考生来写北宋那年高考议论文《刑赏忠厚之至论》，他们会不会一起呐喊，让猥亵儿童的人渣王振华受到重判和化学阉割，对无良律师陈有西进行谴责和吊打呢？

现在，高考作文转向公共表达，满眼皆是议论文！

这是一个开始！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中国千万考生，需要以真实而开放的认知自由，需要以独立而自我的表达勇气，来让年轻的热血来为传递公平正义打开一条通道！

然而，现在，这些年轻人鲜活的声音，自由的思想，如何说出来，如何被听见，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那么，中国高考，于千万人之中，再出一个苏东坡，是否还要再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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