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体验，小吉的犯罪（柘植义春）翻译：小狈呱呱 / 嵌字：齐九九

【预告】即将发布烟囱的2018新作《漫画葬礼》，独立漫画史上的一桩公案，众说纷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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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胜境

解说：胡晓江

女人好不好吃，刺进去一公分左右就知道了。

和《螺旋式》那样以梦境为出发点，叠加视觉元素拼贴意向的刻意创作不同，也和《梦的散步》那样以不着痕迹的技巧创作出的人造梦境不同，《小吉的犯罪》和《外面的膨胀》，以及《窗之手》大致同属一类：以真实梦境为原始素材，完全、或部分呈现梦境之无意义原貌的作品，但他们彼此之间亦有方向上的区别。

《外面的膨胀》是相对含糊的短梦，但首尾呼应，对压力的呈现贯穿始终，有明确的情绪指向性。《窗之手》则是我们有时会梦到的那种叙事性长梦，大片一样跌宕起伏，剧情发展具有看似清晰的逻辑，或者说环环相扣的每一环都不缺少，只是立足点往往极其荒谬，但在梦中对这种荒谬是无察觉的，《窗之手》的现实感来自于白日对时局的感受，浪漫感则和文学影视作品有关，混合出奇妙的造物。

《小吉的犯罪》创作于1979年，和上述两个作品几乎处于同期，彼时柘植义春正处于神经衰弱的状态，不少梦系列的作品都诞生于这个时期。相较而言，《小吉的犯罪》比上述两者更碎片，看似更无意义，是更为原始的梦境形态，并非单一情绪的反复呈现，实际上经历了数种情绪，前段若无其事的“犯罪”带来的负罪感，千方百计隐藏罪行却无处逃脱，大事不妙的恐慌，后段却豁然开朗，进入梦中胜境，新鲜、惬意、忘乎所以，但转而又急着将这一切与人分享（落实为安全感）。但仔细体会，这两段又有同一之处，即：对人际关系的焦灼。无论是恐惧躲避他人的目光，或者是独自发现胜境却无人分享，都和怎么面向人群有关。

《窗之手》那样的大时局背景是难以消化的，甚至难以被清晰感知，所以需要从戏剧性那里借力，如常人较难接触的秘局间谍，将难以抗拒的时局变成背景，缓和其压迫感，在梦境中达成平衡，在乎乱世，就可能梦到佳人，梦境的奇妙在我看来，就是混乱之下的平衡，潜意识的自我修补。

《小吉的犯罪》中出现的种种现实元素，和时局笼罩无关，和个人经历则密切联系。在情色书籍中悄悄以镊子食人；两人修车铺中，由长兄独自承担生计压力，虽然开着修车铺，小吉出门却需要向T君借自行车；迎面看到成群的女学生，在水槽中弯曲镊子（有点消除勃起的意思，但不应简单地将镊子附会成阳具象征）；女学生来打听事情时，小吉正站在高高隆起的棉被上，食人工具险些被发现，直接引发对十五年刑期的恐慌；出门隐藏镊子却处处遇到滞碍，桥上马在看，现实中义春打工过的电镀工厂中，竟然找不到熟悉的硝酸液；当初的社长开着豪车来搭话，小吉转而沉溺于骑行的潇洒，先是独自发现了一处冷清但值得探索的新兴市场，继而在人群中自在穿梭，最终抵达一处梦中胜境，有奇异的无外墙民居，比古董店更棒，仿佛传承了数代如今无人知晓的珍宝，道边的路牌遥遥指向一家“国民温泉”（义春最爱温泉）；小吉没有停留或者前往享用，而是着急回去告诉大家。

不追究意义，漫画亦有许多妙趣，义春的梦境系列风格多有实验性，画法为适应每篇内容而变化，以氛围和节奏营造出沉溺式的梦境体验，小吉的僵硬感也相当独特。但和分析作品相比，我更在意梦境中体现出的作者自我，如有附会之处，还请谅解。

看似荒谬无逻辑的梦境叙事，却微妙复现了敏感者的不自在感受，或者说，这篇漫画干脆都是由一系列不自在的碎片组成，当然和性有关，但也不止于性，义春关注和在意的许多东西在这篇漫画中都有所体现，我猜想正是这种原因，令义春对这个作品相当在意，甚至将这篇漫画定为小学馆单行本的题作。

如性的焦虑，义春的赤面恐惧症正是由和女性交往才暂时痊愈的（后来一度复发）；如自行车，义春作品中具有标志感的代步工具；如电镀厂，现实中义春少年时期的打工场所；如古董，现实中义春是旧货店的老板；如民居和温泉，义春心爱之物。

第一阶段以和电镀厂老板的重逢为终点，面对飞黄腾达的老板豪车，梦境却迅速转向了第二阶段：梦中胜境，那是罕有人至的所在。交际层面的恐慌，和人群相处的极度不适，似乎出现了两种解决的办法：前者是外部飞黄腾达取得世俗成功，坐上豪车与众隔绝，后者则是向内部探求，于精神层面找到力量之源，这似乎就是义春潜意识给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