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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木:可可西里的死与生,藏羚羊般自由 | 微说·城记

2017-05-19 周海滨 周海滨微说

微信ID:周海滨微说

『每个人都可以有姿态地说』

周海滨(微信:zhouhaibinweishuo)

                                    

云在这里是彩色的,


清晨金的耀眼,


午后白的纯洁,


傍晚红的炙热,


这是格尔木天空里最美的烟花。





01



这是值得期待的一天,沱沱河、唐古拉山口、可可西里、昆仑山口……


2014年9月13日,轻睡眠后清晨出发,离开唯一没有树的城市那曲,前往格尔木,沿途要穿越梦寐以往的可可西里。但是,这又是一段长途跋涉的旅程,行程850公里,限速16个小时,全程海拔4700米。


“晚上见!”,出发前,我在朋友圈里说。其实,应该说,“明天见!”,9月14日的凌晨00:30,21辆车经青藏线,安全到达格尔木,实际耗时17个小时,这是寰行中国全程中最艰苦的一天。


没有人畏惧这段旅程,一路向北,沿途的羌塘草原草色苍莽,高海拔,低流云,仿佛头顶飘过,远处伴以点点湖泊。川藏看河,青藏阅湖;川藏看山,青藏闻草……别是一番视觉盛宴。


青藏线并非没有高山。中午。我们抵达妥巨拉山,海拔高达5170米,我穿着冲锋衣依然感到寒意,在海拔路牌下留影,没有高原反应是幸福的。


大雪、冰雹,1℃……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以特有的方式致敬大自然。当下午一时抵达这里的时候,我激动了,因为她是养育我的长江发源地,被称为“雄鹰飞不过去的高山”,也是世界最高公路。


大自然总是奇妙的,车开出100米的青海境内,就匆忙告别了纷飞大雪,我们在毫无雪迹、天气晴朗中一路前行。在目睹同伴经历险情所幸安然无恙后,我觉得这里是表达祝福的绝佳所在:“我希望三江生命之源的唐古拉神山和途经的纳木错圣湖能给朋友们带来最圣洁的祝福,扎西德勒。”


一路上,青藏铁路呼啸而过,前面就是沱沱河,它是长江的正源,此时已经是下午五时。沱沱河大桥是长江第一桥,桥上浮现彩虹。不幸的是,可能是车手高反或车速过快,某车队的一辆车飞下路面,在沿途,则看到十辆左右的大货车飞冲下了路基和焦急的司机。


晚上七时,抵达可可西里。如其说是晚上,不如说是下午,依旧是中国东部四五点的光景,当最后一缕阳光洒向可可西里的时候,草原披上了金色的霞光,美不胜收。


不过,可可西里的深处才是无人区,沿着青藏公路奔行,一位摄影师追拍藏羚羊,马上就有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出来制止。我甚是诧异,他究竟是从何处出来的。


晚上,我才知道,他们来自索南达杰保护站。索南达杰(1954-1994),青海省玉树州治多县委副书记兼西部工作委员会书记。他曾感叹说:“可可西里不是无人区,而是无法区。”


1990年代,他让淡漠在公众和政府之外的可可西里和藏羚羊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不过,对于索南达杰家族来说,代价却极为沉重。







02




1994年1月 ,那是索南达杰第18次进入可可西里。在此之前他从格尔木给妻子多沙才仁发一次电报,只有4个字:8号上去。


雪山融水滋润了位于昆仑山和唐古拉山、阿尔金山之间的广阔高原,它就是著名的“可可西里”。可可西里被认为是世界上除南北极外最大的一片无人区,这片无人区曾是藏羚羊、藏野驴、野马、野牦牛等珍稀野生动物的乐园。


不过,这次进入可可西里,索南达杰的初衷并非全在藏羚羊。


工作组成员靳炎祖回忆,索南达杰的目的有三:考察可可西里地形;勘探矿点,摸清金矿等的位置,了解滥采滥挖;打击盗猎。


1月16日这天,索南达杰与助手们已经在无人区穿行了8天。此时他们的供给不多,尽管吃过大把的药片,纠缠已久的慢性胃肠炎还是令索南达杰在头一天晚上几乎一夜未眠。可看到盗猎者的车队时他还是兴奋了起来。


两方车队对峙正如《可可西里》电影里所演绎的惊心动魄一般:盗猎者车队强行通过时,索南达杰工作组一边躲避一边噼里啪啦开枪。水箱打破,玻璃“哗啦啦”打碎,轮胎也被击中,汽车一头栽在路边,汽油哗哗地流出来。司机扎多一侧的驾驶室门上有3个弹孔,大腿中枪。伤口靠近大腿根部。索南达杰让秘书扎西多杰与另一名司机将其先行送出。


临行前,他用自己那把上膛快又轻巧的79式手枪换下了扎多不好用的54式。


人员的减少与换枪事件,冥冥之中都暗示着悲剧的出现。靳炎祖始终耿耿于怀,“这都是命里注定。”


1月18日下午时分,原本走在前面的索南达杰的车子突遭爆胎,这也算是巡山中的寻常事。为了不耽误进度,索南达杰让靳炎祖和向导韩维林押解盗猎犯先走,找到有水处驻扎、烧水等他,他则让工作组的一辆租来的东风车停下,司机留下来帮忙修车。


可等索南达杰回来时,天色渐暗。他不知道此时靳炎祖满脸是血,已经昏厥。韩维林也几乎同时被制服。两人脱险后发觉,靳炎祖左右脸均被踢开口子,韩维林则在头部遭到铁棍重击。


索南达杰的最后一刻,在南方周末的报道里被尽可能地还原:


索南达杰下车后,盗猎者韩忠明(已于1995年被判死刑)、马忠孝、韩阿果三人上前,欲将其制服,已觉察出情况不对的索南达杰扣动了那把54式手枪的扳机,马忠孝被当场击毙,韩阿果被打伤。


受伤的韩阿果一边哭着一边跑回大部队身边:“马忠孝中弹了,你们要开枪啊,赶紧打啊。”


一共十一个盗猎者集体发誓:全部要开枪。


“从来没有这样冷,从来没有这样黑。”盗猎者马生华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夜晚,当时他负责打开车灯,定位索南达杰。当车灯打开,二三十米开外仰卧的索南达杰迅即朝他的吉普车开了一枪。


继之而来的刹那,所有的车灯全部熄灭,黑暗中枪声响起,所有的子弹打向索南达杰的方向。十余分钟后,枪声停歇,开枪者未知索南达杰死活,没敢走向他,从此各自逃命。


枪声响起时,靳炎祖和韩伟林挣脱捆绑逃脱。第二天刚亮,当双手冻僵的靳炎祖两个指头捏着一把马刀再回现场时,索南达杰已成冰雕。


一颗价值两毛钱的小口径步枪子弹击中了索南达杰大腿和小腹之间的动脉,血凝结在他的黑色皮裤里。他俯卧在地,双眼圆睁,短须和头发上满是灰尘,右手依然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只是那把54式手枪已掉在地上。而非像此前所传说的,还紧握手中。


(南方周末:《重新发现藏羚羊“守护神”索南达杰》)


1月18日的可可西里,生命与精神的对峙激烈而高尚,生与死的较量却往往不堪一击。很多年之后,我们会缅怀,那个倒下的身躯;我们亦感激,可可西里的重生。


索南达杰去世一年后,其妹夫——时任玉树州人大常委会委员、州人大法制工作委员会副主任的扎巴多杰担任第二任西部工委书记。这个本意为亲戚报仇的神枪手和出色猎人,组织的“野牦牛队”曾声名远扬。1998年11月8日,扎巴多杰被一颗子弹近距离地击中头部突然去世,官方认定为自杀,但民间存疑。


可可西里就是这样,总有人跌倒,站立。


在这片曾是藏羚羊、藏野驴和野牦牛的天堂,却在1980年代里让淘金者蜂拥而至,砂金资源与可可西里圣洁的秉性原本格格不入。终于,这种违和感在一名叫索南达杰的康巴汉子面前释放了仇恨。在这片土地上,一种信仰欣欣向荣的开始生长。可可西里开始了新的生命——依旧是苍莽的、有着十足野性的呼吸。


之后,中国第一支武装反偷猎队——野牦牛队成立;民间第一个自然保护站———索南达杰保护站成立;不冻泉自然保护站、楚玛尔河自然保护站、五道梁自然保护站和二道沟自然保护站等先后成立。


如今可可西里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全新的延展,车轮与土地接触时有些初来乍到的生疏感。行进的路上过于一马平川,空旷的高原仿佛是远古深处的日光,永远有着数不尽的历历可见与单调恒温的色彩感,与根枝虬结紧刺苍穹的树木,在成群成群藏羚羊穿越的土地上慢慢温暖起来。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被反复提起反复追忆。那已经不是属于一个人或一个家庭的记忆,它是属于可可西里的肌理:


靳炎祖韩伟林记得,17日晚上,索南达杰走到他们面前问:“有没有冻坏脚?”然后便俯身蹲下帮他们脱下鞋来替他们揉脚,生怕二人入睡后冻伤。如是者一夜三次;  


扎西多杰记得,最初进入可可西里时,索南达杰身上带着一本书———《工业矿产开发》;后来,他口袋里的书变成了《濒危物种名录》;


2014年9月13日,当寰行中国的车队抵达索南达杰保护站的时候,已经入夜。工作人员依然满怀激情地讲述着这个保护站的前世今生。我认真地逐一看完每一块展板,记下了“索南达杰”这个康巴汉子的名字。


索南达杰的妻子多沙才仁记得,索南达杰的遗体2月9日运回家乡的时候,小儿子杰桑·索南旦正刚满10岁。多沙才仁极少说话,她慢慢习惯了丈夫离去后的孤独。她从来没有过抱怨,却会时常念起为这场长达20年的悲痛辩解的一句说辞:“索南达杰想做的事就坚定得很。”


20年过去了,可可西里的气温依旧反复无常,可似乎一切都很平静。那些善与恶的激烈较量、个人与自然的尖锐对抗慢慢有了缓机。时光所沉淀下来的冷峻孤寂,以至于使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恍惚相信,在美丽的可可西里上,从来没有过死亡。


其实,生与死,都未曾远离这片土地。




那曲-格尔木


从那曲出发,沿念青唐古拉山而行,壮阔直上,观临妥巨拉山,于风雪骤降之间,翻越唐古拉山,径情直行,横渡“长江正源”沱沱河,浩然而进,穿越隽美的可可西里,尽览秘境极致风情,戴月披星之间,观临索南达杰保护站,最终抵达格尔木。



妥巨拉山



驱车观临海拔5170米的妥巨拉山,崇山峻岭逶迤磅礴,千岩万壑壮志凌云,属于生命禁区的神圣感,一览无余。穿行于此,如同一次极致的物理挑战,更是一次虔诚的信仰朝圣。   



唐古拉山



唐古拉山,藏语意为“高原上的山”,位于青藏高原腹部,西接喀喇昆仑山,东连横断山脉,是青海和西藏的分界线,由于终年风雪交加,素有“风雪仓库”之称。登临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寒风凛冽,经幡飘摇,驭车而过,皑皑雪峰银装素裹,甸甸浮云携雨夹冰,风云突变,冰风暴骤降,一念之间,冬夏两季风情尽揽。唐古拉山口是西藏的门户,是沿青藏线进入西藏的必经之地,亦是汉藏文化和谐共生的纽带。



沱沱河


沱沱河,发源于唐古拉山脉主峰各拉丹冬西南侧的姜古迪如冰川,全长346公里,为长江之源。流域内草地无垠,雪峰缭绕,一幅游牧秀丽画卷在河水中,潺潺流淌。早在《尚书》中,就有记载有关流域文明之源的探讨,传承千年,延绵不断,华夏文明的孕育发轫,在这里兼收并蓄。雪山巍峨林立,水流纵横流淌,于沱沱河大桥横渡,壮阔豪情一览无余。


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



可可西里,藏语意为“美丽的少女”,是一块广袤无垠而又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素有“世界第三极”之称,是世界原始生态环境保存最完美的地区之一,也是目前中国建成的面积最大,海拔最高,野生动物资源最为丰富的自然保护区之一。雪山草原雄浑伫立,珍惜动物四处散落,独特的地理区位,决定了可可西里的独一无二。


藏羚羊、藏野驴、藏原羚、赤狐,于国道两侧行走,猎隼、大鵟、红隼、藏雪鸡,于国道上方翱翔,观临于此,被眼前一望无垠的壮美风情,以及一览无余的动物生态,深深震撼。



索南达杰保护站



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为中国民间第一个自然生态环境保护站。1994年1月18日,治多县西部工委书记索南达杰为保护藏羚羊,一人同18名偷猎者枪战,英勇牺牲。以“藏羚羊守护者”索南达杰命名的保护站,就此建立,它是中国当代动物保护运动的发源地,保护站的建成大大的促进了可可西里藏羚羊保护工作的进程。



昆仑山口



昆仑山素有“万山之宗”的美誉,群山连绵,万仞云霄,观临位于中段的昆仑山口,连绵雪峰皑皑相连,蜿蜒路道银装素裹,于夜色远眺长空,风起云涌,壮阔非凡。



格尔木


格尔木位于青藏高原腹地,自古便是区位枢纽要地。曾是丝绸南道“青海道”对外交流的重要交通线,以其独特的地理坐标,为汉藏等多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与传承,提供了区位之便。高原风情,昆仑文化,格尔木有非常多的大美风景以及文化遗产,等待我们去探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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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海滨,文化旅行作家。

  • 从2014年开始,每年寰行中国,先后出版《寰行中国1:别处,是归客》《寰行中国2:风从西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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